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中满是执拗：“……守护您。”
听见她的理由，莫叶沉默些许。
“往后你可以做到这些了，泡沫。”
虽然她仍不觉得想要守护就拿自己的生命去作赌注，这种选择的得失是值得的，但看在泡沫的守护对象着重点是自己的份上，她就不在多计较泡沫的过失了。
而且……
“但是，泡沫，你现在能够感知到自己确实是变得强大了，但这份强大仍有代价。你身上的隐患我并没有能力完全消除，现在的你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是因为我将你的转换进程暂停了，这份暂停也并不是能永远留存的。”
莫叶缓缓诉出这个在她看来完全是进行了错误的抉择后所造成不必要的后果，在未来的某日如果她终究对上了神级的存在，她肯定是会将白银从泡沫那里取回来的。
毕竟自己的生命肯定是比泡沫重要的，她非常理性而冷酷地想到，这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而那时的泡沫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会帮你想其他的办法，但我不能保证。你自己也要努力，在被暂停后的这段时间里，试着去控制吧，或许这也是一个可能的选择，反正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在不涉及自己的情形下，莫叶还是愿意为这个自己曾灌注感情的孩子做考虑的，她放缓自己略显冷漠的语气，人性的残留依然影响着她，让她无法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正确的选择，代表了牺牲与放弃。
泡沫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该被放弃的那一个，奥德是本就该为她牺牲一切的那一个，从理性的角度来讲她并不需要顾忌他人的意愿，因为不论是泡沫还是奥德，只要她想，就能牢牢将他们握在手中、推上棋盘。
但她终究没有那样去做。
因为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理性的她理性地觉得，自己的这份理性所带来的并非是好的一面，事实恰恰相反，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被这份突兀的、不近人情的理性推向丧失自我的深渊。
这种丧失自我的结局，她拒绝去选择。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妈妈。”
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那接下来的道路泡沫还是愿意去拼搏一把的，自己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点了点头，很顺从地听进了妈妈的嘱咐。
莫叶便接着说道：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海浪也平息了。”
“你离开深蓝岛也有几天时间了，可能会担心岛上的现状，我来时通过精神力瞧见过几眼，深蓝岛有乌里尔一直在管束着，没有出什么乱子。”
“不过，我这次回深蓝岛，就是为了带走乌里尔，贝利那边需要他去做事……”
她微不可见地看了看泡沫的神情，看起来没有不情愿或者犹豫的样子。
深蓝岛上除了泡沫自己以外的管事人似乎都被她提走了，这次乌里尔一走大概就只有泡沫自己支撑深蓝岛了，不过以泡沫现在的实力应当不成问题。
奥德在离开之前任命好的那几个新人应该也是能用的，问题不大。
“他本来就是您的人，您决定了就好。”
泡沫的回应得毫不犹豫，不起波澜。
“那就说定了，我们走吧。”
周围海洋中蕴含的诡异水元素在泡沫恢复的那一瞬间便全数涌进她的体内，重新挥发覆盖在海平面上的那些应当也不例外。
莫叶带着泡沫迅速往海上浮去，也没有使用空间裂隙的能力，在这期间她稍稍对泡沫提点道：
“已经踏入这个阶段的你应该也可以划破空间了，通过空间裂隙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能够做到的，之后你需要尽快学会这个方法，掌握了空间穿梭能力之后不论是追击还是逃跑能力都会大大提升，这是有必要的。”
“好的，妈妈，我会尽快掌握这个能力的。”泡沫乖乖地回到。
待她们浮上海面后，不同于莫叶那身就算潜入到了极深的海底也不曾沾染上半点水迹的法师袍，泡沫更为干脆，她重获人形的时候可是光着的，现下她身上穿着的那袭衣服都全然是由纯天然无污染的海水化成的。
莫叶一眼便看见在港口海岸上徘徊的乌里尔，因为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再耽搁一阵子怕是就不用再回密塔了。
她只跟泡沫说了一句：“稍后你去跟乌里尔的家人说一声他被我带走了吧，等有时间他会回来看望的，等到深蓝岛与贝利王宫内的传送法阵建成后——”
“您这就要走了……”最后的语气词还未出口，莫叶便消失于她眼前。
“夜莺小姐……？”乌里尔有些惊讶地看间夜莺小姐瞬间就跨越了来到了他的身旁，他下意识地问好还未说完，便等到她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想干什么？
“乌里尔，奥德向我求了你，他需要你去贝利帮忙，详细情况他会跟你说的。”
莫叶划开空间裂隙，友好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空间裂隙的开口指去，示意他可以走进去了。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赶时间。”
“那我可以先回一趟家里……”乌里尔都有些蒙了，要离开深蓝岛吗？他下意识地想着至少得回趟家告诉家里人一声再走吧。
“不行，都说了我赶时间。”莫叶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她接着说道，“我已经和泡沫说过了，她会去跟你家人说一声的。在之后贝利与深蓝岛的传送法阵建好以后你得了空也可以自己回来，所以，快点过去。”
“……好吧。”乌里尔万分无奈地应下。
比起只要心不甘情不愿就会想法设法摸鱼的奥德，乌里尔可当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典范，一旦他认下了某件事情他就会真心诚意地去做，从不敷衍了事。
他只回头看了看新玛西亚城镇所在的方向一眼，眸中满含的不舍情绪全数化为了异常决然的坚定，父母与爷爷妹妹生活在深蓝岛里很安全，他很放心将他们留在这里。
而自己要想办法找到变强的道路才行。
一直待在与外界隔绝的岛中是没办法成为强者的，如果可以的话比起去贝利继续在奥德的手下做事，他更想跟着夜莺小姐……
夜莺小姐才是他一直仰望的最强者。
他便毫不拖沓地跨进了空间裂隙。
第201章 强大的选择
莫叶从与人类之神的追击战中脱离后, 去了一趟罗莱纳然后转往贝利，再之后又转去深蓝岛，最后回到了贝利所用时间严格算起来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
这么点的时间差, 大概教皇都还没能从世界边缘的赤潮核心区飞回奥兰大陆吧, 她不认为追杀失利后的人类之神还能心情好到会贴心将教皇送回教廷。
而教皇还未归去，密塔之主应当还以为她仍然在海外与人类之神还有中途插局的海神纠缠，未曾回到密塔。
他现在的重心肯定放在三王女那一边。
但就算是这样, 也不能放松警惕。
密塔之主不是一个能轻易糊弄的人，就算密塔之主不会, 也暂时不敢对披着雪山女神壳子的她过于深究,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 就无法轻易拔除了。
这对她后续的行动或多或少会有阻碍。
莫叶重新来到贝利王宫。
因她的不辞而别一脸失落与沮丧，毫无形象地双手交覆趴在桌上如同一只咸鱼的莉亚看到来人后‘刷——’地一下就从座椅上弹起来, 她双眼放光提起裙摆直接无视了先夜莺小姐一步从空间裂隙中出来的乌里尔, 挤开那人后快步小跑到莫叶的跟前来。
“夜莺小姐，您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她说得委屈, 装得楚楚可怜:“您知道我刚刚重新沏好茶回来，看见您已经离开的时候有多难过吗？还好您又回来了……”
可惜在场的诸位都没人欣赏她超出时代的精湛演技, 与她一同等着的奥德瞄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无视，他没莉亚那样激动, 他的注意力反而更多的放在了乌里尔身上。
乌里尔这个人选可是他推荐给贝利女王莉亚的，在经过了重重权衡过后, 他与莉亚都认为无论什么势力的介入, 都比不上直接让仅属于夜莺小姐的人上位。
论权利，有谁能比这个国家的女王更位高权重？论力量，又有谁能比已经抵达星级的夜莺小姐更为强大？不论是出于莉亚的本愿还是利益的权衡，乌里尔都是最佳选择！
“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乌里尔！”奥德笑着绕过挡路的莉亚，他拍了拍看起来有些拘谨，却是在暗中观察的青年的肩膀，“这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发光发热呢！”
他对乌里尔的态度一如往常的熟稔。
虽然有点觉得自己学到了夜莺小姐的一点坑人精髓，但他绝不会认为自己是坑了乌里尔，他和夜莺小姐可不一样！乌里尔来到贝利这里后可是能当上大将军的，这职位不比他在深蓝岛当民兵头子要好得多。
这样想着，他就更理直气壮了:“具体情况夜莺小姐应该没有跟你细说……”
“那他就交给你们了。”
莫叶说完这句话就想走了，她之前划开的那道空间裂隙都还没闭合上，这样就更方便了，她可以直接将出入口换到莱茵去。
“唉，不多待一会吗？夜莺小姐……”
“请等等！夜莺小姐——”
前者是莉亚，而后者是乌里尔。
两人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一眼。
莉亚瞪了和她同时与夜莺小姐说话的人一眼，鼓起脸颊侧过头去，烦闷于夜莺小姐又要离开了。
有夜莺小姐在这里时，她倒是不在意乌里尔这个她亲自选的贝利未来大将军了，反而还觉得他有些碍事。
明明是她先和夜莺小姐说话的！
而乌里尔倒没想这么多。
他也只以为这位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可爱型少女只是一名贝利的贵族小姐，或许她的身份高贵，但他可不会觉得传言中贝利那位手段果决，已经杀掉数十名贵族与军官的女王陛下会是这幅天真无害的模样。
莫叶顿住脚步。
她的目光略过只是想挽留她的少女，看向忽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的乌里尔。
“请等等，夜莺小姐，我有一个必须要向您祈求的询问……”
乌里尔在她的目光之下竟有些隐隐的发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也像是在极度的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清晰地听见自己激烈起来的心跳声。
如果现在不问的话或许就再没机会了！
他鼓起勇气，语气满是执拗般问到:
“请问，我该如何变强呢？”
变强？
莫叶停顿了脚步，她回过头来看了看乌里尔那张神情异常坚定，并布满渴望与祈求的脸，这段时间里来自无法抵抗之伟力的异变实在太多太多了。
各种神明的威能显现于世，各种诡异的灾变降临于世，以至于只要能够看见、听见、预感到的存在，都会忽然升起自己是个弱者的感悟。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
她自己也一样。
泡沫是这样，乌里尔也是这样。
但是……
“不行。”莫叶摇头，她吐出残酷之语。
“你的力量全然来自于我，只算你本身的资质，是无法也没资格拥有特殊力量的。你的力量在我赐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定格。”
“如果说想要更加强大的话，就只能等待了。等到这份力量的原主人，也就是我更进一步，你也会随着我的进步而变强……”
一时冷然，乌里尔沉默下去。
奥德对乌里尔想要变强的执念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在深蓝岛的时候他就挺争强好胜的，不论是与那群海盗船长们竞争还是长久管理玛西亚的治安。
当然，他也一直被人拥簇爱戴着。
这也是自己向莉亚推荐他的原因之一。
他眼看乌里尔原本异常坚持到近乎执拗的眼眸逐渐暗淡下去，他变得沉默无言，仿佛熠熠生辉的神情忽然变得僵硬、勉强，如蒙上一层暗淡的灰尘。
其实在他这个旁观者看来，乌里尔所寻求的力量本质是他想成为被所有人仰望且追随的存在，而不是单纯的个体伟力者。真正只想变强的人，不会是乌里尔这样的。
乌里尔勉强开口回道:“我明白了……”
在这种冷肃的环境中，就是在莫叶面前跳脱亲昵的莉亚都不敢再继续撒娇了，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逐渐颓败下去的乌里尔身上一晃而过，在王宫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学会了很多，比如说这个人她该如何去使用。
如果能凭借他的心灵漏洞掌控他……
不过现在，还是夜莺小姐更重要一些。
“但是，你要学会辨认自己所追寻的强大，到底是通往个体的伟力，还是集群的伟力。你是想成为如同我这般拥有强大力量却游离于人群之外的个体强者，还是成为被同类崇拜、赞颂，被记入历史诗篇的英雄……”
莫叶说得点到为止。
她轻轻地、也不容拒绝地推开抓住了自己衣摆的莉亚的手，将她意犹未尽的撒娇堵在嘴里，只向她与一脸若有所思的奥德点了点头，希望这两人能接收到她的暗示吧。
“再见，我先离开了。”
“不要啊，就在这里住几天吧……”
她不管莉亚的挽留，径直离开。
夜莺小姐还是走了……
她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莉亚小太阳般灿烂的表情随即一垮。
人都走了她还装什么呢，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望向夜莺小姐离开时位置的灼热目光，缓缓收敛自己面上略显浮夸的神情，待到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后，周身随和的气势也随之一变，不再显得无害而弱小了。
“乌里尔，欢迎你来到贝利，夜莺小姐应该没和你说过我们将你要来的原因吧？”
她挂起学习了许久的，如同贵族般优雅而矜持的微笑，周身气质高贵不容侵犯，整个人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又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有复杂两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