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点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
心中越想越气,临到头了只能盼着这事是谁在暗中作祟,并非事实罢。
“小姐,大小姐,夫人过来了。”
清和放轻步子,上前轻声道。
楚沅闻言放开楚婈,拿了绣帕擦眼角的泪,楚夫人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可心疼坏了,几步便走到了楚沅跟前。
“傻丫头,你哭什么。”
“出了再大的事还有母亲顶着呢,别说还未接礼单,就是今儿轿子上门了,只要事情没有个水落石出,母亲就绝不会将你送去受委屈。”
楚沅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听得这话又簌簌往下落,楚夫人心疼的忙将人搂在怀里安抚。
“沅儿不怕,母亲按照婈儿的意思将话说给陈雪雅了,一旦她出手,我们必能查到蛛丝马迹。”
楚婈此时也跟着接话。
“母亲说的没错,孟夫人想要快些迎姐姐过去,就必然会先摆平此事,若真是她暗中动了手脚,我们便能顺藤摸瓜,查出真相。”
“若当真与孟府无关,孟夫人必然是竭力寻找造谣之人,如此姐姐也就能安心了。”
“不过……”
楚婈顿了顿,小心翼翼瞧了眼楚夫人。
“我想着孟夫人定会对父亲的人所有防范,他们虽着了便装,但府衙侍卫与寻常人还是大有不同,恐会被孟夫人发现。”
“雁和在外头帮我打理庄子铺面,认识一些三教九流之人,我便让她托了些关系,寻到几个擅长跟踪的人,守在孟府外头,还有一个……”
“混进了孟府。”
楚婈说完便垂着头不敢去看楚夫人,像是犯了大错一般。
在楚府众人眼里,楚府二小姐是个娇娇软软的闺秀,活在福堆堆里头,被养的不谙世事,纯挚无暇。
乍一有了谋划,自然是不寻常的。
未免楚夫人生疑,楚婈便先颤颤巍巍的心虚了。
别说楚夫人,就是楚沅都是一怔。
楚府两位小姐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大小姐温柔婉约,二小姐娇俏赢弱,向来都是被父母护在身后的娇贵人儿,何曾接触过外头的计谋手段。
楚沅怎么也没想到,楚婈竟一声不响的找了人跟踪孟夫人,还潜进了孟府!
且是三教九流之人!
这……
这也太大胆了!
楚沅瞪大一双水眸,久久说不出话。
倒是楚夫人率先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楚婈手臂上,动作看着大,实际上响都没有响一声。
“你这丫头,简直胡闹!”
“要是被发现了,你名声还要不要了,未出阁就招惹了三教九流之人,这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跟踪潜伏岂是你能做得的,你当父亲母亲是摆设呢,大人的事大人自会处理,你小孩子家家的跟着湊什么热闹!”
楚婈乖乖低着头任楚夫人训斥。
时不时偷偷的委屈巴巴的抬抬眸子看一眼楚夫人。
还小心翼翼的插了句嘴。
“原公子不会介意的。”
话一落,便惹来楚夫人一个刀子眼,遂又垂着头继续装鹌鹑。
“你怎就知原公子不介意,你告诉他了?”
“这事儿你就给我好生瞒着,记住了,那些人都是你父亲找来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这丫头,真真是愈发大胆了!”
“你……”
骂着骂着,楚夫人就骂不出来了,气的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从小就这样,犯了错就装的可怜兮兮的,犯错的速度却比谁都快!”
“你当我会心疼呢,我才不会,给我回去呆在院里好好反省,抄十遍佛经,没抄完不准出来!”
楚婈瘪瘪嘴,却偷偷冲楚沅眨了眨眼。
楚沅被她这模样逗的一乐,又好笑又生气,面上神色便一言难尽。
见楚夫人又开始横眉竖眼,楚婈忙屈膝服软。
“婈儿遵母亲大人命,这就去抄佛经。”
说完也不给楚夫人继续训话的机会,转身就飞快的溜出了楚沅的寝房。
楚夫人径自气了好了一会儿,才不经意间道了句。
“这丫头今儿倒活泼了些。”
楚沅唇角的笑容一僵,看向楚婈离开的方向。
婈儿是在有意逗她开心。
良久后,楚沅回神抹了抹眼角的泪,心中逐渐安定。
她是姐姐,怎能让妹妹挡在她的前头。
她消沉了这些日子,也该振作了。
作者有话说:
傅珩:嗯,我是真的不介意。
后来,楚婈:我不小心杀人了。
傅珩:没事,吓到你了吗。
楚婈:杀了很多。
战场上厮杀过的傅珩:……嗯,有我多吗?没我多算什么多。
第23章 他只能是她的
楚婈回到院里用了午饭,小憩了一会儿便起身老老实实的抄起了佛经。
清和安安静静的在后头立着,心里却在默数。
果不其然,还没数到十,姑娘已经放下了笔。
清和抿唇,却没有出声,只等着楚婈开口。
“对了,定的锦鲤可要到了?”
“回小姐,雁和昨日来信,刚好海外来了一批,虽不是最珍贵的品种,但也是上品,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到。”
楚婈点点头。
“猫儿呢。”
“按照小姐吩咐,定的是一只纯白色长毛幼猫,大约明日能到。”
提到此,清和无声叹了口气。
为了那几尾锦鲤与一只猫儿,匣子几乎又空了一半。
楚婈盯着空了一大片的纸张,着实再找不到什么话题打岔,最后只得坐着发愣。
清和看的好笑不已。
小姐自来就不爱写字,虽是写的一手好字,但除非必要,小姐断不会碰笔墨。
夫人每次罚小姐抄的佛经,没有一月小姐定是交不上去的。
“小姐,幽归院今儿在清理池塘,小姐可要过去瞧瞧?”
楚婈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起身。
“去。”
只要不写字,她哪儿都乐意去。
清和憋着笑:“是。”
楚婈到幽归院时,已是申时五刻。
太阳柔和了许多,映在水面一片波光潋滟,池塘边上几个下人正挽裤脚下池塘。
清和侧身挡在楚婈身前,待人都下了水才错开身子。
“小姐,可要知会原公子?”
楚婈顿了顿,来都来了,自然要见见的。
毕竟是才花掉她一大半积蓄的美人。
“嗯。”
清和颔首:“奴婢这就去请原公子。”
楚婈瞧了眼池塘的方向,却道:“去通报一声即可。”
亭外人多,院里要清静些。
清和回身应下:“是。”
清和上前通报,楚婈不远不近的缀在后头,院门口的下人飞快瞧了眼楚婈,便踩着小碎步着急忙慌的去通知阿叶。
二小姐可算是来了。
今儿原公子出门去寻二小姐,他刚好去茅房没瞧见,后头还被阿叶好生训了一顿。
楚婈才在门口驻足片刻,阿叶便已经迎了上来。
“二小姐。”
行过礼后,阿叶一边迎楚婈进院里,一边道:“原公子在书房,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楚婈点头,轻轻嗯了声。
随后脚步一顿:“在书房做什么?”
“回二小姐,原公子这两日大多都在练书法。”
楚婈眉头微抬。
写字啊。
那她得去瞧瞧。
都说字如其人,他那么好看,他的字定也是极好看的。
“去书房。”
阿叶一顿后忙道:“是。”
傅珩并不是对书法有兴趣,只不过近日太过枯燥,除了每日晨练外,他实在找不出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原青峦那家伙,也久久没有动静。
快七月半了,京中的人应当也到了。
摄政王百无聊赖的放下笔,这么多年了,他这还是第一次过无所事事的日子。
当真难熬……
“原公子,二小姐过来了。”
外头响起小厮的通报声。
傅珩眉头微扬。
嗯,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傅珩正要起身,却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其中一道又轻又软。
她过来了。
傅珩看向桌案,欲将练习过的书法压下,却又迟疑。
帝师曾说过,他的字当今世上难寻与他并肩之人。
京中贵女向来仰慕文武双全的公子,第一才子许方琏不就是因为写的一手文章好字被无数贵女追捧么。
那么她,应当也是喜欢的罢吧?
摄政王最终只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压在下头,书案上摆放的,是一首他随兴做的诗。
字迹干净飘逸,如玉如竹,带着几分不染俗尘的风骨。
若叫京中府尹韩明齐看了,定是要惊诧万分。
楚婈进来时,便看到摄政王坐在书案前,背脊挺拔,身姿端正,墨发用一根紫色长绳绑住,乖顺的垂在腰际,在微红的余晖下,那张清冷绝美的侧脸美的惊心动魄。
那一瞬间,楚婈原有些浮躁的内心,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古言曰,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眼前人,却是从外到里都美到了骨子里。
他就那么坐着,周围的一切便都成了陪衬,甚至在他的光辉下变的顺眼了许多。
美人清冷,脱尘绝世,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焉。
可这人是她的啊。
他答应以身相许,他就只能是她的。
所以,她怎可只远观。
此时的楚婈还没有发现,她内心的某种占有欲已经在无形中开始发芽。
傅珩回眸看向楚婈,却见佳人莲步轻挪,朝他走来。
余晖有一瞬落在了她的容颜,纤长微卷的睫毛,像是扫在人心间,酥酥麻麻,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二小姐。”
傅珩起身微微颔首。
楚婈亦屈膝施礼。
“原公子。”
礼数过后,书房里短暂的静默了片刻。
最后还是楚婈先开了口。
“听阿叶说,原公子近日在练书法,我便想过来见识一二,会不会打扰了原公子。”
傅珩:“不会。”
若这算是打扰,他愿意她天天过来打扰。
楚婈往书案上瞥了一眼,道。
“我可以看看吗。”
傅珩侧开身,道:“可以。”
摄政王表面看着格外淡然,内心却是有些忐忑,他的字应当能入她的眼吧。
楚婈颔首轻轻嗯了声,才走向书案。
而在看到案上那首诗后,蓦地怔住。
她心间颤了颤,下意识拿起纸张。
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再三查验后,楚婈肯定这字确实与爹爹的字极其相似。
可爹爹已过世多年,他又是从何处习得。
楚婈此时是背对着傅珩,是以傅珩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大约感觉她看的极其认真。
须臾,楚婈压下内心的躁动,尽量放缓声音。
“不知原公子的字,师出何门。”
傅珩不妨她有此一问,倒是微微顿住了。
他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惯用两种字,一种是父亲教的,常用于处理朝政事务,而另一种……
是父亲给他的帖子,他自小就开始临摹,加上比起父亲的潦草粗矿的字迹,他更喜欢这本如玉如风的字帖,是以他下过狠功夫,仔细钻研过的。
但这个字帖的主人,却早已不在人世了。
且因许多缘由,他的这种字迹并不能示人,几年前曾无意被帝师瞧见过,帝师盯着字沉默了许久,夸了那一句后,便嘱咐他将好生收起来。
而今是因为远离京城,他才下意识用了这种字。
他不认为这里会有人认得这字迹。
可是她却问了。
那么他该如何回答。
“只隐约记起是幼年时父亲给的字帖。”
傅珩还是说了实话,他不愿意骗她。
哪怕是以失忆为由。
楚婈手指微曲。
所以,他父亲给他的字帖,是爹爹所书。
可是她记得爹爹说过,只在京中出过一次帖子。
难不成竟已经传到了云宋各地?
可……
爹爹如今身上还背着盗取皇家藏宝图,意欲谋反的罪名,他怎么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练爹爹的书法。
当真是天高皇帝远,不怕被问罪么。
“原公子喜欢那字帖吗。”
她都没有爹爹的字帖,她的字是爹爹手把手教的,但那时她年纪尚小,只学了点基础。
后来是按照爹爹的手札一笔一划模仿,才有了几分神韵。
而他的字,字体,风骨,都远在她之上。
傅珩迟疑片刻,才道。
“这位先生的字,当今世上无人能比。”
无人能比。
这是极高的肯定了。
楚婈眼睛微酸,看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
她未来的夫君,在他们从未有过交集时,就练着爹爹的字帖,仰慕爹爹的书法。
“那原公子知道,这位先生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