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经常这样, 附近好多餐厅都去过了。
一粒粟问：“去哪里吃？”
陆玖提了昨天和赵峻约会的餐厅, 是家广式餐厅。她们俩很少吃中餐, 所以还没去过。
一粒粟进门后发现环境很好，菜上齐后尝了几口, 味道也不错，问：“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以后可以常来。”
陆玖瞟了眼手上的表, 笑着说：“别人推荐的。”
“点评网么？”
陆玖点点头。赵峻多半是在点评网上找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玖问一粒粟最近在忙什么, 顺势问：“ 我一直有些疑惑，你的笔名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梦中《千金宠》封面上的内容她记不太清了，但很清楚地记得作者叫“粟”、自己有一本传记，另外提到了赵峻和宇宙，好像说《千金宠》的内容是假的？
可《千金宠》一直是假的啊，身为暗黑文, 书里的内容就是掩盖真相的幌子。
所以她懒得去想到底怎么假。
她现在的突破口有两个, 一个是对宇宙有兴趣的赵峻，另一个是笔名里带“粟”的作者米盈。
她暂时没敢问赵峻。观赵峻的学业成绩, 他的智商明显处于人类金字塔尖，属于天才范畴，搞不好在天才群体里也是金字塔顶。她顶多算聪明，算不上天才, 试探他容易让事情失去掌控。
所以她只能来问米盈。同样是写小说, 同样笔名带“粟”, 她不信是巧合, 肯定有某种关联。
提这个米盈可不困了，反问：“你会想到什么？”
“一粒粟中藏世界？”
米盈比了个赞，说：“小米不就叫粟吗？我姓米，同学朋友都叫我小米，所以取这个笔名也是和自己姓氏相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一粒粟中藏世界’这个意思。佛家有芥子须弥的概念，芥子小，须弥大，芥子纳须弥，也是粟中藏世界的意思。这个笔名就是说我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世界。
“还有，我在《青鸾》宇宙里设计了一个法宝叫一粒粟，只有一粒米那么大，里面却藏着一个充满灵气可以修炼的空间，是曾经天界的一座仙岛，被人加了结界缩小，变成了这粒米……”
陆玖若有所思地点头，模模糊糊地好像摸到什么。
想了想，米盈的构想属于玄幻范畴，如果要和赵峻的研究联系起来，得是科幻范畴。
她便问：“你这个是玄幻吧？如果是科幻，可以存在类似的设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米盈疑惑。陆玖对幻想小说的兴趣不大，她是比较务实的性格，更喜欢看科普书籍和专业书籍，不停地吸收新知识、了解新领域。
“呃，最近对社会科学很感兴趣，接触了一些神秘学知识，但我总想从科学方面去分析它们。”
“哦。”这样说米盈就理解了，因为她也有这样的体验，“科幻界有类似的设定，别说科幻了，现实就存在啊，计算机技术，那么小一台电脑、一块芯片，里面装了多少东西？那不就是芥子纳须弥、粟中藏世界？”
陆玖脑子嗡地一声，好像触碰到了那层纱，又好像没碰到。
“所以自从计算机诞生以来，相关的幻想就没有停止。人类造了计算机，在里面打造虚拟世界，那会不会人类自己就在虚拟世界中，但没有认识到？这个假想叫缸中之脑，相关的作品有《黑客帝国》、《盗梦空间》——你应该看过？”
陆玖回神：“缸中之脑我知道，电影还没看过，我会补的。”
米盈点点头：“这个假想并不稀奇，我们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前就有类似的思想。”
陆玖一笑：“庄周梦蝶。”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缸中之脑的假想，就是上课学到这里时语文老师提的。
“我看过的科幻小说和电影不多，了解有限。”米盈抱歉地说，“在我看过的作品里，我觉得刘慈欣在《时间移民》里的设定最厉害，如果科学技术真的达到，甚至可能实现。”
“哦？”
“它是说人类文明发展到某个阶段，人类的存在方式——注意是存在方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其中一个阶段，人类甚至不需要□□，而是生活在虚拟世界里，超级计算机就相当于现在的地球，装着人类的一切。注意这不是被控制，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因为文明太发达了，很多依赖生产力形成的东西都瓦解了，比如家庭、繁衍、金钱……没了这些，人类当然会进行别的思考。只要思想还在就算活着，以□□活在现实里和以数据活在计算机里，好像没什么差别。”
“我思故我在？”陆玖说，“这又是一个哲学命题，那样的世界肯定会引起争论。”
“所以在小说里，那个时代的人类不止这一种存在方式，有些人还是会选择以实体生存，但他们的实体基本都不是有机物了，对我们现在的人来说仍然很难接受。说实话，生活在虚拟世界里我能接受，如果那个时代真的到来，能让人自由选择的话，我希望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进入虚拟世界，那不是等于又重活一世吗？而且这一世可能极其长久，那不就等于我们中国人从古追求的长生不老实现了？”
陆玖呆呆地看着她，半晌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那样的世界，就算会遭到很多人反对，也会有很多拥趸。可能她现在的生活，就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想到这，她居然不觉得害怕了。
一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缸中之脑时，她有点不寒而栗。谁能接受自己不是真实存在、所见所感都是由外界输入控制的呢？
但如果文明真的高度进化，而她又已经活了一世，似乎就变得没什么大不了。
*
周末，赵峻到锦城找陆玖。
陆玖以为他要临近中午才到，一早去公司处理工作，想着早点处理完，等他到了好专心约会。结果没想到他挺积极，才十点钟就到了。
她只好让他到办公室等，说：“我一会儿就好了，你要不看看书？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秘书。”
赵峻点头：“行，你忙。”
他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书架，上面大多是工商管理方面的书，还有一些科普类书籍，涉及领域挺多。
秘书给他送了杯咖啡，他坐进沙发，拿出手机。
陆玖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无聊，就放心处理工作了。
一个小时后，她走过去：“看什么？”
“论文。”赵峻把手机递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字都认识，组合起来看不懂，只能确定是物理学方面，因为看到了“量子”二字。
她问：“是不是觉得无聊？我平时要上课，很多事情都得留到周末做。”
“不会，我不来找你也是看论文。这样不是挺好？我们在一起，又不会耽误彼此的事。”
她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两人在附近吃了午饭，本来想去看电影，但正在上映的电影口碑都不行，两人就没去趟雷，找了家书吧坐下来休息。
陆玖很认真地去挑书，赵峻在她旁边站了会儿，小声问：“你真是来看书的？”
陆玖看他一眼，突然发现了他的帅气，觉得自己要是沉迷看书也太不解风情了，就把手上的书放了回去。
两人往座位走，路过杂志区，陆玖随意拿了本时尚杂志，赵峻拿了本《中国国家地理》。
两人点了咖啡，喝了两口，陆玖翻开杂志，全是服饰美容，她看来看去觉得没意思，见了赵峻手上那本，说：“我要看你那本。”
赵峻看了一眼她的，和她换了一下。
《中国国家地理》比那本时尚杂志小一些，薄很多，不过内容十分有趣，陆玖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发现赵峻一页一页地翻着时尚杂志，似乎看得很认真。
她怀疑他根本看不进去，故意问：“好看吗？”
赵峻把杂志掉了个头面向她，翻到其中一页：“这套衣服适合你。”
“……”
“还有这个项链。”他往后翻了翻，“你戴一定好看。不过这些化妆品，真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吗？”
“买个心理安慰吧。”她觉得自己用不用都没区别，不过祝月说是因为她年轻、有资本。
赵峻合上杂志：“你不看这本？那我去换一本。”
陆玖噗嗤一笑：“快去吧。”
他换了本军事杂志过来。
陆玖惊讶：“你对这个感兴趣？”
“还行。”
“等下给我看看。”
“……”他很想提醒她，他们是来约会的！
陆玖继续看，看着看着，感觉他盯着自己，抬起头，发现不是错觉，忍不住问：“你看我干什么？”
赵峻低下头：“开小差不是很正常？”
她脸莫名一热，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位置：“要不你坐过来？”
她以为他会拒绝，结果他马上坐了过来，一点停顿都没有。
陆玖翻书的动作顿时僵硬，过了一会儿，偷偷看他，见他认真盯着杂志。
她暗松一口气，却听他问：“你也开小差？”
陆玖忍不住推了他一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你觉得人类文明进化到很高的程度后会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也太宽泛了，赵峻不知道她指哪方面，想了想说：“共产主义。”
“……”
“不是——”他失笑，“我们约会，你聊这个？我都很怕自己聊的话题不够浪漫，结果你比我更不浪漫。人类文明，你可真是……”
“我怎么了？”陆玖理直气壮，“大家都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聊共产主义不好吗？”
“好好好……”
“好。”她把话题拉回来，“社会形式是共产主义，那你觉得科技水平呢？”
“真要聊啊？科技你具体指哪方面？”赵峻认真询问，然后突然一顿，严肃地问，“陆玖，你入党了吗？”
“啊？”
“你现在问的问题，精准指向我的研究方向，那些都是机密。昨天教授还问我你在干什么，说将来我们结婚，你可能会被政审。”
陆玖瞪大眼，急忙说：“那我不问了！”
说完，她觉得这话可能引起误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想和他结婚——虽然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但她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就是突然好奇，没想给你找麻烦。”
他微微一笑：“当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是现在的研究方向，量子计算机和恒星际航行是基础，其它很多还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比如时空穿越。可能在我有生之年都没法实现，所以现在做的都是理论研究。”
“你别说了。”她弱小可怜又无助，怕不小心被请去喝茶。
“嗯。”他点头，“我也只能说一些说了等于没说的东西。”
之后每个周末，赵峻都会来找她。
直到她期末考试结束，他问：“你暑假什么安排？”
“去谈一些合同，做一些视察。”她顿了顿，“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
他皱眉：“也就是说，比放假之前更忙了？”
她抱歉不已：“因为上课期间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处理，所以会集中在假期。”
“那会去燕城吗？”
她警惕地说：“不确定。”
“如果去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去我家？”
“你想干嘛？”
“之前我妈要请你吃饭，结果你一直不给机会。现在好了，换个身份去吧。”
“……现在见家长会不会太快了？”
“我已经见过你舅舅了。”
端午节陆玖按计划去看雷书明，他本来是想和她约会的，干脆就申请一起去。陆玖想着雷书明肯定不懂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去就去吧，没什么问题。
现在好了，他算是去过她家了，她要是不去他家，好像就有问题了。但他家肯定都是正常人，去一趟可没那么简单。
她想了想问：“你跟你妈说了？”
“还没。”
陆玖松口气：“那你叫我去？”
“我要说了，她肯定追问。”
“晚点再说。”
“大概什么时候？”
“明年吧。毕业之后，或者过年的时候。你要是在锦城陪我过除夕，过完除夕我就去你家拜年。”
赵峻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朝她靠近，她下意识往后一退。
两人坐在露天咖啡馆的长椅上，她这一退也不能退到哪里去，只是身子往后贴住了椅背，恰好他的手搭在上面，便撞到了他手上，他下意识握住她手臂。
她抬眸看他，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靠过来，她眨了眨眼，合上眼睑。他的唇轻轻落到她唇上，然后离开。
陆玖睁开眼，他扭头看向别处，但手伸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陆玖说：“如果你想亲，可以多亲一会儿。”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第一天就亲过她手和耳朵的人，最近却只牵过她的手。
赵峻回头，有点恼羞成怒：“如果不是你每次都选在人多的地方——”
陆玖无辜。好像也没有吧，看电影黑漆麻黑的时候他也没有怎样啊，怪她？
赵峻觉得她的表情像在鄙视自己，咬牙笑道：“行，我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