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宠——牧荑黄黄
时间:2021-08-28 09:03:24

  都赖她身体不好, 一生病就是个大阵仗,爹爹娘亲又都不在身边,所以哥哥就要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她。
  谢不倦又往她腰后垫了个靠枕,让她好软软地靠着。
  许知雾靠在床头, 四下环顾, 此时她不像是在马车里, 她坐在床榻上, 三面还有浅粉色的惟帐。屋里还有案台、梳妆镜,待客用的茶几,角落处还有置物的木柜。
  而哥哥坐在她床边,伸手端起了案上的肉粥。
  “哥哥,我们到京城了?这么快?”
  “还没有,此地是沅州,我们在船上。”谢不倦说着,偏头示意道,“阿雾你看看窗外。”
  床前不远处有一口雕花小圆窗,隐约可以瞅见外头一片灰白,烟波浩渺。他们确实是在水上,且是一片大湖,许知雾回忆起她从前去京城的时候也经过了这片湖,那会儿她快要被马车把骨头给颠散了,忽然坐上船,在广阔的湖面平稳前行,别提多惬意。
  那时候暖和,她还坐到船头去看风景,现在却只好躺在床上,连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见哥哥作势要喂她,许知雾连忙伸手去接,他却摇摇头避了开去,“阿雾既然没力气,就只管张嘴。”
  “好吧。”许知雾笑起来,“原来生病之后的待遇这么好,那我——”
  “那你也不能生病。”谢不倦无情打断她,“张嘴。”
  许知雾“哦”一声,抬起眼皮子偷觑他一眼,乖乖张口含住勺子。
  她将勺子里的粥吃进肚子里,待哥哥要抽走的时候却咬着不放,直到哥哥无奈地看她,才放开牙齿,吃吃地笑出声。
  “哥哥照顾人还算熟练嘛。”
  谢不倦没理她,又喂过来一口。
  许知雾吃下之后又说,“小时候我生病了,娘亲也这样喂过我。明明前一日她还因为练字的事情撵得我到处跑,可我生病了她又温柔得不得了。”
  看她眉眼低垂,该是想念父母了,谢不倦手上动作一顿,又喂过来一口,“先吃完再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
  “嗯,先前找了郎中来,郎中说阿雾身子虚。等到了京城,哥哥就请人来给你调养身体,以后不可以随心所欲地胡乱吃东西了。”
  许知雾不服气,“什么叫胡乱吃东西?我不是跟你吃得差不多嘛?”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些是哥哥吃了的而阿雾挑食不吃的,还有,阿雾天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吃冰碗,有时候一天还不只一碗。”
  于是接下来,哥哥便跟她细数她不吃的那些东西,许知雾喜甜,也爱吃鱼与肉,却不爱荠菜,不碰茵陈,厌恶苣荬与申姜,总之但凡有苦味涩味的都觉得难以入口。
  再加上天热的时候喜爱吃冰,月事来了就少有不痛的时候。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许知雾闷闷道,“我调养,我乖乖调养。”
  谢不倦笑了,又接着喂她吃粥。
  “哥哥。”
  “嗯?”
  许知雾说得飞快,“你唠叨得像个小老太婆。”
  可惜谢不倦听觉敏锐,顿时伸手把她脑袋一通乱揉,揉得许知雾哇哇告饶。
  闹了好一阵,总算把肉粥喝完,绿织进来收拾碗筷。
  许知雾瞧见绿竹,顿时疑惑地抬眉,她又看了眼哥哥,不禁想,既然绿织看上去没别的事,为什么不是绿织来喂呢?
  哥哥就这么想亲自照顾她?
  许知雾乐了,蹬了蹬小脚,心里暗暗哼起歌来。
  见绿织要走,她出声唤住她,“绿织,你昨晚睡得可好?”
  “?”绿织微愣,“回姑娘,奴婢睡得不错。”
  许知雾嘴角逐渐上扬,去看哥哥,他正面向圆窗而立,用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并没有看她。
  “哥哥,你快去补觉呀,昨晚肯定累着你了。”
  谢不倦闻声看过来,窗外的天光映得他半边脸白玉生晕,另一边则隐没在昏暗之中,笑容温柔和雅,“哥哥不累,不用补觉。”
  “哎,哥哥你就是喜欢逞强,快去睡一会儿吧。”要不是许知雾没多少力气下床,此时都要起身去推他补觉了。
  一旁端着托盘准备往外走的绿织听了这些话,面色难掩古怪。
  昨晚公子就搂着她家姑娘,睡在了床榻的外侧,甚至刚起来不算很久,一头墨发都未束起来。
  然而,碍于谢不倦的警告又无法出声告诉许知雾实情。
  她想要用目光暗示许知雾,于是连连看了许知雾好几眼,接着又将目光投向她的床榻外侧。
  “?”许知雾没能接收道,甚至还关切道,“绿织,你不是睡得还不错嘛,怎么眼睛一抽一抽的?”
  “……”绿织一阵无言,默默叹气,“无碍,奴婢退下了。”
  谢不倦没将绿织的小动作放在眼里,擦干净了手,便走过去问许知雾,“阿雾可想要下来走走?”
  “好啊好啊。”
  梳洗过后,许知雾伸懒腰舒展了下身子,只觉得一碗粥下去,手脚都有了些力气,不至于通身无力。
  哥哥也换了身衣裳,长发齐整地束起,走过来自然地牵起许知雾的手,“走吧。”
  许知雾动了动被他包裹住的手,垂眸瞧了又瞧,突然有些恍惚。
  小时候哥哥好像也是时不时就要牵着她走,因为她喜欢蹦蹦跳跳,哥哥担心她摔了磕了。
  所以哥哥是习惯了牵她吧?
  许知雾走出船舱,豁然被明亮的天光笼罩,一时间眯起了眼,外面的气息都是空旷辽远的,夹杂着新鲜的水汽,令人心旷神怡。
  她这才发现,他们坐的这条船是那么巨大,比从前她和表姨母坐的那艘要大了太多。走到边上都碰不到水,因为船头高高的,两侧还有木栏杆围着。
  “哇,哥哥,我头一回坐这么大船!”许知雾欢呼一声,说,“爹爹还跟我说,这种大船只作运送舶来品之用,要出远洋,所以才造得巨大。没想到我们在湖上就能坐大船啊。”
  “因为沅州湖与运河连通,大船自然可以行于其上。”谢不倦温声解释。
  而许知雾的心思早已飞远了,拉着他跑起来,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周身鲜活的劲儿哪里像个刚生过一场病的人,最后她一只胳膊趴在栏杆上,笑道,“看来哥哥在三皇子那里真的很受重用啊。”
  谢不倦面不改色,“嗯。”
  不料许知雾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三皇子府上有没有妻妾?”
  “没有,不曾娶妻,不曾纳妾。”谢不倦看她一眼,说,“通房也没有。”
  许知雾倒嘶一口气,凑近了谢不倦,神神秘秘慌慌张张地说,“那三皇子有没有,对哥哥你不太一样啊?就是,不像是对谋士的那种好?”
  谢不倦听明白的当下便额角一突,伸指戳了戳她的额心,“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没有就没有,我不是担心你嘛。”许知雾往胳膊上一趴,抬眼看着谢不倦,“哥哥你这么好看,是要防备的,无论男女。他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就更要防备了!”
  说完,就见哥哥笑了,他不笑的时候显得优雅却冷淡,一旦弯唇笑了,立马温柔得令人心醉。许知雾越看越觉得她的担心很有道理。
  她趴在胳膊上看了哥哥一阵,鼻子皱了皱,忽而觉得有点不对劲,往自己衣袖上嗅了又嗅,“哥哥,我身上怎么都是你的味道呀?”
  若是一点点还算正常,可她身上的味道都快和哥哥的一模一样了,就像穿了他的衣裳似的。
  “是吗?”谢不倦毫不心虚地凑近一些,嗅过之后道,“哥哥怎么不觉得?”
  “哎呀,真的。”许知雾又抬起胳膊闻,而后又扯起一边的衣襟,鼻尖抵上去细嗅,“我的袖子,还有衣襟上都是哥哥的气味了。”
  “多半是哥哥照顾你的时候染上去的。”
  许知雾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就算照顾她,也多是碰碰她的额头手心,至多抱着她坐起来,总不会让她周身都是哥哥的气味吧?
  “又或者是绿织熏衣裳的时候拿错了,用成了我的。”
  许知雾半信半疑地看他,绿织很细心的,会拿错吗?
  “那阿雾觉得呢?”
  许知雾就开动她的小脑瓜好好想了想,恍然大悟,“哥哥,在马车上的时候,你是不是把你的披风裹到我身上了?”
  这都叫她解释通了,谢不倦想笑,又听许知雾回忆起发烧时的感受,“我那会儿不知道被裹了多少层,总觉得好热。好在哥哥的手冰冰凉凉的,比热天里的冰碗还要厉害,一贴上就舒坦极了……我当时真希望哥哥多几双手,给我周身都贴上。”
  许知雾说完一抬眼,只见哥哥微微侧过脸去看着湖面,耳尖泛起了薄红。
  奇了怪了,她说着热,竟叫哥哥听得热了?
 
 
第44章 亲两口 [VIP]
  一阵湿冷的湖风迎面刮过来, 许知雾缩了缩肩膀,忽然发觉这一片根本没有下雪,还像是深秋的光景。
  谢不倦替许知雾拢紧了披风, 听她问起这个问题, 答道, “沅州乃至京城都比骈州偏南,还没到下雪的时候。”
  许知雾听了, 开心得不得了,“那我今年岂不是经历了从秋到冬, 再到秋再到冬?概括起来便是春夏秋冬秋冬!”
  说完便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
  谢不倦不是很能体会到这种孩童一般简单的快乐, 却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入夜之后他并没有回自己屋,而是拿了卷书,走到许知雾歇息的屋子里,熟门熟路地将大氅挂在她屋子里的木架子上,而后到案前坐下来。
  许知雾原本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听到动静便将帘帐撩起来一些往外瞧, “哥哥?你怎么到我这儿来?”
  谢不倦看了眼帘帐缝里探出来的小脸, 笑道,“阿雾, 你睡你的就好。这些天你反反复复地烧,哥哥须守你半夜。”
  许知雾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又觉得太劳累他,推拒道, “我要是再烧起来, 绿织发现了过去跟你说一声就是, 哥哥你回屋睡吧。”
  “哥哥就在阿雾这里看一阵书, 与自己屋里没什么两样。要是等绿织来喊我,又要把门拍得砰砰作响。”谢不倦微微摇头,显然是想起了绿织那回喊他出来时慌里慌张的样子。
  “那好吧……”许知雾重新躺回去,她知道哥哥这么说只是想让她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但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于是看着帐顶扭捏起来,半晌,憋出一句轻快随意的感谢,“哥哥你真好。”
  帘帐外头一时间没什么动静,许知雾不由反思,是不是她的感谢听上去太不走心,以至于哥哥不知道回什么?
  可要是让她感情丰沛地道谢,又实在好肉麻。
  就在许知雾纠结着是否要再说一句什么的时候,外头的哥哥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说,“阿雾小时候说了‘哥哥真好’之后,都是要亲哥哥两口的,还要左右脸颊各一个,讲究得很。”
  “……”许知雾就这么愣在了床上,不知所措,羞赧,尴尬,等等……种种情绪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哥哥说这话,是要她和小时候一样亲他,还是单纯地想起了从前呢?
  许知雾手心脚心都烫起来,就跟发烧了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在床上跟乌龟一样慢慢挪,挪了到床榻中间,再一个翻身,趴在了床沿上。
  许知雾撩开帘帐,悄悄去看哥哥,只见他正垂首看书,修长如玉的手随意地将书卷翻过一页,好似根本就忘了他说过什么话。
  她顿时来了点气,鼓着腮盯了他一阵,而后忽然笑了,“哥哥!”
  谢不倦便放下书向她看去。
  见她横趴在床榻上,两条小腿朝天翘着,裤管滑下来一截也不在意,纤细瓷白的一段,悠哉悠哉地晃着。她的胳膊肘撑着床,手又托着脸,见他看过来,伸出手指勾了勾。
  分明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却有浑然天成的勾人情态。
  谢不倦没说话,只看着她,喉结极细微地滚了滚。
  “哥哥,你过来呀。”
  她又在唤他,食人的妖精一样。
  谢不倦抬脚,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她的床边。
  她还在勾手指,“哥哥你过来一些,再低一点,我有话跟哥哥说。”
  见他依言俯身,胸前一缕长发悠然垂下,许知雾还觉得不够,要他再近一些。
  于是谢不倦蹲下身来,离她很近,近得可以轻易地吻上她。
  “好了。”许知雾神秘地笑了两声,隐约露出一点虎牙,而后摊开双手。
  先是看了谢不倦一眼,而后往自己两只手心各亲了一口。
  啵唧啵唧的两声响。
  而后趁谢不倦不备,飞快地把自己两只手贴上他的左右脸颊。
  “哥哥,我亲好啦。”
  谢不倦愕然,先不论她这种亲法算不算得上是亲,他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捧着双颊,宛若抬起孩童脸蛋一般捧起他。因此他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会儿,不知做何反应。
  平日里沉静优雅的人物露出了短暂的茫然,其实非常动人,就像一只清冷高贵的雪狐朝你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然而许知雾她只顾着乐了,哥哥越是茫然,她越是乐不可支,松了手在床上笑到打滚,她捶着床蹬着脚,说出的话因为笑意险些叫人听不清,“怎么样,亲得好不好?”
  全是小花招得逞的快乐。
  谢不倦顿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有一点轻微的恼。
  恼她毫不开窍,偏爱招惹他。
  又瞧她只着寝衣趴在被子上,腰肢塌下去,越发显得身段单薄,谢不倦正想提醒她躺到被子里去,免得着凉。
  恰在此时,外头一阵乒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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