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心里冒火,但陆文斌说一定不能吵架,她只好耐着性子去关心陆文礼的生活。陆文礼敷衍她,她就找雷书雅,当人儿媳妇的当然不好落她面子。她和雷书雅找不到话聊,就催生,名正言顺。
雷书雅根本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她在原县扶贫,陆文礼在锦城办厂,长时间分居两地,生了谁养?县里那么多贫困户她都顾不过来,哪有空顾孩子,于是把陆母的话当耳旁风。
但不到一年,她周围的人也开始催了。她说忙,暂时不考虑。又过了两年,领导也开始关心这事,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她和陆文礼经常小别胜新婚,偶尔措施不太到位,当时还担心会怀上,结果一次意外都没出现。是运气太好,还是……
她不敢想,不过和陆文礼商量了一下要孩子的事。陆文礼当然高兴,他其实早就想要了,但雷书雅扶贫工作干得特别积极,他不好意思耽搁她。她主动提,这事当然达成了一致。
结果很久都没怀上。
雷书雅怀疑他们两个中间有一个有问题。
陆文礼说他去做检查,做完回来,跟雷书雅说他弱精,所以她不太可能怀得上,要是过几年也不行,就去领养一个。
雷书雅问他要检查报告,他说看到结果的时候难以接受,一冲动撕掉了。
雷书雅当时就怀疑他骗自己,可他要是没问题,多半就是自己的问题,她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能接受了他的说法。
但一直不怀孕,她身边的人都会关心,甚至合理猜测是不能生,一本正经地给她提建议,叫她和陆文礼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有问题早点治,现在医学发达,还可以做试管婴儿。她这才去医院,发现是自己的问题。
她和陆文礼摊牌。她的情况比较严重,手术可能无法治好,但可以做试管婴儿,她愿意试一试。
试管婴儿不能百分之百成功,怀上后流产率很高,生下来的孩子可能不如自然受孕的健康。陆文礼觉得一旦开始,他们都将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可能一次次充满希望,又失望,甚至绝望。
而且主要是她在受苦啊!既然老天不给她机会去经历生育的苦,他为什么要人为的去制造这个机会?
他很平静地说:“你要是想要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为了孩子好,领养的事最好瞒着她一辈子。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对外宣称怀孕,等到了显怀的时间,你提前请假到锦城来,就说胎位不稳什么的,锦城医疗条件好,万一有紧急情况不用担心出意外。等过了孩子满月的时间,我们再带她回去给大家看。”
雷书雅其实最担心他想要亲生的骨肉,那两人的婚姻可能走到尽头。但他之前刻意瞒着自己,现在又提出这个办法,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两人按他的计划开始做准备,到锦城周边的福利院申请领养,因为对孩子的出生日期有大致要求,这事比较没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外宣称怀孕。
陆文礼说:“就现在吧,要是到时候福利院没有合适的小孩,只能辛苦你出个意外流产了。”
雷书雅被他逗得又哭又笑。
“怀孕”的事自然也告诉了陆母,陆母觉得缓和母子关系的机会来了,给雷书雅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当然好多都不科学。幸好雷书雅是假怀孕,一点都不用纠结,左耳进右耳出。
陆母又说,到时候去给她坐月子。这就让雷书雅慌了,赶紧告诉陆文礼,陆文礼倒是一点不慌。
过了一阵,陆母再打电话来的时候,问孩子是男是女。陆文礼说国家有规定,不能提前查胎儿性别。
陆母骂他木头脑子:“你都是大老板了,没点关系吗?不行就塞个红包,肯定可以的!要是城里不行,你回老家来,我有门路!”
陆文礼说他去找关系试试,等陆母下次再问是男是女,他就说是女的。
陆母当时的热情就下降不少,后来委婉地建议他把这胎打掉,先生个儿子,陆文礼当然不肯。
他从小就那耿直的性子,陆母见劝不动就不劝了,后来干脆电话都不打了,说要去给雷书雅坐月子也没去,甚至她第一次见陆玖,是在陆文礼和雷书雅去世之后。
*
当年陆母打电话,陈兰兰基本都在边上。
她对陆文斌说:“你哥肯定是知道妈更喜欢孙子,故意说怀的女儿,不然的话,妈肯定要去坐月子,这事就瞒不住了!”
陆文斌以前混,这些年好歹见了些世面,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文盲加法盲,但也知道要脸,见她把“重男轻女”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脸上有点挂不住,说:“我先给律师打个电话。”
他有点激动。
陆玖不是他哥的孩子,那她还能继承他哥的财产么?不能吧?
律师来后,了解完情况并没有像他们一样激动,甚至有点无语。
这到底什么大写加粗的法盲?!
不过还好,这次知道先找他,没有直接去找陆玖。
律师面无表情地说:“陆玖仍然享有继承权,和你们发现这张检验单之前一样,丝毫不变。”
陈兰兰激动地说:“这是什么道理?!她都不是我们家的!”
律师无奈:“这不是道理,是法律!她是被合法收养的,在法律上和亲生子女没有区别,和亲生子女享受同等的继承权!同等!明白吗?”
陆文斌已经明白过来了。
陈兰兰被律师吼得缩了缩脖子。她有点怕这种精英人士,不但有钱,还有文化,在他们面前她就露怯。
她琢磨了一下律师的话,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说合法收养?那要是不合法呢?我们好像没见过她的收养证明!”
律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说:“当然是合法的!她有户口啊!不合法怎么上户口?就算不合法,这户口一上也合法了!她要是不合法,她爸妈死的时候你就知道她不合法了!”
“……哦。”陈兰兰不敢有意见了。
陆文斌问:“可她不是我哥的孩子,实际上我才是他养父了,这上面不能做文章吗?”
律师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奸商脑子就是转得快。他既然接了这案子,当然要尽量为当事人考虑。
“你可以在道德上谴责她,但程序上真的没办法。你要记住,她也有律师,我能想到的漏洞,她律师都能帮她堵上。所以你现在只能试试庭外和解。我想这个打击对她很大,她一个小女孩,乍然得知自己不是陆家亲生,肯定会觉得自己继承遗产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她的律师跟她说她享有不变的权利,但小孩子的心理还是比较容易击溃的,你只要一直抓住这点攻击她,她必然退缩,到时候就能和她谈判。”
“好!”陆文斌神色一喜,叫陈兰兰给陆玖打电话。
陈兰兰摊手:“她早就把我们全家都拉黑了!”
律师:你们真是好能干哦。
他推了推眼镜:“我联系她律师吧。”
第24章 [VIP]
张律师联系陆玖:“陆文斌那边说发现一件你父母的遗物, 让你过去拿。”
陆玖皱眉:“他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陆文斌的别墅是在她父母去世后才买的,当时她父母的遗物应该早就被处理干净了,就算还有, 陆文斌和陈兰兰也绝不会把遗物拿进刚买的房子。
所以, 陆玖只能猜陆文斌居心不良, 想把自己骗过去采取什么手段。
张律师说:“是律师给我打的电话,有他在, 陆文斌和陈兰兰做事应该会有章法。”
陆玖一听,放下了戒备。律师总不至于和陆文斌同流合污。
虽然《千金宠》里把陆家写成豪门, 但陆玖清楚,陆文斌那点钱真算不上豪门, 就他这脑残法盲的作风,公司不知道被他祸害成什么样了,能有几个钱?不过书里余蓉蓉是主角,豪门的说法应该是对标她原先的家庭,那就没问题了。
所以,律师没理由跟陆文斌联手, 除非他是首富, 别说全国首富,至少也得是锦城首富。
既然如此, 那陆文斌真的有她爸妈的遗物?!
陆玖的心顿时激动起来。
除了她这条命,她爸妈可以说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几张照片还是从牛主任那里拍到的。如果真的有遗物,她当然要拿回来。
她马上跟张律师会合, 两人一起赶往陆家。
一进陆家别墅, 就见陆文斌、陈兰兰和律师坐在沙发上, 律师手里拿着一个破损的笔记本。见他们进来, 律师把笔记本放下。
陆玖的心顿时提起来,直觉就是它了,她爸妈留下的东西。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本子,两个律师已经寒暄起来,寒暄完毕,陆文斌的律师把一张纸递给张律师。
张律师一看,下意识扫了陆玖一眼,捏着纸的手紧了一下,暂时没喊陆玖,而是直接问:“贵方是什么意思?”
“我的当事人想要庭外和解。”
张律师笑了,晃了晃手上的纸,那是证明雷书雅不能生育的检查单:“因为这个?你是律师,应该明白,这丝毫不影响陆玖的继承权。”
陆玖一听,疑惑地看过去,不明白为什么要强调这点。
陆文斌的律师耸了耸肩:“你何不问问你的当事人呢?”
陈兰兰脸色焦急,已经想要对陆玖发动精神攻击了,恨不得把单子抢过来糊到陆玖脸上。
陆玖不想和他们打哑谜,直接拿过张律师手上的单子,一看上面的内容,愣了一下,脑子一阵阵发懵:“这是什么意思?”
张律师刚要回答,陈兰兰已经叫起来:“什么意思?!你是野种!你根本不是陆家的孩子!你不配继承陆文礼的财产!”
“不——”张律师想要跟陆玖解释。
陆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陈兰兰:“你闭嘴!”
张律师闭上嘴,看样子不需要自己解释。
陈兰兰最见不得陆玖这种样子,目无尊长,从小不给自己面子,气得浑身发抖:“我凭什么闭嘴?你个野种!你不要忘了!你这些年吃的穿的都是我给的!我是你养母!”
陆玖冷笑:“养母?你有收养手续吗?”
“你——”陈兰兰一窒。
陆玖转眼看着陆文斌,举起手上的纸:“你骗我过来,就为了给我看这个?”然后她看着茶几上的笔记本,“我父母的遗物呢?只有那个吗?”
“陆玖。”陆文斌冷静地说,“和解吧,我愿意分一点财产给你,但你应该知道,你和陆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你是不配得到更多的。”
“我不。”陆玖说,“我不同意和解。我到底该得到多少,交给法庭吧。”
陆文斌大怒:“你不要这么顽固!”
“我想你的律师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张纸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就是我爸妈的女儿,你们等着坐牢吧!”陆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笔记本。
陈兰兰抢先一步冲过去,抓起本子往后一藏。
她之前把本子撕得七零八落,夹在里面的碎页因为她的动作掉了出来。
陆玖顿时心如刀绞,大吼:“把我爸妈的遗物还给我!”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张律师忽然明白过来,陆文礼和雷书雅不是她亲生父母这件事还是对她造成了打击。
她刚刚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面对陆文斌和陈兰兰下意识竖起防备,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正视这件事。但这一刻,借着这声吼,她压抑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张律师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陆玖恨恨地看着陈兰兰,眸子上蒙上一层水光。但她的眼泪没有掉下来,她胸膛起伏,咬紧了牙关朝陈兰兰走去。
陈兰兰被她的模样吓住,总觉得她要吃人,在她靠近时下意识后退,小腿撞在沙发上,人往后跌了上去。
陆玖一把抢过笔记本,翻开一看,大半的页面都撕掉了,好些被横着竖着撕了几遍,成了碎片。
她颤抖着把纸片往中间拢了拢,防止它们掉出来,然后蹲下身,把落到地上、茶几上、沙发上的都捡起来。
捡完,她问陈兰兰:“还有吗?还有其他遗物吗?”
陈兰兰下意识摇头。
陆玖举起本子:“这个本子呢?你撕掉了多少?”
陆文斌的律师说:“都在这里了,我刚刚无聊,顺便整理了一下,全部都在。”
陆玖回头看着他:“谢谢,法庭上见。”
“咳。”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被告。
离开陆家,张律师有点担心陆玖,于是亲自送她回谢家。
到了谢家楼下,陆玖感激地说:“谢谢您。”
“你还好吧?”张律师问。
“还好。我知道,这件事对官司没有任何影响,但心里难免有点……”陆玖抿紧唇,神色低落。
“人之常情。”张律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陆玖点点头,再次道谢,下了车。
看着张律师的车开走后,她转身往谢家的小区走,走到门口,想起谢家三口都在家,觉得现在还是不回去为好,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她转身去了最近的地铁站,乘地铁到东站,然后去汽车总站,买了回陆家老家的票。
汽车半小时后出发,她走进候车大厅,发现没几个人。可能是天气太热,大家不爱出门。
等车的人稀稀落落地坐着,陆玖找了一排没人的位置。刚坐下,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坐到了对面。
小女孩蹦蹦跳跳,看起来只有两三岁,说话还不太清晰。
陆玖喉咙一哽。爸妈去世时,她也就这么大吧?她那个时候,是像这样开心吗?会像这样对着爸爸妈妈撒娇吗?
可她居然不是他们生的!
蓄积已久的眼泪要掉下来,陆玖坐在位置上缩成一团,下意识拿遮阳帽挡住脸,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
“妈妈我要玩气球。”
陆玖听见小孩软糯的声音,微微将遮阳帽往下移了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她看见,那个小女孩趴在妈妈腿上摇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