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颜:“......”
陈眠生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然而陈眠生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撩拨过她的尾巴,惹得她浑身如同触电似的,又是一阵轻颤。
斐颜不自然地嘤呜了下,将脸埋得更深,张口便吐了实话:“陈眠生。”
陈眠生故意“嗯?”了一声。
斐颜磨磨小虎牙。陈眠生又逗她。
她心里清楚得很。
若是答案不让陈眠生满意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干脆自暴自弃地一股脑将心里话全往外倒。
“我喜欢的人是陈眠生,只喜欢陈眠生,以后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任何人。”
说罢,斐颜便挪着圆滚滚的身体往床角的位置躲了又躲,大有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的架势。
陈眠生微怔。
这其实算是小猫儿第二次向他表白了。但当再次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了再起一阵波澜。
他微垂下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压低声音,用轻哄的口吻道:“阿颜,要不你现在就变回人吧?”
斐颜不由得觉得有些纳闷,偏着个小脑袋去看他:“为什么。”
陈眠生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又想亲你了。”
斐颜:“......”
她就说嘛。
陈眠生真的好烦啊。
-
在连续用了近一个月的药之后,陈眠生体内的毒较以往相比,终于消了大半,听力也恢复了不少。
虽然听起外界的声音来依旧是断断续续的,但斐颜不用特别响亮的声音说话,他也能够勉强听见。
斐颜想了想,最后决定降低用药频率。毕竟古话都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陈眠生服下去的,同样也是毒药。
在没有用药的日子里,两人偶尔会去一趟同药堂,陈眠生看书,斐颜则继续给其他人把脉治病。
至于两人的关系,斐颜打算等陈眠生的耳疾完全好了之后再向外挑明。
对此陈眠生也没什么异议。总归人抱了亲了,心意也互通了,还能怕斐颜跑了不成。
通过吴刚的口,东风镇上大多数人都知道了陈眠生又能重新听见的事,纷纷到同药堂来表示祝贺。
当然,也有人不光是单纯抱着祝贺的目的。
斐颜刚给人把完脉,心不在焉地写好药方后,余光开始止不住地往药堂里瞟。
陈眠生依旧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看书,而药堂的另一侧,几名女子却围在一起低声嬉笑着说些什么,眼神时不时地投向陈眠生的方向。
一名女子围在她们中间,脸颊微微红着,耳根处也染上了几分可疑的红绯。
其余的女子许是说了什么,传出一阵不小的哄笑声。那名女子的脸红得更加明显,娇羞地轻轻打了身边的女子两下。
那些女子倒也不恼,笑着将她拉起来,推搡着往陈眠生的方向走。
在快要走到陈眠生面前时,又速速离开,仅留那名女子在离陈眠生不近不远的地方徘徊不定。
陈眠生抬眼,视线在女子身上停留一瞬,细眸微眯了眯,礼貌道。
“有什么事么?”
女子脸一红,局促不安地捏了捏手中的绣帕,再抬眼时,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羞怯之意,只见她轻轻开了口。
“陈掌柜,小女子听闻你会识字写字,家父去州县里已数月之久,小女子心中实在记挂,所以想请陈掌柜帮小女子为家父写封书信,不知陈掌柜是否愿意?”
同为女子,再结合方才看到的那些,斐颜哪能看不出这女子话背后的深意。
她撇了撇嘴,倒不会觉得陈眠生和这女子之间会有点什么,但心里总归觉得不舒服。
先前陈眠生还是又病又聋的时候,镇上的大多数人哪个不是避他如蛇蝎。
如今他病好了,耳朵也差不多听得见了,这些人便又围上来了。
斐颜搁下毛笔,没好气地移开了视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收拣药箱,就等着打烊回家。
哪知下一秒却听见陈眠生在唤她:“阿颜。”
斐颜一愣,茫然地抬头望过去,站在陈眠生身边的女子同样也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陈眠生眉眼微弯,朝斐颜笑了下:“你现在有空吗?”
斐颜眨巴几下眼睛,下意识地回答:“有空。”
陈眠生:“那你来帮这位姑娘写家书可好?”
许是没料到事态是这样发展,斐颜更觉惊讶,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陈眠生颔首:“你的字很漂亮。”
夸她的字漂亮?
陈眠生这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斐颜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女子,那女子的脸色称不上好看,但依旧在勉强维持着笑脸。
她抿抿唇,小幅度地做着口型:“这样不好吧?”
陈眠生却自然而然地抬眼向那名女子解释。
“抱歉,我这些天还在调理身子,手上经常虚弱无力,不方便写字,换阿颜来写可以么?”
女子脸上的红晕早已消失不见,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那好,”陈眠生向斐颜招招手,“就在我这儿写吧。”
“......噢,好。”
斐颜走到陈眠生的位置上时脑袋还有些发懵,直到握上笔、察觉到陈眠生站到同那名女子相对疏远的距离时,才如梦初醒。
等等。
陈眠生这是,在怕她吃醋么?
-
等到家书写好后,药堂也该打烊了。
顾五以要帮着拿药包为由,随着二人一道回去。
在路过一家流动的首饰摊铺时,斐颜的注意力忽然被摊位上摆着的各色头绳给吸引了去。
她心里微动,走到摊铺面前,指着那一堆头绳问:“请问这个怎么买?”
摊主是位中年妇女,见来客是个小姑娘,以为她是来给自己买头绳的,不免热情道。
“三文一个,这种头绳呀都是手工编的,便宜又漂亮,小姑娘你看看,喜欢哪条?”
斐颜垂眼挑了半会儿,忽然拿起那一串头绳递到陈眠生面前,让他来选:“你喜欢哪个颜色?”
陈眠生有些好奇:“为你选?”
斐颜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当然不是,是给你戴手腕上的。”
说罢,她又小声地嘟囔了句:“用来宣告你名草有主。”
现代世界里的好些小情侣都会在手腕上戴女朋友的发绳。这个时代的人肯定不懂这些花样小把戏,但对斐颜来说,至少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虽说是她提议的暂时先别将两人的关系说出去,今天那位女子凑过来时,陈眠生还自觉地同女子保持了距离。
但这一点儿都不妨碍嘴上说着无所谓的斐颜狠狠吃醋。
陈眠生眼尾微挑,哪能不知道自家小姑娘的心思。
只有顾五没听到斐颜后面说的那句话,一时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斐姑娘,公子他堂堂七尺男儿,要是手腕上还戴着姑娘家的头绳,让别人看到了,总不太好......”
顾五话还没说完,陈眠生的声音便不轻不重地插了进来。
他极其自然地拿过斐颜手里橘色的那一根头绳,戴进手腕里,还冲斐颜轻轻弯了弯眼。
“要橘色的。”
第四十八章 正文完结
又是一天用药日。
斐颜照常将解药的药碗端到陈眠生床边, 拧了张湿帕,小心擦拭着他额间渗出的冷汗。
虽说陈眠生表面看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但斐颜还是不免担心地抿了抿唇, 轻声问:“还能忍么?”
“能, ”陈眠生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顺手牵过她的手,说起话来倒是无比自然,“阿颜抱抱就好了。”
说罢,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特意强调了一句:“不是小猫儿, 是阿颜。”
斐颜:“......”
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 忽然听见从院里传来的一阵叩门声。
斐颜忙不迭拍开他的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陈眠生几不可闻地轻啧了声,透过窗棂,往院门的方向望了眼:“我随你一起去吧。”
看看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陈冰婉。
陈冰婉站在门口, 张口便喊:“陈兄, 斐姑......”
她话还没说完, 陈眠生便适时地插了进来:“该喊嫂子。”
此话一出, 陈冰婉和斐颜都同时愣住了。
还是斐颜先反应过来,微红着脸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胳膊, 嗔问:“你干嘛呀?”
陈眠生面色不改,垂眸看向斐颜, 在她的尾指上轻轻勾了下:“在陈述事实。”
见状, 陈冰婉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挑挑眉,心里暗想着距离她上次来不过数月时间,这事儿竟然就成了。
不错不错。
陈兄, 很行。
只是......陈冰婉的视线若无其事地从两人相勾着的小拇指上瞟过,磨磨牙尖。
只是她怎么就这么酸呢。
察觉到陈冰婉投来的视线,斐颜忙将手藏到身后,不自然地道:“陈姑娘怎么来了。”
“噢,嫂子叫我冰婉就好了,姑娘姑娘什么的,听起来太生分了,”陈冰婉道,“是陈兄写信给我,说他如今耳疾已好了大半,我便想着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经陈冰婉这么一说,斐颜才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那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再聊。”
等走进小院后,陈冰婉状似随意地打量了下院内的环境,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走在前面的陈眠生轻飘飘地扭头看她一眼,语气自若道:“到书房里来吧。”
闻言,陈冰婉忙收回视线,应了声好。
-
书房里。
斐颜守着陈眠生将第二碗药喝下后,见陈冰婉一副有事要和陈眠生谈的模样,不由得自觉道:“我回里屋看会儿书,你们兄妹俩慢慢聊吧。”退出书房后,还体贴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陈眠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她,斐颜就溜了个没影:“......”
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眠生无声叹了口气,很快平静地收回视线,往斐颜常坐的木椅处抬抬下巴,示意陈冰婉:“坐吧。”
“好,”陈冰婉坐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皇兄,我这次除了是来看望你的以外,还想请你跟我一起回去。”
陈眠生面色不改:“回去?”
陈冰婉颔首:“对,这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他很想念你。”
陈眠生:“但是我不想回去。”
陈冰婉满脸震惊:“为什么,是因为让位的事吗?皇兄,你的耳疾差不多也快好了,虽然那个位置是你主动让出去的,但只要你肯回宫,今后封个亲王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又何苦为难自己,继续留在这种地方。”
“为难自己?”陈眠生,“冰婉,我觉得东风镇挺好的。”
陈冰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这种小镇子哪里好了,要不是我问了顾五,我还不知道皇兄你现在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
她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陈眠生的视线淡淡瞥过来,更多的话便卡在喉间。
陈冰婉缓了缓神,瞬间收敛了情绪:“抱歉,是我失态了。”
她停顿两秒,又颇有些不甘地继续道:“可是皇兄,你真的甘心这一辈子就留在这小小的东风镇了吗?光凭一封信上的布局策略,就能将我朝同边境僵持了数月的困境给打破,逼得他们不敢来犯,这样的才能本事,不应该只浪费在这种地方啊。”
陈眠生垂着眼,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在陈冰婉以为他要被自己说动了的时候,忽然听见陈眠生自嘲地轻呵出一声,低声开了口。
“那冰婉,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斐颜,我陈眠生即使身处于这小小的东风镇,又能算得上什么东西?”
陈眠生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轻描淡写地道。
“不过是一个又病又聋,连究竟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的废人罢了。”
陈冰婉一愣。
她迟疑地出声问:“皇兄,你铁了心的要留在这里,是因为嫂子吗?可是就算是因为她,她也可以和你一起去京......”
没等陈冰婉说完,陈眠生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不是,是为了我自己。”
陈冰婉蹙起眉来:“为你自己?”
“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又在东风镇待了几年光景,还有斐颜在我身边的这些时日,”陈眠生垂眼,“能过的日子我都过得差不多了,冰婉,我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我究竟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先前斐颜醉酒时在他背上说的那些话,此时又重新浮现在他脑海里。
“不是以前那样与他人勾心斗角、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陈眠生轻轻笑了下,提及斐颜时,他的眼睛话里,处处都透露着无尽温柔。
“冰婉,她口中所说的那种生活,我真的觉得挺好的,很向往。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陈眠生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陈冰婉怔怔地看着陈眠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皇兄,实在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恍惚间,却又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她低下头沉默半晌,坐在她对面的陈眠生同样没有再说话。
像是一个世纪过去,陈冰婉才抬起头来,正色道:“好,皇兄,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想父皇一定也能够理解你的。”
“不过你好歹几年都没回去了,等你耳疾好后,还是跟我回一趟京城,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