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翻了车——含胭
时间:2021-08-27 10:11:52

  章翎反驳:“哪有啊?我爸爸就不说。”
  蒋赟不敢吱声了,的确,他都没法想象章老师说脏话是什么样子。
  看来,章翎喜欢斯文有礼的男孩子,对标自己,蒋赟觉得这个要求简直和考试进步的难度一样高。
  喝完奶茶,蒋赟骑车送章翎回家。
  西北风从前方吹过来,蒋赟挺直腰背,尽可能地帮章翎挡风,不忘问一句:“冷吗?”
  章翎抱着他的书包,缩在他背后,回答:“不冷。”
  蒋赟一直把章翎送到单元门口。
  章翎上楼前,蒋赟叫住她,问:“上次和你说的事,你问过你爸爸了吗?就……送你回家。”
  章翎歪过脑袋,笑得很灿烂:“你不已经在送了吗?”
  蒋赟一愣,摸着脑袋傻笑起来。
  章翎走上楼梯,蒋赟依旧推着自行车在楼下等。女孩子在三楼北阳台探出身来向他挥手,蒋赟也挥挥手,等到楼梯里的声控灯灭掉,他才骑车离开。
  周末,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席卷钱塘,气温又断崖般地下降了几度。
  一夜之间,五中的学生们都在校服外穿上了厚外套,有羽绒服、棉衣、加绒衫……颜色五彩缤纷,款式新潮时尚。
  蒋赟没有像样的外套,唯一一件一点都不破的是一件黑色棉衣,还是钟叔这个年龄段的口味。
  他没办法,只能穿着这件上学,在教室里碰见姚俊轩,身上也是一件老头味儿十足的深色厚外套,两个少年看着对方,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蒋赟的学习状态和班里同学越来越同步,每天认真听课、做作业,参加晚自习和周六补课,周日去章翎家搭车,上一堂免费的理科家教课。
  他依旧会晕车,章翎每次都给他准备两个橘子,蒋赟认领橘子皮,橘子果肉则被章翎和章知诚分着吃掉。
  上完课,章知诚会叫蒋赟回家吃午饭,三个人时吃得比较简单,有时候杨晔也在,章知诚就会做得丰盛一些。
  蒋赟甚至吃到了大闸蟹,是钱塘人在秋冬季节钟爱的美味,对蒋赟来说绝对算是奢侈品。
  杨晔很喜欢吃蟹,章知诚每次都蒸六只,他和章翎一人一只,杨晔和蒋赟一人两只。
  吃蟹很麻烦,杨晔吃得慢,命令小卷毛不准加速,陪她一起剥蟹壳。于是,蒋赟被迫成了吃饭垫底,和杨医生面对着面慢条斯理地嗦蟹脚,章翎还用手机偷偷给他们拍了一张照,刚巧拍到蒋赟的腮帮子都嗦得凹了进去。
  她发给【只为你堕落】。
  【菲羽】:餐桌上的一道风景[偷笑]
  【只为你堕落】:……
  蒋赟觉得,不仅吃饭慢了下来,连着生活节奏都在一天天地变慢。
  最近的每一天,过得就像他的自行车轮,吱嘎乱响,却行进得缓慢又稳当。
  十二月中旬的单元测验,蒋赟每门功课都有进步,物理更是考到了七十八分,超过了班里的平均分。
  邓芳高兴得差点敲锣打鼓,自掏腰包买了两块围巾,给蒋赟和姚俊轩一人一块,让他们注意保暖,不要着凉。
  上学真是一件好轻松、好快乐的事。
  每天晚上,蒋赟会在第四医院公交车站等章翎,她下车后,会摘掉他的书包抱在怀里,接着坐上他的自行车后支架。
  蒋赟骑着车,目视前方,身后载着他最珍视的女孩,还有两个笨重的书包,每踏一脚都很吃力。但在他心里,这是甜蜜的负担。
  是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第32章 “蒋赟!打起精神来!”……
  经过领唱风波, 许清怡在班里低调了许多,一直认认真真地组织大家排练大合唱。
  几周之后,节目已经排得很顺, 邓芳听过以后表扬了她,许清怡借机和邓芳讨论起表演服装的事。
  她想买适合登台的演出服, 已经选好几套款式,兴冲冲地拿给邓芳看,都是亮闪闪、花里胡哨的衣服,邓芳看过后,没有同意。
  她对许清怡说:“我们班有家境困难的同学, 买这样的衣服, 只能穿一次,不合适。校服里不是有一套正装吗?穿那个就行。”
  许清怡试图争取:“邓老师, 我打听过了, 好几个班级都是穿那套校服,如果要拿奖,合适的演出服是会加分的。”
  邓芳依旧否决:“没必要, 拿不拿奖不是重点, 下个月就要期末考了, 许清怡, 你要在学习上再加把劲才行。”
  许清怡最近一次物理测验没及格,被邓芳一说立刻羞红了脸, 小声说:“我以后是学文的。”
  邓芳看着她:“会考总要考吧?调班也要看理化,你至少要及格啊, 蒋赟的物理都进步很多了,他历史政治可没不及格。”
  “我会努力的。”许清怡咬着唇,还是不死心地问, “邓老师,如果蒋赟和姚俊轩同意买演出服,也不行吗?”
  邓芳说:“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许清怡急道:“他俩演出服的钱,我来出!这总行了吧?”
  邓芳:“……”
  许清怡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在学校里从未如此憋屈过。
  开学至今,因为没有音乐课,她除了加入礼仪队、作为礼仪小姐参与过颁奖,作为文艺委员还没有任何建树。文艺汇演是她打的第一仗,她迫切地想获奖,就跟章翎参加登山跑和运动会获奖一样,许清怡也想被人肯定。
  离开办公室,许清怡就去找章翎,把她叫到走廊上,将事儿挑明。
  “邓老师同意我们买演出服了,但是蒋赟和姚俊轩的服装费,不让他们出,我和你商量一下,一套大概是一百出头,我出姚俊轩的,你出蒋赟的,行吗?”
  章翎听完许清怡的话,问出邓芳的同款疑问:“校服里不是有一套正装吗?还从来没穿过,为什么要买演出服?”
  许清怡说:“大家都穿校服,就没有亮点了呀!我们班想要脱颖而出,除了唱得好,服装也要考虑进去啊。”
  章翎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事儿,不仅仅是蒋赟和姚俊轩的问题,你得问问全班的意见,肯定不是人人都想买。一百多块钱也不少了,买来的衣服平时没法穿,就是浪费。”
  许清怡气坏了:“就这么点钱你都计较?你和蒋赟不是很要好的吗?你是不是不愿意给他出钱?”
  章翎平静地说:“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要不这样,你在班里搞个投票,如果超过一半人同意买演出服,蒋赟的那一份就由我来给,如果没超过一半,那我们就穿那套正装。”
  “又投票?”许清怡简直要得投票恐惧症了,气鼓鼓地说,“算了,就当我没问!到时候拿不了奖,邓老师怪起来可别把锅扣我头上。”
  说完,她腰一扭就回了教室。
  章翎打从心底里不想买演出服,她并不在乎这一百多块钱,也愿意为蒋赟掏,就纯粹觉得很浪费。
  如果可以,她宁愿给蒋赟买一件好一点的厚外套,他身上那件黑棉衣很薄,尺码还偏大,章翎每天看着他冻红的手,心里都酸酸的。
  她把想法告诉给爸爸妈妈,可他们不同意。
  章知诚对章翎说:“蒋赟有衣服穿,我们帮助他,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越界,要不然,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章翎明白父母的苦心,但心里还是不痛快,她数着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打算在圣诞节或元旦时,借口送礼物,给蒋赟买一件新衣服。
  另一边,许清怡对赵思婷和沈漫吐槽这件事。
  赵思婷是她的忠实小跟班,生气地说:“章翎怎么老要和你作对啊?”
  许清怡郁闷地说:“真的好烦,我都说我愿意给姚俊轩出钱了,她都不愿意给蒋赟出!还阴阳怪气地要我搞投票,有病啊!你们说,穿漂亮衣服上台,谁会不愿意?”
  赵思婷:“就是!谁要穿校服啊!”
  沈漫:“……”
  沈漫就愿意穿校服。
  许清怡选的演出服特别挑身材,赵思婷个子高,许清怡脸美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而沈漫个子矮,腰还有点粗,那样子的演出服,她穿起来肯定不好看。
  但她不敢说。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连男生们都知道了。
  周四上午的体育课,蒋赟坐在篮球场边,身边是班里几个候场的男生,正叽里呱啦地聊着天。
  “你们愿意买吗?演出服。”刘陈飞问。
  汤子渊说:“我不想买,我弟弟上个月运动会刚买了班服,就穿过一次,我妈一直念叨,我再问她要钱,她不得骂死我啊。”
  杜善杰也同意:“这么奇形怪状的衣服,我穿着就跟个小丑一样,才不买呢。”
  王波仰头看天:“班长说最好都同意买,要不然班花又得哭鼻子。”
  几个男孩顿时唉声叹气。
  许清怡的脸就是直男斩,十五、六岁的小少男们几乎都难以抗拒。
  刘陈飞看向蒋赟,大声问:“痘神,你同意买演出服吗?”
  蒋赟瞟了他一眼,压根儿没打算理人。
  刘陈飞笑着说:“其实你同不同意无所谓,如果要买,你那份的钱,学委会掏。”
  蒋赟一下子就看向他:“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刘陈飞说,“学委和班花说好了,班花对轩轩负责,学委对你负责,哎呀,你和轩轩真是艳福不浅啊。”
  说完,几个男生都嘿嘿嘿地怪笑起来。
  蒋赟怔了几秒,突然一跃而起,向着乒乓球场地冲去。
  章翎正和三个小伙伴打乒乓球,看见蒋赟神色不善地跑过来,心里一跳,问:“怎么了?蒋赟。”
  蒋赟看了一眼薛晓蓉三人,说:“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章翎跟着他走到场外,两人面对面站好,蒋赟就发作了:“谁说我的演出服要你出钱了?我是穷!但还没穷到这份上!”
  章翎:“……”
  她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演出服还没确定买不买呢,我是倾向于穿校服,如果最后真的要买,我是想……”
  “你想给我掏钱?”蒋赟瞪大眼睛,“你凭什么给我掏钱?咱俩什么关系?你爸妈帮我掏饭费,你还管我穿衣服?我知道你爸妈帮助我是看我可怜,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但是章翎,你也可怜我吗?”
  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在一件件小事以后,越来越搞不清楚。
  章翎对他是真的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帮他讲题,送他苹果吃,在发现他不见了以后下山去找他,在同学刁难他时帮他说话……
  还有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她关注他的脚伤,陪他去医院看病;每天晚上,她愿意坐上他的自行车,让他送她回家;每周日他们都会见面,一起坐章知诚的车,一起吃午饭。
  他会进章翎的房间玩,她把自己喜欢的书借给他看,拿零食给他吃,给他讲她有多喜欢王菲,梦想就是去看一场王菲的演唱会。
  蒋赟觉得自己和章翎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他从不奢求章翎对他会有别样的情愫,甚至愿意接受章翎对乔嘉桐的那点小心思,因为他的确不够好,硬条件软条件,哪哪儿都是一团糟,别说乔嘉桐了,他连萧亮都比不上。
  但是,他绝不能接受章翎对他的好是因为——可怜他。
  同情和怜悯,是蒋赟最不稀罕的东西,当这种情绪从别人眼睛和嘴巴里流露出来时,他还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如果对方是章老师和杨医生,他勉强能接受,因为章老师曾经有过和他类似的经历,章家夫妻对他的好,是一种传承,蒋赟发誓自己也会传承下去。
  可如果对方是章翎,她对他释放的善意只是因为可怜他,蒋赟简直会羞愤地死掉。
  只是一件演出服,一两百块钱,对他而言的确是一笔“巨款”,但也不是没能力靠自己去得到,大不了花几个周末去送水。
  为什么,章翎连商量都不商量,就答应帮他掏这个钱?还搞得全班都知道?
  蒋赟没能得到章翎的回答,因为他发现,女孩子看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那种困惑令蒋赟绝望,他似乎知道了章翎的答案,她是不是在心里说:是啊,我就是可怜你啊,要不然呢?
  如果不是可怜你,为什么要对你好?
  你成绩差,家里穷,长得不高又不帅,讲话还粗俗,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对你好?
  蒋赟的心沉了下去,章翎看见他的表情突然由愤怒变得悲伤,心里困惑更甚。
  其实,她也在问自己,她和蒋赟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对他好,真的是可怜他吗?
  如果不是可怜他,那又是为什么呢?
  章翎发现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选择沉默。
  于是,在她的沉默中,蒋赟缓缓摇了摇头,说:“我不用你给我掏演出服的钱,我不用你可怜我,这事儿你不准和你爸妈说,你要是说了,咱俩就绝交。”
  说完,他就走了。
  章翎看着他清瘦又倔强的背影,差点要出声喊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天晚上,蒋赟没有参加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就离开了学校。
  他去了水站,和刚子叔说自己需要一百五十块钱,要打几天零工,刚子叔同意了。
  洪姨语调怪怪地说:“你们学校不是有食堂吗?你以后吃过晚饭再来吧。”
  蒋赟说:“我懂,洪姨,这几天你们不用管我饭。”
  将近两个月没有送水,蒋赟突然之间重操旧业,觉得万分吃力。以前看到订单上六楼、七楼的客户,他都没什么感觉,干就完事。可现在,把沉重的水桶扛到肩上,看着眼前高高的楼梯,他心里竟发了虚。
  害怕左脚再受伤。
  害怕落下功课,成绩退步。
  害怕被章老师和杨医生知道,让他们失望。
  害怕章翎会猜出他隐秘的心意,骂他自作多情,从此与他保持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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