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脚步微顿，很快继续往前走。
赵峻对东方豪说：“你应该给她一点时间。”
东方豪抿了抿唇，不情愿地点头。
*
东方豪回到家，发现东方紫回来了，佣人正把她的行李往楼上搬。她在燕城读了四年书，有很多东西。
“爸爸！”东方紫跑过来抱着他手臂撒娇，“你想我吗？”
“嗯。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毕业典礼不是还没举行吗？”
“到时候再去就行啦！”东方紫扶着他坐下，“毕业汇报结束了，学校没有别的事，我就想快点回来给爸爸分忧嘛！”
东方豪看着她，心情复杂。
东方紫疑惑：“爸爸，你怎么了？”
东方豪直接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女儿？”
东方紫愣住，世界仿佛凝固了。
几秒后，她猛地回神，不可置信地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是我亲生女儿。”东方豪说。
东方紫望着他，嘴皮颤了颤，然后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是你亲生女儿？！”
“陆玖才是，我已经做DNA鉴定了。你之前针对她，是不是因为你在怀疑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方紫大叫一声，跑上了楼。
郭倩走过来，惊讶地看着东方豪：“东方，你在说什么？紫紫怎么可能不是你亲女儿？”
东方豪脑子乱糟糟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突然觉得她也很陌生。
他问：“初梅去世前一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
“她……”郭倩尴尬地回忆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意呢？她的确跟我说过，怀疑你在外面有人。”
“还有呢？”
“她好像怀疑紫紫不是她生的。她跟我说，怀疑你很早就背叛了她、在外面有人，趁着她生孩子的时候把私生女和她的女儿调换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种事又没有证据，我怎么好说？那会破坏你和紫紫的感情啊！”郭倩说，“而且我一直觉得是初梅姐太敏感了。明眼人都知道你有多爱她，结果她整天疑神疑鬼！我都跟她说，叫她去看心理医生，谁知道后来出事了……”
“可是紫紫真的不是我女儿！”
“怎么可能？”郭倩呆滞，“难道真的像初梅姐猜的那样，你背叛了她？”
“我没有！”东方豪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
东方紫在房间里大哭。
东方豪站在门外犹豫了一阵，敲门。
东方紫似乎没听见，东方豪只能把门推开，见她趴在床上，手边摆着他们的全家福。
东方豪明知道她可能并不单纯，但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不忍她这样。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拍着她的背：“紫紫，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仍然是爸爸的女儿。”
东方紫扭头，扑进他怀里，大哭道：“我不信！爸爸……我不信！”
“乖，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女儿。”东方豪安慰道。
东方紫哭得撕心裂肺，透过泪光，见郭倩站在门口，双手更将东方豪抱紧了一点。
东方家的气氛尴尬起来。
东方紫想讨好东方豪，每天努力做很多她以前不屑做的事——做饭、沏茶、下棋……
但东方豪的心思都在陆玖身上，没精神配合。
这天上午，东方豪出了门。
东方紫坐在花房发呆，郭倩端着咖啡走过去：“你爸爸今天约了律师。”
东方紫猛地看着她：“他要做什么？”
“肯定是改遗嘱。”
东方紫转身拿起剪刀，将面前盛开的玫瑰剪得稀碎。
“你生气有什么用？”郭倩说。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东方紫怒问。
东方豪猜得没错，她早就知道她不是他亲生女儿，是郭倩告诉她的。
韩初梅有自己的事业，她开了一家服装公司。东方紫很小的时候，郭倩就在这家公司当会计，后来成了财务经理。
郭倩经常出入她家，对她很好，给她买零食玩具。那时候东方豪和韩初梅很忙，根本没空陪她，她觉得郭倩比他们还好，很喜欢对方。可当东方豪想娶郭倩的时候，她却不肯接受。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过，她也怀疑东方豪早就和郭倩在一起了，怀疑他们合谋害死了韩初梅。她怎么可能让杀母仇人当继母？
结果郭倩私下里恐吓她：“你知道你妈妈死那天去做什么吗？她去医院取了和你的亲子鉴定报告，你不是她女儿。要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爸吗？”
东方紫当然不信。
郭倩说：“要是你爸爸找到那个亲生女儿，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要是嫁给了你爸爸，当然会替你保密。因为我们利益一体，不可能让多的人来分家产。”
于是她接受了郭倩成为她继母。
开始几年，她过得很紧张，怕那个女孩出来夺走她的一切，经常怀疑郭倩在骗她，其实她就是东方豪的亲女儿。
她的精神像被人拽着往不同的方向扯，痛苦不堪。
后来有一天，她偷偷拿自己和东方豪的头发去做了鉴定，看到结果后，她反而平静了。
只要真正的东方紫一辈子不出现，这对她就没有影响。
直到她看到陆玖。
所以她想毁掉陆玖！
这么能干的人，决不能入爸爸的眼，不然自己还有什么胜算？
她想要陆玖身败名裂、颜面尽失。这样的女儿，东方豪哪怕知道她的存在，应该也不愿意相认。
可惜此计不成，她便想进公司。只要她掌控了公司，陆玖回来了也斗不过她。
当她在司徒家见到赵峻，发现赵峻可能和陆玖在一起，她就想撬走赵峻。
赵峻的成长环境她看不上，可他有好血统，有司徒家和程家做后盾。这后盾要是变成了她的，就算有朝一日东方豪知道她对陆玖做过什么，也不好和她翻脸。
但很快，她发现司徒千山在追陆玖，就改变了主意。
赵峻对继承家产没兴趣，这算一个缺点，和他在一起，这个缺点本来影响不大。但如果同时，陆玖和司徒千山在一起了呢？
赵峻之于司徒千山，就是陆玖之于自己，司徒千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赵峻没见识过豪门的斗争手段，又没有野心，对上司徒千山肯定没胜算，那她何不直接找司徒千山呢，大家利益还一致。
可惜，她和司徒千山还没结婚，甚至没订婚。司徒家要是知道她根本不是东方豪的亲女儿，恐怕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了。
*
陆玖从她出生那所医院的档案里找到了疑似她生母的人。
东方豪的秘书这两天一直跟着她、任她差遣，确定了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后，就让私家侦探去查这个人的情况。
陆玖趁调查的时候，去了当初收养她的福利院。
当初去原县查自己的户籍资料时，她下意识记住了福利院的名字。
虽然她没在福利院待几天，但对刚出生的婴儿来说，这几天就是命。救命的恩情她当然不会忘，所以这几年经常给福利院捐东西。
赵峻陪她一起去，两人站在保卫处，保安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是？”
这么年轻，总不至于要来领养孤儿；看着光鲜亮丽的，应该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要弃婴的小情侣……
“我叫陆玖，之前给你们捐过东西。”
“啊呀！”保安顿时精神焕发，激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两年多亏你一直捐献，孩子们的生活好多啦！我这就通知院长！”
很快，陆玖进了院长办公室。
陆玖不止捐物，还捐款，是这两年福利院最大的资助者。院长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来了，还想安排孩子和她见面合影。
陆玖说：“不用了。我来是有事情。”
“什么事情呀？”院长问。
“我以前也是你们福利院的，我想问一下，你们还有二十多年前的档案吗？档案会记录我怎么来这里的吗？”
“有的有的……不过，你有当初的收养证明吗？这样方便我们找。”
“有的。”陆玖手机里存了电子档案。
院长看过之后，就去翻档案了。
陆玖的档案记录很简洁：某年六月九日被发现在福利院的院墙下，报警后寻人无果，由福利院收养。
之后就是被陆文礼和雷书雅收养的记录了。
陆玖说：“谢谢。”
离开福利院，她给东方豪的秘书打电话：“查到了吗？”
“只有现在的地址和职业信息，过往的情况还没查到。”
“先给我吧。”
“你现在去找她吗？要不要先告诉总裁？”
“我先过去，他那边你自己决定。”陆玖挂了电话。
赵峻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头。
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秘书把地址发给她，赵峻发动汽车，朝目的地开去。
那个女人叫张芳，住在高档小区，看样子现在过得不错。
到小区后，陆玖通过门禁系统按了她家的门铃。
对讲机接通，女人平稳的声音传来：“你找谁？”
“找张芳。”
“你是谁？”女人的声音警惕了一些。
陆玖和赵峻对视一眼，看样子这个人就是张芳了。
陆玖说：“我开了一家公司，想请你帮忙。”
张芳是注册会计师，她犹豫了片刻，给他们开了门。
几分钟后，陆玖和赵峻到了张芳住的楼层，走出电梯，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客厅里迎接他们。
她穿着浅咖色的长裙，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头发微卷，看起来温柔端庄，很难和替换别人孩子、遗弃婴儿的形象联系起来。
“你不是来找我合作的吧？”张芳转身，去厨房端了一壶花茶出来，“我养生，不介意吧？”
陆玖摇头，扭头打量房间的装修和摆设，疑惑地问：“你一个人在家？”
张芳笑道：“离婚了，孩子跟爸爸，我现在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
陆玖点头：“既然没别人在，那我直说了。”
张芳挑挑眉，微抬下巴，示意她说。
陆玖问：“22年前你是不是在XX区的第二医院生了一个女儿？”
张芳端着茶杯的动作一僵，过了半分钟才说：“我没有。”
“你确定吗？”陆玖逼视着她。
张芳平静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说：“你稍等。”
她去了其他房间。
两分钟后，她拿着一本相册回来，打开相册翻了翻，把其中一张照片抽出来，递到她面前，点了点上面的人：“这是我。”
陆玖低头，照片上是四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背景是典型的学生宿舍。
张芳指着合照上另一个人：“孩子是她生的。”
陆玖一呆。
张芳往后靠在沙发上，淡淡地叙述：“我的大学室友，被渣男骗身骗心，怀孕后还想靠孩子挽回渣男，一直拖到不能打胎，只能把孩子生下来。她还不肯去医院，说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肚子大了后躲在出租屋里，我们寝室几个人会轮番去照顾她，那天恰好轮到我，我总不能真的让她在那里生，搞出人命怎么办？她不想让人知道，我就拿了我的身份证给她用。生了没两天，她趁我们不在医院，把孩子丢掉了……”
张芳叹口气，看着陆玖：“你是那个孩子？”
“我不是。”
张芳明显不信。
陆玖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张芳冷笑，“她嫁给了我们省的首富，东方豪。”
陆玖和赵峻都是一惊，已经模模糊糊地打通了所有关节。
“人家现在是东方太太，都不理我们这些老同学了。她最怕见我们几个室友，估计怕我们说出她以前未婚生女的事。”张芳冷嘲一声，“谁有空管她啊？她也就是嫁了有钱人，拼事业哪拼得过我们几个？”
陆玖对她们的恩怨不评判，问：“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和东方豪认识的吗？”
“这个你看一下八卦就知道吧？”
“呃，我平常不看八卦。”
张芳一笑，提起茶壶往她杯子里续水，说：“她生完孩子后好像想通了，拼死考了证，进了东方豪老婆的公司。八卦说她当时就勾搭了东方豪，所以才能在原配死后顺利上位。”
“应该不是那么回事。”陆玖说，“她在医院换了东方豪的女儿，让东方豪把她的女儿当千金小姐一样养大了。她嫁给东方豪，应该是想照顾女儿。”
张芳惊呆了，半天后说：“难怪！”
“难怪什么？”
“她整了容！”张芳说，“她去东方豪老婆的公司上班前特地去整了容。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想去钓凯子，现在看来，她是怕她的女儿和她长得像吧。”
陆玖闻言，拿起她那张合照仔细看郭倩，的确能看出一点东方紫的样子，不过并不多，大概东方紫长得像父亲多一点。
“所以你就是那个被她换掉的孩子吗？”张芳问。
“嗯。”陆玖站起来，“抱歉，打扰你了。”
“你原本以为是我把你换掉的。”张芳笑着起身，语气和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