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翻了车——含胭
时间:2021-08-27 10:11:52

  蒋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外公”为什么会来。
  翟仕和缓缓走进门,把门关上,上下打量蒋赟,问:“你就是蒋赟?”
  蒋赟觉得自己不用回答。
  翟仕和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居然长这么大了,个子很高啊,唉……我也老了。”
  他在餐桌边坐下,蒋赟说:“我去给你泡杯茶。”
  “不用了,一会儿你妈妈也会来,我和她约好在这里见面,她来了我就走。”翟仕和抬头看蒋赟,“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和思儒更像。”
  思儒……大概是他弟弟的名字。
  蒋赟没回答,只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老人,潜意识觉得,他可不是来重拾亲情的。
  果然,翟仕和收起那份温情,沉声问:“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蒋赟都想笑了,好脾气地回答:“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知道你女儿和你们说了什么,我和她说过,下个月我就要回钱塘高考,以后再也不会来台城,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翟仕和冷冷地注视他,似乎在揣摩他话语的真假,良久后开口:“你妈妈前两天对我说,你现在在台城上学,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想把你带去我们家,让我们认你。”
  蒋赟说:“不用,没这个必要。”
  “你来了一年多,她从没和我们说起过。”翟仕和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很不满,“她向来都这样,以前和你爸爸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地谈,明知道我们不会同意,还是一根筋地走到底,结果呢?”
  蒋赟:“……”
  老人坐着,他站着,特像学生在被严厉的师长训诫,可蒋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说:“我还是给你泡杯茶吧,你坐会儿,我要去做题,马上要高考了,我时间很紧张。”
  这一次翟仕和没拒绝,蒋赟给他泡来一杯绿茶,也不理他,顾自坐在书桌前做卷子。翟仕和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在屋里转悠一圈,看看蒋赟的床,又站在他桌边看他做数学题,摇头道:“字写得不好。”
  蒋赟:忍。
  二十多分钟后,翟丽来了,看到老父亲已经先一步上门,慌得不得了,蒋赟无奈地推开卷子,三个人一起坐在餐桌边“谈判”。
  他几乎没说话,就听翟丽和翟仕和在那里争辩。
  翟丽的意思是不想委屈蒋赟,只是暂时不能告诉她的先生和婆家,希望她的父母可以先接纳蒋赟,承认他的身份。
  说实话,听她对老父亲说出这些话,蒋赟挺意外的。
  翟仕和的意思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蒋赟在老两口家里露面,保姆能看见,邻居和小区保安也能看见,万一哪天他们多嘴告诉翟丽的先生呢?总而言之,蒋赟最好不要来台城,认不认亲先不提,至少在经济上不会亏待他,以后他工作结婚,翟家都会给予他帮助。
  翟丽果然开始抹眼泪,说自己这么多年都没管蒋赟,让孩子吃了不少苦,现在他奶奶去世了,在世上只有她这一个亲人,如果连她都不管蒋赟,孩子以后怎么办?
  翟仕和火了,重重地一拍桌子,大声吼:“翟丽,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当初我们叫你分手,你不分!叫你出国,你不出!死心塌地地要跟着蒋建齐,现在知道哭了?如果你那时候听我们的话,会是现在这样吗?!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过脑子,你是好日子过腻了想给自己找麻烦吗?思颜才九岁!这事儿你要是处理不好,你的家就散了!”
  蒋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老人说话时,仿佛当他是死的。
  翟丽哭哭啼啼地说:“爸!你不能这么说建齐,我当初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他生病,我也没办法!如果他好好地活着,我们也不会这样啊!”
  翟仕和痛心疾首:“真心相爱?你到现在还惦记他吗?那个穷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了他不出国深造,留在钱塘,住在那种农村房子里,年纪轻轻就做了妈!如果没有蒋建齐,你现在不会只有这点成就!做什么还要看你老公的眼色!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大学生,就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结果你却看上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要不是后来我们把你带回来,你有现在这安稳日子过吗?!”
  翟丽大哭:“爸!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建齐已经没了,现在是要说蒋赟!我对不起蒋赟!我想好好照顾他!他是我和建齐的亲儿子啊!”
  蒋赟看着他们吼来吼去,不知怎么的,想起章知诚和章翎。
  高考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一个月。
  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北京?
  想要陪在章翎身边,想要帮章老师照顾章翎、保护章翎,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还有呢?
  他和章翎心知肚明,去了北京,他们的关系很大概率会改变。
  之前不能提的,不考虑的,在他们长大成人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会和章翎谈恋爱吗?
  章翎会一直喜欢他吗?
  章老师和杨医生能答应吗?
  他真的能保护章翎吗?
  他想做警察,盛珂说,警察的家属是很危险的。
  更何况,葛朝阳都还没抓到呢。
  还有,章翎是想要出国读研的,会因为他而放弃吗?
  几年后,章翎会后悔吗?
  蒋赟想到一个场景,很多年后,章老师也这样敲着桌子骂章翎:那个穷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当初我们叫你分手,你不分!叫你出国,你不出!死心塌地地要跟着他,现在知道哭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大学生,就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结果你却看上个一穷二白的男人,如果你那时候听我们的话,会是现在这样吗?!
  蒋赟眨了几下眼睛,心口变得越来越堵,那对父女还在吵吵闹闹,他觉得聒噪,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说:“你们别吵了,要吵去外面吵,我还要做卷子。”
  翟丽和翟仕和都停下来,一起转头看他,蒋赟很疲惫,说:“其实,你们完全没必要吵架,我说过,我没有破坏你们家庭的意思,真心话,不骗人。我不要钱,也不要房,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以后也会是一个人。我不怪你们,你们不用觉得对我愧疚,这一年多,我过得很好,这也是一份恩情,我不会忘。妈……”
  他对翟丽喊出这个称呼,一点儿也不勉强,“我叫你一声妈,以后也没机会了,咱们可能就是没有做母子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吵得我头疼,高考考不好,我可要赖你们啊。”
  翟丽泪流满面,呆呆地看着他,嘴巴一瘪,又一次痛哭出声。
  翟仕和没和女儿吵下去,坐在那里重重叹气:“作孽啊!”
  翟丽和翟仕和离开了,临走前,翟丽想要抱一下蒋赟,蒋赟没同意。
  他语气很淡:“抱歉,我不习惯这些身体接触。”
  翟丽呜咽着说:“你哪天走?妈妈去送你。”
  蒋赟说:“不用了,我走的时候会把钥匙留在桌上,你到时候过来把房退了就行。”
  翟丽摇头:“你上大学要用很多钱,妈妈会给你的。”
  蒋赟笑:“真的不用,你好好过日子吧,妈,再见了。”
  后来,蒋赟再也没见过翟丽,六月初,他和邹帅告别,小男孩哭了鼻子,说:“斌哥,我会想你的!”
  佟跃东和夏云开车来台城接蒋赟,他带上行李,与他们一起返回钱塘。
  翟丽给他买的衣服鞋子,他挑着带走四、五件,大部分都留下了,笔记本电脑没拿,只带走一个移动硬盘,那里面都是他珍藏的照片。
  他没和翟丽合过影,家里的老相册也没有翟丽的照片,他决定彻底忘掉这个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和妈妈,儿女双全,事业有成,日子过得很安稳,他是真的不想再和她有纠葛了。
  ——
  6月6日傍晚,章知诚在家里接到夏云的电话,对方说:“章老师,麻烦你转告章翎,蒋赟回来了,他想对章翎说,考试加油,考完后,如果你同意,我们会安排两个孩子见面。”
  章知诚说:“好的,我会告诉章翎,谢谢你夏警官。”
  他去到章翎房间,女孩子没在复习,坐在飘窗窗台上翻小说,耳朵里塞着耳机。
  章知诚走过去,摘下章翎的耳塞,说:“蒋赟回来了,对你说考试加油,考完后,你们可以见面。”
  章翎仰着脸看爸爸,圆圆的眼睛先是睁大,接着又快速地眯起,弯成两道月牙状。
  章知诚揉揉她的脑袋:“矜持点,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他走出房间,章翎兴奋地扑到床上,左手捞过长颈鹿,右手捞过愤怒的小鸟,对它俩说:“你们知道吗?蒋赟回来了,考完试我就能见到他了。”
  6月7日一早,车载广播里全是高考日的交通信息,拥有高考生的家庭个个严阵以待,有妈妈穿上旗袍,意寓“旗开得胜”,也有爸爸穿上绿衣,意寓“一路绿灯”。
  汤子渊收拾好考试包,和妈妈一起准备出门,他的弟弟汤子赟倚在门口对他握拳:“哥,加油!”
  许清怡非常放松,因为过了北电和上戏的艺考,她好歹是个重高学生,过艺术院校的文化课分数线简直轻而易举,出门前还挑了会衣服,打算穿一条美美的连衣裙。
  萧亮是个马大哈,临出门前还在整理身份证和文具,萧妈妈骂他:“叫你昨晚收拾好!非不听!千万别落东西,落了我也不会给你送!”
  萧亮大笑:“放心吧,不会落。”
  林师妍和方家豪通电话:“我出门了,你呢?”
  方家豪:“我在你家楼下啦!赶紧下来。”
  姚俊轩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他的爸爸撑着病体挪到客厅,对他说:“轩轩,别紧张,放轻松,爸爸相信你。”
  姚妈妈有些搞不清状况,只知道这场考试很重要,怯怯地对姚俊轩说:“轩轩,你要考一百分哦。”
  姚俊轩扶额,知道解释也没用,对母亲说:“妈,我会努力考的。”
  还有邱远峰、薛晓蓉、吴炫宇、梨子、郭骏骁……大家都从四面八方奔向考场,为了梦想,为了未来,为了给这十二年苦读做个交代。
  章知诚送章翎去考场,穿衣色调向来简约的章老师这天罕见地穿了一件大红色T恤,章翎惊呆了,问:“爸爸你怎么穿得这么鲜艳?”
  章知诚一本正经地说:“这叫开门红。”
  章翎乐坏了:“爸爸,你居然都迷信这些?”
  章知诚笑:“宁可信其有嘛,走吧,翎翎,今天要加油。”
  邓芳和陈涛等五中班主任都等在考场门口,挥着班旗发准考证,见一个叮嘱一个:
  “你记得速度一定要快,千万别来不及写作文。”
  “作文审题要清楚,论点别写偏,你太会发散思维了。”
  “正常发挥就行,别紧张,你能考好的。”
  “记住你的字,好好写,你的字只有我认得,写太潦了作文要扣书写分的!”
  ……
  蒋赟混在人群里,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穿一身黑衣黑裤,佟跃东陪着他,似乎比他还紧张:“昨晚睡得好吗?千万别紧张啊,好好考,名字记得写蒋赟,别写了一年多蒋斌,把自己大名都给忘了!”
  蒋赟失笑:“知道了东哥,放心吧。”
  他走进考场,佟跃东看着少年高大挺拔的背影,总觉得蒋赟有心事,这几天话都少了许多。
  大概是紧张吧,佟跃东这么想。
  熙熙攘攘的考场门口人越来越少,铁门关上,只剩部分家长等在外面。
  蒋赟坐在考场里,身边全是陌生人。
  章翎也坐在考场里,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吊扇哗啦啦地转着,窗外烈日炎炎,知了在树上鸣叫。
  铃响,高考开始了。
  ——
  两天考试结束,出考场后,学霸们都在对答案,章翎却迫不及待地奔向章知诚:“爸爸,考完了!我是不是能见蒋赟啦?”
  夏云没有食言,给了章知诚一个地址和房号,当天晚上,章知诚就陪章翎去到那家小宾馆,他等在楼下大堂,让夏云陪章翎上楼。
  章老师不想看到两个孩子重逢的场面,不想让自己心塞。
  夏云打量着章翎,女孩子欢欣雀跃,坐电梯时都在哼歌。
  她问:“考得好吗?”
  “还行。”章翎有点害羞,“我觉得发挥很正常。”
  夏云说:“蒋赟说他考得也还行。”
  章翎开心得直笑。
  夏云把章翎带到房间门口,说:“我先走了,你自己敲门吧,他在里面。”
  夏云离开了,章翎站在房门口,做过几个深呼吸后,抬手叩门。
  门开了,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向面前的男孩。
  他应该是熟悉的,微卷的头发,咖啡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可他又是陌生的,比起离开时,他更高了,似乎比爸爸都要高,肩膀也更宽阔,露在短袖下的手臂修长又结实,还有那胸膛,似乎都厚了一些。
  蒋赟也在看面前的女孩。
  她居然把头发剪掉了,剪得比高一入学时都要短,刘海碎碎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大眼镜,圆圆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嘴巴紧紧抿着,白皙的脸蛋儿都憋红了。
  她轻轻叫他:“蒋赟。”
  是他记忆里的声音,整整441天没听到,他都数着的。
  “蒋赟!我好想你啊!”章翎扑到蒋赟怀里,男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将她抱紧,疯狂地揉着她的后脑勺和背脊,哑着嗓子叫她:“章翎。”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叫得章翎一颗心扑通乱跳。
  房门关上,章翎就跟挂在蒋赟身上似的,被他带进房里,两人并肩坐在床上,牵着手,侧过身子看对方,一边看,一边笑。
  章翎一开始还是泪汪汪,被蒋赟看了一会儿后就受不了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打他:“你看什么呀?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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