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集
邬思道垂眸想了想,道:“爷,只怕您要做些准备。”
皇上这是已经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了。所谓的卖官鬻爵、花钱买命案,在以往皇上是不管的,反而可能觉得是有人陷害太子。
而且太子手中拥有管理吏部、任命地方官员的权力,即使太子有了“卖官鬻爵”的劣行,也可以解释成他对于职权的滥用,是否触犯大清刑罚,也是端看皇上的态度。
如今很明显皇上不想容忍了,那么太子就倒霉了。
而太子一旦被废,留下的权力真空肯定会被瓜分。下任太子人选只怕也会让所有阿哥都会心动,未来几年的局势恐怕混乱地很,爷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胤禛心里兴奋,面上却是一片沉静,点点头,道:“邬先生觉得这次皇阿玛下定决心了?”
以前皇阿玛又不是没有训斥过太子,他只怕雷声大雨点小。
邬思道不在朝堂任职,只是通过只言片语来推测皇帝的反应,这种事情他自然不敢打包票。不过作为幕僚,他只需要分析各种可能,让胤禛自己拿注意,还得小心不能僭越。
他想想道:“属下只有一半的把握,剩下一半要看皇上对太子殿下的情分了。”
胤禛沉默了:皇阿玛对太子的情分?那可是所有子女中独一份的,无论谁都要让步。比如同样上课,太子犯错,问也不问,皇阿玛就认为是他们没有起到监督太子的作用,他们惩罚必须翻倍。
太子在这样的偏爱下有恃无恐,而其他兄弟怎么可能服气?这次还不知道多少兄弟出手了。
不过如果邬先生说有一半的把握,那么有九成这事能成。而且他自己也是这样的想法。
想了想,又将其他朝堂之事和邬思道说了一些。如今他在户部,而老八在内务府,两人位置相当。但老八惯会做人,又有老九、老十及他们背后的人支持,自然比他受人欢迎。
目前是老八比他占上风,不过老八表面上却是直郡王一派的,这就有意思了。
心里思虑着,也不露任何端倪,慢慢的和邬思道讨论着,主要议题是先前康熙帝把胤禛派到户部的主要任务——追缴国库欠款。
先前康熙帝体恤臣下,就允许他们从国库里借钱,一段时日内不仅不用还,还没有任何利息。
最先的时候的确只有特别困难的臣子去借,可是借了一些人以后,有些官员看到国库借钱如此容易,就忍不住也去借。
后来演变成即便再有钱也哭穷借钱,可实际上他们很多人把国库里的钱拿到市面上放贷,每个月都有大把银子的利息进入自己的腰包。
比如说户部侍郎桑佩,他从国库借了十万两银子,每个月在民间放贷的纯利润就有五千两。
除了放贷,还有拿借钱做买卖的等等。利润如此之高,谁不心动?
再说国库从来没有催缴,说不定还真的就不要还了,那不借白不借啊!
越来越多的人去借。某天康熙要用钱,就让国库拨款,可国库都快没有钱了,怎么拿得出来?
于是康熙帝这才知道国库的情况,大发雷霆,可是他亲自开口借钱的,也不能自打嘴巴子。因此他打算找人追缴欠款。
这事其实康熙帝最先考虑的是他比较宠爱的八阿哥,可是却被八阿哥拒绝了。
这事一看就是得罪人的,八阿哥又不傻,收上来钱得罪满朝文武官员,收不上钱以后,会被康熙责备无能,吃力不讨好。
康熙帝只好把目光转向素有冷漠不近人情的四儿子胤禛,胤禛毫不犹豫的接下来了。
他这大半年都是在做此事,还先放出来风声,留下筹钱准备的时间。
当然只用俸禄养家的清廉官员,他是不会强行逼着还债的。他的目标是那些嘴上哭穷,实际上有钱到能奢侈消费的大户。可是事情太难办了,大家都拍拍屁股说自己没钱,在家穷得只能喝稀粥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逼死吧?
胤禛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只收上来三成,等皇阿玛回京,只怕会大发雷霆。”
就收了这三成,还得罪了不少人。而剩下人数不多,却多是皇亲国戚,压根不好动。
邬思道想想道:“虽然难,但是爷要是办好了,皇上定会记在心里。”
一个只会和稀泥、讨好文武百官却不为皇父分忧的皇子,一个认真办差、只为皇父国家着想的皇子,哪个对江山万代好,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胤禛苦笑道:“我尽力吧。要是皇子们先把账还了,其他就好办了。”
除了还在宫中没有出宫开府年幼的兄弟们,其他兄弟们都有借账,最多的十阿哥胤借了三十万两。
而他没有借过钱反而有点像异类。只不过当时他觉得薅国库的羊毛,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他有些不愿意。
邬思道叹了一口气,皇子们都抱团,而四爷这边只有一个很有野心的十三阿哥,但十三阿哥已经还账了,还是目前唯一还账的阿哥,可见这件事的难度。
胤禛打起精神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吧。”
又道:“这次江南恐怕又要空出不少位置。”
花钱买命案实际上就是“找人代罪”,如此恶劣行径在江南竟然是很常见的避罪手段,可见江南官场的腐败。
邬思道摸摸自己的胡须,道:“爷可以明暗两道多插些人手。”
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位置万分重要。以前太子经营的很好,后来皇上为了平衡,就拉了直郡王再加上八阿哥,只怕他们如今势力也不小了。
四爷因为为人正直,眼里揉不了沙子,为很多官场老油子不喜。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一旦志同道合,关系就牢不可破,可比利益钱财堆积起来的联系牢固多了。
胤禛写了几个人,对邬思道道:“邬先生觉得这几人如何?”
邬思道凑过去看,然后细细点评。
***
胤禛在京城不轻松,漪曦在草原倒是舒服,不用操心后宅那么多人,也不用和人虚以委蛇,怎么会不快活?
而外面已经风声鹤唳,据说太子被训已经是常态了。
但是对她来说,一个营帐就遮住了后面所有的风雨。——反正和她没有关系。
门帘一开,范嬷嬷着急进来,道:“主子,十八阿哥发烧了,皇上让所有太医都去会诊了。”
漪曦皱眉:十八阿哥已经生病了吗?她见过十八阿哥两次,是一个健康的黑脸小正太,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她想想道:“你去告诉华神医一声,让他随时准备支援。”
历史上十八阿哥说是因为腮腺炎症去世的,也有说是天花,反正没有讨论出一个具体的病因。
而她不是医生,也搞不清楚相关病理,只能希望华士珈给力吧。
两天过去了,十八阿哥烧没有退,人也昏厥了,第三天连水都灌不进去了。
康熙帝着急了,让草原所有大夫都过去会诊,漪曦立即就让华士珈过去,让他尽力医治。
华士珈拱手,恭敬道:“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福晋放心。”
漪曦微笑道:“我自是相信华神医的医德。如果你救了十八阿哥,皇上肯定重重有赏,到时候华神医也许可以得偿所愿了。”
温宪公主对华士珈有些心动,可是以华士珈的身份是做不了额驸的。但如果华士珈立下大功,得到皇上的赏识就不一样了。
华士珈听懂了漪曦的暗示,也豪气大发,道:“在下一定会努力的。”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应该为自己的女人奋斗,让女人冲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可不是他的风格。
出了营帐,华士珈被人引到十八阿哥的营帐,看到满屋子的太医和大夫们,华士珈皱眉,这么多人在这里,空气都不流通了。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之后,太医院判忙道:“华神医,我听说过你,请快过来看一看。”
四爷府有个神医坐镇,还拒绝了太医院的邀请,他能不知道吗?
虽然对他偌大的名声,他们有些不服气,可是如今也顾不得了,皇上眼看就要杀人了。无论是谁,哪怕是他的敌人,他也要试一试了。
华士珈顾不得行礼,忙上去给十八阿哥望闻问切。
他心沉了下去,是腮腺炎,这里没有头孢、阿莫西林之类的抗生素,可是他从生子丸中提炼了一些,做成了几个药丸。
他起身道:“十八爷是腮腺炎,我这里有几颗解毒丸,可以试一试。”
说完从药箱里拿出一颗。
院判接过来闻了闻,又让其他太医研判了下,再给李德全道:“李公公,应该无毒。”
李德全拿过来叫了一个小太监就要试药。
华士珈忙制止,苦笑道:“李公公,此药制成需要月余,而十八爷要想治好,至少得三颗。”
李德全看着他药箱还剩下的两颗,看向了康熙。
康熙看向十八阿哥通红而肿胀的脸蛋,皱眉道:“朕相信老四,不用试,给小十八吃。”
又指华士珈道:“你亲自来,朕把小十八交给你了。”
至少这是唯一说出小十八病因还给出解决方案的人。
而其他人只会求饶,让他准备后事。小十八才八岁,明明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他们竟让他放弃他,简直就是一群庸医!
华士珈只能上前,小心把药化水,灌入十八阿哥嘴中。
做完这一切,他满头大汗,正要对家属说几句禁忌,突然余光看到十八阿哥手上的咬痕,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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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集
华士珈忙拉起十八阿哥的手仔细看了看,顿时惊得一身冷汗,立即对康熙低声道:“皇上,事关重大,草民能单独向您禀报吗?不过十八阿哥营帐中其他的人暂时不能出去。”
康熙帝眯眯眼睛,看了他一会,才道:“你和朕出来。”
康熙帝带着李德全和几个太监到了一个空旷地方,道:“说。”
华士珈立即跪下,看着康熙,认真问道:“皇上,您最近可有哪里不舒服?打寒颤?剧烈头痛?或者出现无法控制的呕吐、呼吸急促、心动过速?”
康熙没有回答,李德全站出来,怒道:“放肆!华士珈,你这是在窥视帝心吗?”
华士珈忙赔罪道:“草民不敢,草民这样问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有意窥视帝心。”
他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都忘记了现在是封建皇权时期,皇帝的身体健康是最高秘密。自己突然这样问出来,实在过于莽撞。
幸好康熙帝了解过他的性子,知道这人就是一个医痴,交际方面十分欠缺,要不然也不会医术如此了得,却差点横死,还不是因为得罪人太多了。
对于这样一个直肠子的技术宅,康熙也不觉得他是他儿子派过来打听消息的。
他制止发怒的李德全,开口道:“这不是先前小十八的症状?怎么了?”
华士珈深吸一口气,道:“十八阿哥应该是被旱獭或者鼠类咬了,伤口已经灌脓,可能……”
他一咬牙道:“会有鼠疫。”
李德全吓得立即挡在康熙帝面前,颤抖道:“华,华神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鼠疫,连康熙帝都骇然得后退了几步,鼠疫是瘟疫的一种,谁不害怕?
李德全战战兢兢的道:“华神医确认吗?”
华士珈摇摇头,道:“草民只是初步诊断,还须得和各位同仁会诊。希望是草民的误诊,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十八阿哥的临床反应和鼠疫很相似,如今没有化学检验,他也不敢打包票,还得做进一步的诊断观察。
毕竟涉及到皇帝和勋贵们,小心总无大错。
他道:“草民请求皇上下旨先将与十八阿哥接触过的人全部隔离起来,不,不,从现在起,所有人呆在营帐,不许出来。”
在确认之前,准备隔离工作一定要进行,免得扩散了。
说完看向康熙帝,郑重道:“皇上,如果您没有这些症状,说明您并没有感染,请您先回营帐,务必保重身体。”
鼠疫潜伏期在三到八天,康熙年纪又大,要发作肯定最先发作。而十八阿哥到今天已经病了三天了。
康熙帝此时心里已经平静,再听说自己没有被感染,脸色更好了些,道:“好,朕会安排的。不过鼠疫之事你先不要伸张,免得引起恐慌。”
华士珈自是答应,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出去,再加上真真假假的谣言,会对治疗产生很大的阻力。而且清朝现在也不太平,古人又迷信,引起恐慌后,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觉得隐瞒真相为好。
康熙点点头,道:“小十八也麻烦华神医了。”
华士珈恭敬道:“是,草民一定会尽力救治十八爷。”
接着又嘱咐道:“皇上营帐须得用烈酒喷洒,用皂角洗手…………”
等等一一说明。
然后还亲自做了示范。
康熙帝很快出去了,华士珈回到营帐,扯了一个帕子捂住口鼻,对院判肃然道:“王大人,接下来是我们的战场。”
***
范嬷嬷着急忙慌进来,惶然道:“主,主子,皇上说昨夜有人窥视营帐,是有人想谋反,让所有人呆在营帐,以待彻查。”
漪曦猛地站起来,吞了吞口水,道:“什么?”
这就开始准备废太子的前戏了?
她想了想道:“好,你把旨意通知下去,让大家不要慌乱,要是被问话就如实说,但严禁传话,违者杖毙。”说完坐下来像往日一样开始练字。
范嬷嬷见漪曦没有半分放在心上,才慢慢平静下来,主子们都在,她们这些下人即便再害怕又能怎么样?再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自己想通了,又去劝导别人。漪曦营帐很快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