她径直走向宋君书,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君书,你想跟着宋弦回去吗?”
宋君书猛地抬起头,“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昭眼神躲闪:“他说的其实也不全是假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火灵根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你能瞬间灭了那些魔修?”
“这些……和我母亲有关吗?”宋君书又成了茫然无措的状态,“难道真的像宋弦说的那样,我母亲她……”
虞昭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些事情,你要自己去找答案,你想去吗?”
“我……我想!”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身世。
虞昭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师姐你说。”
“不管你得到什么答案,你要记住,怀天宗永远是你的家。”
“……我知道的。师姐,你们会陪着我一起去吗?”
虞昭笑道:“会。”
她把目光转向沈司京,后者回给她一个牵强的笑容。
出发去平沙城前夜,虞昭去找了沈司京:“你今天情绪不对,回家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司京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同意让宋君书去平沙城了?”
“……”
“……”
这次两人没有吵架,却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因为对彼此有所隐瞒,所以无法像以前一样从容的面对对方。
“我这次回家,父亲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宋君书的。”
这次,是沈司京先开口。
沈司京把沈眺说的那些话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虞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君书,也不知道该这么面对你,我知道宋君书对你很重,甚至你到怀天宗来……都有可能是为了他。”
他答应过,会对虞昭毫无保留。
说出这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沈司京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我之前怀疑他是你……你父亲私生子……我对不起虞叔叔!”
虞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司京,我喜欢你坦诚的样子。”
她又道:“我为什么答应宋弦,是因为我知道了宋君书的身世,而且我怀疑,宋弦知道这件事,是知礼和屠沉告诉他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棵树 [VIP]
钟生捡到宋君书是在一个大雪天, 他御剑在雪中飞过,即便是穿了御寒的衣裳,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只想着赶快回到怀天宗。
经过一间破庙的上空, 钟生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红光, 他急忙刹剑停了下来,以为庙中有什么异常, 想去一探究竟。
然后就看到了死人堆里的宋君书。
和他一起的那些乞丐尸体都已经僵了,紧紧地靠在一起, 将宋君书围在中央,似乎想用身体为他筑一堵墙, 即便他们死了,还能为宋君书抵挡一部分严寒。
那时的宋君书比现在要小得多,小脸冻得煞白,嘴唇上结了冰碴子,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去见阎王似的。
钟生把他从死人堆里抱起来,带回了怀天宗。
他并不知道宋君书是水火天灵根, 只当他是个孤苦无依的普通孩子, 想着不能让他自己冻死在这寒冬腊月。
“我从小跟着乞丐长大,他们都叫我宋君书, 后来我也叫自己宋君书,但是没人告诉过我为什么我叫这个名字。”宋君书扯出脖子上的红绳,下面缀着一块雨滴形状的玉,“这东西还是钟生师兄给我的, 说是捡到我的时候在一个人手里紧握着的, 看他尸体都僵了还保持着向我伸手的动作, 想把这个东西给我。或许是和我身世有关的东西。”
他们这群人在街头流浪了那么多年, 即便是快要饿死冻死,都没有人想过把他那块玉给卖了换钱,甚至临死前还在护着他想为他遮挡寒风。
虞昭接过来看了一眼,让他把东西收好,别让宋弦看到。
“师姐,你觉得宋弦真的是我叔叔吗?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
快要出发去平沙城的时候,宋君书又退缩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们还是挺像的……
“从前你说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现在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了,不查清楚你会安心吗?”
宋君书摇摇头:“可是,我以前以为我是被父母抛弃的……”
但从宋弦那个支支吾吾的样子来看,他父母好像已经因为意外去世了。
还不如是被父母抛弃的,至少这样两人还能活着,他将来功成名就之后还能去两人面前炫耀一番:
当初你们抛弃我,现在老子对你们爱答不理。
他刚知道一点父母的消息,结果又变成了孤儿。
宋君书低着头,不想让虞昭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虞昭也悄悄离开房间,发现祝思俞就站在院中。
“虞姐姐我要出发了。”
“去哪儿?”
“先去一次百汇城吧,我还没有去过。”
她把一个长木盒交到虞昭的手中,“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平沙城了,有些事情或许我不适合知道。这是送给宋君书的。”
“你真的不亲自和他告别吗?”
“不了,他现在应该很混乱,我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虞昭道:“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的。”
“也请虞姐姐帮我照顾好他。”
祝思俞把目光投向宋君书的房门,低头轻笑了一下。
经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虞昭并不知道祝思俞此番要走很久,她把木盒收好,在去平沙城的路上交给了宋君书。
宋君书抱着木盒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转回来。
“真过分啊,明明我们也是去平沙城的,偏要自己走。”
宋君书嘴上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心里清楚祝思俞肯定是去了其他的地方,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刚刚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讯,重要的朋友又离开自己远游。
宋君书委屈地想大哭一场。
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了一路。
平沙城一切如旧,甚至城主府的陈设还和他们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几人刚刚落脚,宋弦便带着宋君书进了他们宋家的祠堂。
虞昭没跟进去,和沈司京在院里观察他那盆双生冰焰花。
沈司京把它放在储物囊中一路带过来了。
“我感觉它好像快开花了。”虞昭抚摸着沉重的花苞,和上次相比好像开了口,“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双生冰焰花夏天开一次花,秋天结一次果,冬天开一次春天结果。你这花苞开了也有大半年了,也该开花了。”
“是吗?”沈司京愁眉不展,双生冰焰花刚刚长出来花苞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大半年的等待与失望,他也不敢在奢求什么。
“你现在也不修炼,这花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
虞昭瞥了沈司京一眼,又猛地把目光移回去。
她把沈司京转了个圈,扒开他的衣领,“沈司京,你背上的东西已经长到这个地方了。”
虞昭指着沈司京的脖颈下侧。
沈司京的身子僵了一下:“最近和屠沉接触的多了,在所难免。”
“得想办法逼出来才行。”虞昭眉头深锁,“你父母有没有说找到宋君书之后该怎么做?”
沈司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对宋君书下手。只是既然想转移,那就应该先把它逼出来再转移……”
“就算把他逼出来了,我们解决不掉他,依然是束手无策。”
让宋君书直接烧掉就好,既可以解决沈司京身上的魔性,还能重创屠沉。
见她不说话,沈司京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宋君书究竟是什么身份。你和我父亲好像都很笃定他不会有事。”
“你父亲也知道?”
虞昭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沈眺既然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水木双灵根的存在,那他肯定和宋君书的父母认识,知道宋君书的身世也不足为奇。
沈司京瞬间变得有些激动:“我父亲是不是知道宋君书的身世?他是不是……”
是不是和宋君书父母的死亡有关?
虞昭不理解沈司京突然激动什么,她早就在鱼头那里知道宋君书父母的死和沈司京父母无关,却忘了沈司京并不知道,也没有觉察到沈司京的担忧。
“你父亲应该是知道一些,但沈叔叔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
虞昭思索着宋弦和知礼之间的联系,没注意到沈司京握紧的双拳。
一个早上过去,宋君书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垂着头,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向虞昭走过来。
“师姐……”他哭丧着脸,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我和宋弦,好像真的是一家人。”
对于这个结果,虞昭并不意外。
宋君书神情沮丧,但是并没有落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根羽毛。
虞昭见过的所有羽毛都无法与之相比,甚至是成年形态的九尾凤凰的羽毛,都没有这根羽毛那样绚丽的颜色,这样亮丽的光泽,像一团燃烧的火,透过它仿佛可以看到千年前羽毛主人巍峨的身姿和百鸟朝凤的景象。
“这是……”
宋君书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在拿到它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师姐,这会不会是我的幻觉?”
“……”
虞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那根羽毛,在感受到柔软的同时,一股浓烈的悲伤顺着指尖涌入她的心尖,几乎要让她落下泪来。
头上的昆仑木掉落下来,落到宋君书手中,贴在那根羽毛上。
在那一瞬间,虞昭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宁静雅致的院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座燃烧倒塌的房子。
她和宋君书站在火焰中央,身上并没有被灼烧的感觉,但却能感受到一股悲伤和绝望。
“来人啊!抓住她!”不知从谁喊了一声,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快速地朝两人靠近。
虞昭一转身,看到一个容貌俊秀的女子,身着华服,珠钗散乱,她站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脸上满是泪水。
在她身后,是一张华丽的木床,床边的帷幔已经被火烧的只剩下残渣,床上躺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面色青黑,瞪大眼睛望着天,熊熊烈火印在他的眼眸中,火焰已经蔓延到他的脚边,但他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那女子对着床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我本不想伤你的。是你想对我出手,我才不得不自卫。”
说罢,她走进火焰里,消失在其中。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虞昭和宋君书眼前的场景也发生了改变。
这次,是在一个雕梁画栋,建筑风格独特的小楼上,满地的黄沙,偶尔可以听到骆驼的铃铛声。
刚刚在火海中的女子站在高楼窗边,身着异域风格浓厚的服饰,脸上蒙着面纱,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铃铛,举手投足间,铃铛叮咚,风情万种,楼下经过的男子都看傻了眼。
“那是宝月楼的凤真姑娘,原是从中原来的,现在可是宝月楼最有名的舞姬。”
“她是从中原来的,难怪美得如此特别。”
“把你的眼神收一收,凤真姑娘可从不给普通人跳舞,自她到宝月楼来啊,只跳过两次舞,一次是给咱们的齐沓王子,一次跳给中原来的一对夫妻,国王想看她跳舞,凤真姑娘都不屑一顾呢。”
“凤真姑娘的舞姿……可谓是天人下凡啊,只是见过一眼,便能叫人念念不忘。”
旁边两个南疆打扮的人痴痴地望着宝月楼,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虞昭的耳中。
“师姐,那是我母亲吗?”宋君书看着窗边风情万种的姑娘问道。
虞昭估摸着两人应该是通过那根羽毛看到了宋君书母亲的回忆,点头道:“或许是。”
那对中原来的夫妻,会是沈司京的父母吗?
谈话间,不远处传来阵阵驼铃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原男人,腰间佩着剑,头上戴着斗笠,牵着一匹骆驼,缓缓朝宝月楼走来。
第50章 第五十棵树 [VIP]
男人一路走过来, 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对于南疆人来说,他的装扮太过怪异, 一眼就能看出是从中原来的。
他顶着太阳, 一步步朝着宝月楼走来。
就当众人以为他要在宝月楼前驻足, 连窗边的凤真姑娘都朝他投来目光,胸有成竹地等着他为自己停留。
但是出人意料的, 男人径直走过宝月楼,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虞昭似乎听到周围人唏嘘的声音, 就在此时,从窗边落下一条红色的丝巾, 羽毛一样飘然落下,正好搭在了男人的斗笠之上。
男人终于停下脚步,从头上扯下纱巾,抬起头。
窗边的凤真姑娘转身离开,风情万种的一回眸,只留下一个风姿卓越的背影。
男人把丝巾握在手中, 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宋君书急了:“那是我爹吗?他为什么不上去找我母亲?”
虞昭看他一眼:“你懂什么是欲擒故纵。”
画面一转, 两人这次来到了宝月楼内部,极尽奢华的装饰, 蓝黄的主色调神秘优雅,宝塔一样的高楼,在二楼中央有一个铺着地毯圆台,几个穿着南疆舞服姑娘在中央翩翩起舞。
虞昭和宋君书这次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包厢, 酒桌放置在窗边, 一低头便能看到跳舞的姑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