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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雪总觉得杜兰英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为人，但是一个人的表情、神态、腔调，不会骗人的，除非她的演技太高超了。
来到一处稍稍宽阔的转角处，罗毅提防劲儿十足地说：“就在这儿吧，有路灯。”
抬头瞧了一眼，一盏昏黄的路灯悬在上方，罗毅站在几米开外处，侧身而立，余光却瞟向她们，仿佛一个站岗的哨兵。
苏沐雪看了看杜兰英，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兰英淡然地笑了一下，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问：“你毕业了？”
“嗯，刚毕业。”
“打算回来工作么？”
“留在京里。”
“哦，很棒，你有这样的好前途！”
苏沐雪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现在是在恭喜她吗？真心实意的？
“你不用误会，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的。”
苏沐雪目瞪口呆。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跟肖国梁，已经办了离婚手续……”杜兰英望了苏沐雪一下，发觉苏沐雪的表情并不是为了他们离婚而惊讶，料想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又说道，“也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不是很关心。”苏沐雪忍了忍，说了这几个字。
杜兰英却惨淡地笑出了声。
“是啊，你怎么会关心我们的这些破事呢？从前就放下了，如今更不在乎。”她自嘲般叹了一声，“当初我换了你的病历，拿到了回城的资格，我小舅舅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在最风光的时候给我找了供销社的工作，我才想尽一切办法回城了。”
听她就这般淡定地说出来，苏沐雪张口结舌，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才说：“你只道这个歉？”
“不全是，还有我曾经试图拆散过你和肖国梁，把你介绍给了当地的那个农民，不过并没有得逞。”
想到只差一点儿，原主可能就被那个人给强占了，苏沐雪不由捏紧了拳头。
“我回城后，确实故意靠近过肖国梁，不过他并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后来我才跟我小舅舅提起你们家里有唱片的事，猜想着你奶奶既然是翻译，收的唱片里定然是那些禁止的内容……”
苏沐雪听到这里，真的很生气。
她越了解苏家爷爷奶奶，就越明白他们是毫无私心地为革|命工作，却连最后一点儿礼物见证也被小人毁灭了……苏沐雪的气血往上涌，抬起手直接煽了杜兰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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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英并未还手，被打之后，一直保持着偏头的姿势，但是罗毅却箭一般冲了过来，拉开了苏沐雪。
“你没事吧？”罗毅问道。
苏沐雪摇摇头。
“呵——打得好！”杜兰英冷笑了一声，“这一巴掌是我应得的。罪有应得，我罪有应得！”
罗毅挡在苏沐雪面前，说道：“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各回各家，各自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苏沐雪拍了拍罗毅，示意他放轻松：“没事，既然说到这了，就说完吧……”
她走上前，对杜兰英说道：“你欠我的，我可以不动手，刚才那一巴掌，我是替奶奶打的。”
原主苏小雪是个善良温软的姑娘，她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遭遇去打杜兰英。但是把苏奶奶珍藏的东西毁了，这事苏沐雪可看不下去。
杜兰英抚着半张脸，咬着牙说道：“不要紧，你要是想打，可以继续打。我今天原本就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
向来强势自傲的杜兰英，居然会甘愿低头，苏沐雪真的难以置信，可是看她的神情，人真的仿佛受到过莫大的打击，才变得屈于现实，才诚恳面对自己不堪的过往。
苏沐雪呼出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好了，天都黑了，走吧，你女儿该哭着找妈妈了。”苏沐雪道。
不提女儿还好，一提女儿，杜兰英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罗毅也看出了她是来忏悔的，没有敌意，这才松了松紧张的戒备。
杜兰英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女儿生下来就体弱，从小就进出医院无数次，我虽然嫁进了肖家，却并没有得到肖家的尊重，连带着女儿也跟着我受委屈。有人跟我说，我该为女儿好好积德，想想也对，也许这孩子就是来背我的债的。”
苏沐雪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其实杜兰英嫁进肖家，过的会是什么日子，不用她详细叙述，苏沐雪也能想象得出来。即便不是她嫁给肖国梁，而是原主嫁给肖国梁，只怕原主也要受不少委屈。
“所以你才过来道歉？”
她没有再说话，只表示默认。
“对不起！我始终欠你一声对不起，想减轻一点女儿的痛楚。”她说道。
苏沐雪静默了一会儿。
“行了，我也还了你一巴掌了，你和苏家的账，一笔勾销。”苏沐雪说。虽然有一些慷他人之慨，不过料想苏小雪肯定不会介意这样解决的。
杜兰英怔怔地看向苏沐雪，最后苦笑了一下，又滚下两行眼泪。
“好好抚养你女儿长大吧，小孩毕竟无辜，别让她步你后尘。”
虽然说供销社过不了几年也式微，发不出工资了，不过杜兰英这种性格，能力也不差，未来如果出来自己搞点儿小本生意，倒挺适合她。
有手有脚，勤快一些，不会饿死的。
“回去吧，我们也得回家吃饭了。”
苏沐雪说着，又跟罗毅对视一眼：“老公，走吧。”
杜兰英看着这对恩爱的佳偶，清淡一笑。
走了两步，苏沐雪又回头：“对了，肖国梁父亲被举报的事，你知道吧。”
她转过身，点头不语。
“你举报的？”
她只用一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向苏沐雪：“不论是谁举报的，都是在做善事。”
苏沐雪顿了一下，秒懂：“走了。”
“再见。”
*
苏沐雪走了两步，笑着问身边的人：“老公，我刚才处理得棒不棒？”
“当然很棒！”
“那抱我回院子里好不好？”
某人一个势子，把她扛在肩上就大步前行。
“……”气死了，用力捶了他好几下。
“是公主抱啦！谁要你扛麻袋了！”
“太久没扛了，先扛一扛……”
第86章 番外三
番外三小孩
原以为只需要在京工作一年即可申请调走, 结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在京工作了两年多，才得以调到罗毅身边。
彼时, 罗毅已经退伍, 分在区里工作。
苏沐雪从京城南下的时候，正好是秋天的一个周末，街边的银杏叶子变成了金黄色。罗毅去火车站接她，二人下了公交车后, 沿着银杏大道，踩着金黄的叶子嘎吱作响。
韩家小楼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秋日的澄澈天空下，精致中透着几分洋气。
邵伯回乡下去了, 孙子出生，他要帮忙照顾家里。
“所以这栋房子这几个月一直是你在打理？”苏沐雪一边进院子，一边问道。
罗毅点点头。
苏沐雪：“每天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就得不少吧。”
罗毅说道：“还好, 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没事可做。”
“那我现在回来了, 我们有事可做了，得请专人打理才行啊！”
罗毅：“嗯，那么我们先去做正事……”
说完直接抱着苏沐雪往一楼的那个房间里走。
这么着急！苏沐雪无语极了。
……
翌日, 苏沐雪前往工作单位报到, 单位距离住处不算太远，毕竟这栋楼本就在市中心，去哪个市里的单位也不算远。
罗毅不算太顺路，但还是坚持骑车送她去上班，再自己绕回区里上班。
除了坐班，苏沐雪有的时候也要出差, 跟着贸易部的人去洽谈合作，或者去考察。
适应了几个月，一切尚且游刃有余。
*
春节来临，回到苏家过年。
最近这几年，每个地方的变化都越来越大。
苏妈工龄够了后就办理了退休，苏小庆就在市里读大学，苏小梦在读高中，苏小晨在读初中。程秀芳每日在家洗衣做饭，对苏沐雪抱怨道：“还是在厂里上班好一些。”
金桃阿姨也办了退休，喜欢来苏家找程秀芳聊天、打牌。
苏沐雪笑道：“妈妈你要是去上班了，金桃阿姨得有多寂寞。”
“她会寂寞？她儿子生了个孙女，儿媳妇又要上班，她要带孩子的。不像我，小庆还在读书，你又还没生……”
来了来了，催生来了。
苏沐雪吐了吐舌头，给罗毅递了一个预警的信号。
“小雪，你也差不多要考虑生孩子了吧……”
苏沐雪感觉一激灵。
“生，考虑生。”
“是该生了，你又调过来了，两个人在一起，将来要是带孩子带不过来，我也可以帮你带一带的。”
苏沐雪与罗毅对视了一眼。
“好，那就生吧。”
……
林月华和孙宝珍现在儿女双全，工作稳定，倒也自在。
苏沐雪去看她们的时候，聊了些有的没的，这才知道因为肖爸的事，肖国梁的工作也没了，又没有工作可以找，人也不求上进，天天在家里靠妈妈赵三凤养着。
赵三凤也低调了许多，不敢再作妖造次，对家里的事情瞒得死死的。所以连苏妈也不知晓。
至于杜兰英，供销社里的情况也不大好，她的靠山接连出事，供销社里也在改革，把柜台让出去请人承包。
杜兰英没有钱承包，遂跟妈妈在巷子口摆了一家早餐摊，每天起早贪黑地做早点，还有中午晚上卖粉、面。
苏沐雪说道：“只要有手有脚，勤快一些，不会饿死的，兴许还能攒下钱来。像肖国梁那样的，基本上是个废人了。”
林月华和孙宝珍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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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返回之后，罗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比如每天早睡早起，吃也格外注重营养搭配，还天天去健身。他原本也是会运动的，只是最近健得特别勤快。
问他：“你怎么好像变得怪怪的。”
答曰：“要造孩子，想让自己提供更健康的基因。”
苏沐雪陡然觉得压力好大。
“这么积极啊，那我怎么办？”
“你也跟我一起运动啊！”
于是苏沐雪感觉自己小命休矣，因为她实在不喜欢运动，结果每天都被这个无情铁血的罗毅拉着去公园跑步，或者去打羽毛球，或者去郊外春游、爬山。
过了一个月，就催促她去化验。
验过之后，没有中。
“没事，我这个月再努力努力！”
苏沐雪抚额说道：“生小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你这样跟打了鸡血一般，都快把我吓到了，晚上根本都睡不好，心情也不好，怎么可能会提供高质量的基因出来……再折腾下去，我都不想生了！”
罗毅愣住，稍稍收敛了一些，只折腾他自己，不强求苏沐雪。
只是，因为时常健身，虽然罗毅这会儿已经三十多快四十了，但是他的体能是真的很棒。夫妻和谐作业十分频繁，早上起床时，苏沐雪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但是又觉得，他毕竟现在已经快四十了，估摸着质量上有些不大行，所以难中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儿，苏沐雪不禁有些愧疚。
不由自主地抱了抱他。
“老公，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
“拖到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生孩子。”
“傻瓜，实在不行就不生了。”
他越是这样一切随她做主，她便越愧疚，两个月后，罗毅似乎有些想放弃了，但是苏沐雪的斗志起来了。
拉着罗毅去医院做检查，她自己也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都没问题。
医生看了一眼他们二人。
“试了多久了？”
“两三个月。”
“才两三个月，急什么！再回去多试一试。”
又积极努力地试了一个月，两个人都有些疲倦与懈怠，甚至享受不到什么乐趣，后来每次作业都跟完成任务似的，发展到最后，甚至会有一种抵触感是怎么回事。
罗毅率先喊停。
“不生孩子了，这个孩子不重要，不能让他影响到我们的生活质量。”
苏沐雪附和：“有道理！不管他了。”
于是，二人的生活，这才慢慢地修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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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来，苏沐雪一边忙得飞起，一边又没有什么胃口。
罗毅看着她身体怎么好像憔悴了许多，给她熬了鸡汤，补补身子。
喝完鸡汤，再准备陪她去百货商场买那条看中很久的裙子，才刚上街，身边的人就莫名晕倒了。
记不清她这是第几次晕倒了，罗毅抱着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把她送到了医院。
结果被告知：“你爱人怀孕了啊，你都不晓得的？”
罗毅张口结舌，拿着化验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非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