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对克里斯顿王国的势力分布，和某些人物的情报完全没有相应的知识。就算奥德临时给她补了一段时间的课, 他课业的着重点，也大多都放在沿海的这一片区域。
等回去了, 再去问问奥德吧。
“三王女为什么想要对付教廷？”泡沫突然起了点兴趣，她随即问到。
教廷敢向妈妈出手, 就得付出代价。
单单处理掉来到玛西亚的教廷人员还不够, 如果能将整个教廷都连根拔起地摧毁掉，让他们消失在尘埃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有那位下达了目标为妈妈的神谕，身处于无法触及到的神国, 隐藏在暗中人类之神。她现在没办法对付他，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要试着去做。
……且先听听，他的说法吧。
如果能和这位敌视教廷的三王女达成一定的共识，再加上眼前这位伪信徒在教廷内部传递情报的话，只要时机成熟，推翻教廷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没了教廷，人类之神就会失去传播信仰的途径，这样一点一点地削弱他的实力……
神明的本质来自于他的信徒不断的祈祷，信徒们的信仰之力是神明力量的源泉，这是奥兰大陆对他们的人类之神所做出的解析。
只要有机会，就值得她去做，反正失败的风险并不大。
一旦失败，首先要遭殃的肯定是眼前的伪信徒，他会受到神明的惩戒吧，毕竟他在神前向神明祈祷过。
然后是身处莱茵近在咫尺的三王女，对于她来说教廷的威胁更大，她需要应付的是教廷倾巢而出的反击。
至于她自己，完全有时间退回到海洋中，教廷的人不可能追击到茫茫大海中，那是她的主场。
人类之神也拿她没办法，她记得奥德说过，神明的神迹只会出现在教廷中，只会显现在他的信徒身上。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只看敌视教廷的密塔坚挺了这么多年，教廷也没办法对密塔做什么吗？这些年教廷可以说是被密塔压着打，教廷的神也帮不了他们。
只要再小心一点，不能将妈妈拖进来……
“三王女殿下是王室派遣去教廷的这一任圣女，同样也是被教廷掌控的……质子。”伊利斯心知这位阁下已经有同意联手的迹象了，他赶紧乘胜追击到：
“您应该也知道，克里斯顿王室对教廷和密塔两大组织的制衡手段吧？”
“他们阻止不了这两大组织的迅速扩张和掌握权利，又不敢放任他们游离于国家法规之外。所以国王做下决定，他将自己的三王女送到了教廷，再将四王子送到了密塔。”
“这是王室对教廷和密塔的示好和拉拢行为，也同样以两位身份尊贵的质子为代价，王室和他们分别签署了秘密的契约。”
“但作为被放弃的质子，三王女殿下本人其实并不甘心。现在王国的继承人选只有身为二王子的克劳伦斯，大王子亚历克斯在一年前的刺杀中失去了下肢的知觉，已经没有继承王位的希望。四王子奥德修斯身处密塔，已经行踪不明好几年。”
“要继位的希望，三王女殿下的成功率也并不算低，毕竟那位二王子是一位性格暴烈的人，并不适合成为国王……”
泡沫听了伊利斯口中，属于三王女的野望，她皱着眉，忍不住插话到：“就算三王女继位，又和我对付教廷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份承诺，阁下。”
伊利斯继续努力地画着大饼，他神色无比真挚地说到：“只要三王女殿下登上王位，我们就会倾尽一国之力对付教廷，这是王女殿下的意志，也是我们对您的承诺。”
“只要您能帮助三王女殿下，事成后我们还会授予您无上的爵位和封地！”
泡沫沉默一瞬，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对付教廷和那个人类之神，就牵扯出了深陷教廷的三王女想要登位的计划。
要和对方联手将教廷摧毁掉，就得先将对方的三王女扶持上王位。
想想都好难啊……
不……还是毁灭教廷，拉下神明更难吧？
不过，如果对方真的信守承诺，那她想要毁掉教廷，并泯灭人类之神信仰者的计划，就有很大的可能实现。
对于一个国王来说，封锁国民的信仰不过是一纸告示书的事。
“泡沫小姐……”夏利的声音突然从她耳畔响起，他也同样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并听见了伊利斯画饼的话语。
他开口到:“恕我直言，三王女现在可什么都没有，她本人都还被困在教廷无法行动。”
“就算您想要对三王女雪中送炭，但关键点在于，这位见习魔法师如何能代表远在莱茵的三王女，对您进行承诺呢？”
“你说得有道理……”泡沫回应着夏利。
伊利斯听见这位阁下的话语，以为她是在肯定自己的话语和承诺，不由面露些微的喜色来。
“就算我答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只是一份可有可无的投资罢了……”泡沫如同自言自语般，回答了夏利，也回答了伊利斯。
如果成功，她就能直接摧毁掉威胁妈妈的存在，让哪位人类之神的信仰从克里斯顿绝迹。
如果失败，她也能退回海洋中，以自己的组织势力为基底，如同原计划般，成为妈妈最坚实的后盾。
不管哪样她都不亏，只要伊利斯没有开口欺骗她。
不过，她的精神力仍然连接着伊利斯的精神海，她自然可以分辨，伊利斯有没有说谎。
她看向伊利斯，思考一番后才做下决定，并向他说到：“我需要三王女的亲自承诺，并需要拿到她的魔法契约，作为保证。”
“三王女殿下的亲自承诺没有问题，不过魔法契约……”伊利斯咬了咬牙，王女殿下身处教廷，要偷渡进去一张魔法契约，简直难于登天。
但他还是坚定下来，他如同破釜沉舟般，并向泡沫承诺到:“请耐心等待一些时日，我们会尽快将魔法契约送过来的……”
“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夏利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他对现在的状况觉得饶有趣味。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戏剧的时候啊。
“你们需要赶快了，那位节制小姐已经脱离了我的幻境。”夏利的语调不紧不慢，他悠闲地说到，“如果您不赶紧离开玛西亚的话，或许就得同时应对节制小姐，和被契约强制过来帮忙的尤菲阁下了……”
“啊，她们已经往这边赶过来了。”
“不过，没想到啊，教廷新任的[节制]，居然是一位异信徒，人类之神真可怜……”夏利的话语显得意味不明。
泡沫犹豫一瞬。
如果只是应对那位教廷的节制小姐，她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但是，如果要同时应对领主尤菲的话……
她的身份或许就保不住了，尤菲可是认识她的，这样会牵扯到妈妈身上的！
“我需要先离开了，那位教廷的节制小姐已经脱困了，正在赶过来，玛西亚的领主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泡沫决定还是先撤退，她对伊利斯说到。
“如果他们询问你，杀害你同伴的凶手的情报，你就告诉他们……是来自海洋的[深蓝]号的主人。”
“如果他们质疑你，为什么你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你就告诉他们，这是[深蓝]对教廷的通告……你只是恰好被选中，成为了传话的那个人。”
再过不到几天，他们就会去往海盗互助会的岛屿，教廷的人就算想来找她麻烦，也不可能追到海洋中。
再过不了多久，深蓝的名字将响彻海域。
现在只是预告。
不过还是没能解决掉妈妈的困境啊，她还是太弱了。不说人类之神这位神明，单单只是他的爪牙人类之神教廷，她现在都无法对抗。
她还需要更强大，和庞大到，能对抗教廷的组织！
“我知道的，阁下，您放心吧。面对节制大人和教廷的后续问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伊利斯听见节制大人正往这边赶来，他面色一凛，赶紧从自己沾染了暗色血液的头发中，扯下几根发丝递过去。
他略显急迫地解释到：“请保留好这些头发，我的魔法天赋是[控制]，只要您身上携带有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就能通过它联系上您！”
泡沫接过这几根褐色卷曲的发丝，她抬眼最后问道:“现在能告诉我，神谕的全部内容了吗？”
“原来您知道我们是为了神谕而来啊……”伊利斯叹了口气，话语急促地补充到:“当然……按照节制大人所说，我们需要将身处玛西亚的一位精神系魔法师招入教廷，这是她对我们告知的内容。”
“这肯定不是神谕的全部，神明的神谕一向只有简短的寥寥几字，除此之外的内容，只能是教廷的高层自己补充的。再具体一些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底层的神职人员能知道的了……”
“我知道了……”
泡沫向他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细想，便感觉到自己精神力边缘，已经探到黑发黑眸的教廷节制少女飞速赶来的身影！
来不及多说了！
她仓促地收回扩散出去的精神力，自己转身飞快向着摩布平原的方向，消失在玛西亚延绵不断的夜雨中。
环绕在他们周围遮挡了一切的幻觉之雾，也同样地迅速褪去，消失在夜色中。
伊利斯身体麻木僵硬，泡沫控制着他的身体，也同样支撑着他的精神力，随着她本人的离去而被撤走。
他双腿便直接一软，一屁股坐进地面冰冷刺骨的水坑中，溅起泥水将他的脸上身上都覆盖了一层泥垢。
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冷静地动用自己[控制]的能力，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心态，调整为无懈可击的惊慌失措上。
他身上残余的力气逐渐消失，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这场要命的危机过去后，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的双眼视线逐渐黑暗下去，眼前被雨水和血水泥水混合得模糊不清。
如果他在这雨夜中昏睡过去，或许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在这偏僻城墙下发现他的尸体吧？
但他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他的‘队友’似乎马上就到。
终于，他从黑暗的长夜中，看见远方隐约可见的，向这边疾驰而来的身影。
伊利斯的嘴角微微挑起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一抹微笑转瞬即逝。他看着节制大人披着黑色祭衣，一头黑色的长发仿佛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她的身影越来越近，伊利斯自己干脆利落地仰躺进水坑中，翻着白眼终于晕了过去。
第53章 长夜.四
花之都, 永远绽放着花海的芙罗拉。
芙罗拉位于克里斯顿与贝利相交的国界边缘，这里的气候是罕见地四季如春，无数花海中盛放的花朵灿烂如同繁星。
生活在芙罗拉的人们没有任何忧愁, 他们的生活所需完全能自给自足, 比起克里斯顿的其他城市，这里平静安宁得就像是被神眷顾的伊甸园。
被神眷顾的芙罗拉，是克里斯顿这个国家中, 人类之神信仰最集中的地域。
没有之一。
这里的每一位居民都是神的虔诚信仰者，他们习惯每日不断地向伟大的人类之神祈祷, 感谢他的慈悲, 感谢他赐予人类食物、土地、和生命。
哪怕神明, 从未向他们投下哪怕一瞬间的注视。
薇罗尼卡是一名普通的芙罗拉女孩，她居住在长年盛开各类鲜花的花海边缘, 她的母亲是长年在花海劳作的花农。
在花海最边缘, 靠近森林的草地位置，这里有一间新建的小小草棚, 这是她和妈妈被赶出芙罗拉主城后，两人重新建立的屋子。
也幸好这片花海是属于教廷的领地, 她的妈妈和其祖上都是教廷历代雇用的花农。
只要教廷设立在芙罗拉的神官大人，没有发话将妈妈从花海赶走, 那芙罗拉的人就只敢将她们赶出主城。
而不是一鼓作气地将她们驱逐出芙罗拉，甚至以邪恶之子的名义, 将她捆绑上火刑架。
完成一日的劳作后, 薇罗尼卡习惯在花海最中央的位置稍作歇息。
她闭上自己漆黑色泽，被誉为不详的双眼，一头同样不详的黑发凌乱地散在花丛中的草地花枝上。
在这被茂盛带刺的花丛遮掩的位置，她看不到其他人的冷眼敌视, 也看不见妈妈不经意显露出的怨愤情绪，这里只有扑鼻的花香和清爽的微风。
只有躺在花海中，她才能感觉到宁静。
薇罗尼卡在好似无尽的花海环绕中，陷入宁静的安眠。
等到她再次睁开那双黑色冰冷的双眸，那双稚嫩的眼眸中，原本还残留的天真情绪已然消失不见。
黑发黑眸年龄不大的女孩从花海中起身，她的眸中不断显现惊疑的神情。
她看向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她恐慌回忆，她的面容上浮现出按耐不住的畏惧……
薇罗尼卡……
不……教廷的节制很快从惊惧的情绪中脱离，她平静下来后，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被某位魔法师拉入了幻境之中。
这位向她出手的魔法师，很大的可能便是现在还停留在玛西亚的[迷雾]，莱茵著名的疯子夏利阁下。
“夏利阁下，你现在对我出手，是想和教廷为敌吗？”节制用冰冷的视线向着蔚蓝的天空，问出这一句话来。得到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没有人回应她。
这也是正常的，既然已经动了手，就干脆不留余地的做到最后。如果现在动手的人是她自己的话，她也不会对瓮中被捉的那只鳖手下留情。
节制果断放弃和夏利谈判的心思，她能依稀感觉到，自己放昨晚置在枕头边的神书，断断续续传递过来的力量。她需要将自己和神书的联系，再次紧密连接起来。
教廷的神官原本都只是普通人，他们所拥有的不下于密塔魔法师的力量，不过是因为自己对神的虔诚得到了神的认可，被神赐予了能使用神术的专属神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