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只是能看见罢了。
“小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叶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孩的黑发之下，那双异于常人的金色双眸。
他的这双眼眸并不是属于人类那种孔与眼白分明的眼睛，而是如同猫类野兽般整个眼球都是金灿灿的耀眼色泽，其中漆黑的竖线瞳孔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不停收缩着。
按照猫科动物的习性来看，这孩子每时每刻都在警惕着呢……
莫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
异人。
有着野兽肢体的人型生物，便是被这个大陆称为[异人]的存在。
“你是异人吗，小孩？”
莫叶向从地面上艰难爬起来，明明恐惧着她，浑身散发畏惧气息，却因为什么原因而踌躇着没有做出离开举动的黑发小孩问道。
黑发小孩猫咪一样的金色猫眼眨了眨，他那张脏兮兮的面容上脏乱得什么都看不清，他直愣愣地站在街道中央莫叶的面前，似乎根本听不懂莫叶向他询问的话语。
“你会说话吗……？”莫叶再次问到。
反而是一旁跟随着沉默一路的节制，因为知道莫叶询问的这段话语的情报，她冰冷带着深邃寒意的视线忽而扫过挡路的小孩一眼。
这一眼让小孩不由的如同炸毛的小动物一般，他畏惧瑟缩着，却又警惕地环视危险的罗来纳街道各个角落阴影处，小孩抽着气浑身发冷颤抖起来，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的魔法师。
节制漠然收回警告的视线，并用冰冷的语调向莫叶解释到：
“他并不是异人，而是[异人之灾]后遗留下的残余。”
“异人之灾是什么？”莫叶有些疑惑这个全然陌生的名词，她不再注意小孩略显刻意的表现举动，而是转头向节制询问到。
“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克里斯顿的王都潜伏了一只来自苏埃里的王族异人，他靠着人类的伪装加入了当时的密塔，并在其中担任了高位，也同时成为了那位威尔顿阁下的学生……”
节制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起伏，她只是在漠然陈述那段被封存的历史。
“那时克里斯顿的王都还是原本的莱茵旧城……自从那只异人来到旧莱茵开始，旧莱茵便陆续出现了居民异变为半人半兽的诡异怪病。这种异变就连当时的密塔和教廷联手都无法阻止，直到我们的人类之神下达了神谕:来自苏埃里的异人带来了这场异变。”
“然后便是旧莱茵的大清洗。无数被指正为苏埃里异人的怪病受害者被处以极刑，动乱逐渐席卷了整个克里斯顿的王朝，在将人员流动限制在旧莱茵之中后，王室与各个组织同时在旧莱茵搜寻着那名带来灾难的异人……”
“接下来，当时密塔的魔法师们忽然以大规模的速度被异变传染，这种传染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当时普通民众的异变速度，所以异人被很快锁定为密塔中还未异变的某人……在密塔的魔法师们被完全传染之际，他们终于锁定了那名隐藏的异人……然而，就算是当时的威尔顿阁下亲自出手剿灭自己的弟子，也没能成功击杀那名异人。他成功逃离了，不知逃往了何处，只留下几乎被完全摧毁的密塔。”
“那名异人逃离后，旧莱茵的异变传染逐渐停止，但成为变异者的居民们已经无法变回完全的人类了，他们所生育的后代也同样会继承他们的异变。”
节制看向莫叶，这是最后的一段教廷藏书室中所记载的历史陈述了。
“当时的王国做下了一个决定，便是直接放弃旧莱茵这个，连向神祈祷都无法得到救赎的异变之城。他们将所有异变的因子都封存起来，并让威尔顿阁下设立了将旧莱茵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结界法阵。”
“这就是异人之灾的全过程。”
“夜莺阁下，按照教廷中的记载……”节制抬头看了看雾蒙蒙充盈了魔法元素的天空，她冷漠地做下最后的结论: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城市，应该就是记载中的莱茵旧城吧。”
第77章 赐予
“被封闭的莱茵旧城啊……”
莫叶也如同节制一样, 抬头望向灰蒙蒙一片的，覆盖了极厚一层雾霾的天空。
在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的长久封闭下，被改名为罗莱纳的莱茵旧城, 已经成为逝去时光遗留的尘埃。
除了与之相关的, 在时光浪潮中延续下来的组织与旧代遗族，再没有其他的普通人类能获知这注定被抛却的城市，仍然留存于这个世界上, 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挣扎求活。
莫叶倒是从节制漠然的陈述中，获知了密塔与异人之间的深仇大恨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在密塔曾经因为异人之灾差点完全分崩离析之后, 她与密塔之间就没有任何的回转余地。
她和密塔, 是命中注定的死敌。
那建立在这威尔顿阁下设立的星级结界以内的地下黑市组织，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想要在星级魔法师的重重封锁中寻找到出入结界的通道, 这是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星级魔法师所掌握的伟力，是全方面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
已经踏入星级领域, 也同样是精神系的莫叶深知，想要强行通过同级别和同系别魔法师建立的精神防护, 除了让对方亲自为她打开结界的通路之外，就只有自身的能力比对方更强, 凭自己的能力硬生生将防护撕裂出一条通道！
除了这两条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 莫叶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要么地下黑市是直接属于密塔麾下的组织；要么地下黑市的主人与密塔组织有着密切的合作, 以至于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会容许他们的势力组织在这莱茵旧城中扎根，并特意开辟给他们进出这罗莱纳的通道。
不管真相是哪一个，问题来了……
威尔顿将罗莱纳这座莱茵的旧城设立为地下黑市的总部，不管当时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思, 不管这是不是密塔的产业……以他活了几百年的岁数和人生经验，他会傻到不在罗来纳设立相应的监视吗……？
他会不通过罗来纳天空之上元素形成的浓重雾霾，向这片完全受他掌控的城市，投下如同神明注视着世人般的视线吗……？
这里没有相应监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莫叶想到自己在通过那道传送法阵的时间点，她经历过了短时间的精神防护罩失效，她并不知道在这精神防护失效再恢复的极短时间内，自己有没有被威尔顿发现踪迹……
大概是暂时没有被发现，天空的元素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但后续暴露的可能性，因为这一短暂的精神防护失效时间，将大大的增加！
……她得加快通往地下黑市的进度了，让自己长时间身处于敌人完全掌控的主场之中，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们走吧，节制……”
莫叶谨慎地准备尽快结束她在罗莱纳的行程，她招呼上一直紧跟着她的节制，垂下眼睑看了一眼仍然挡住了去路的那名沉默的罗来纳黑发男孩，她也没有关注这个外形奇特的感染者小孩的心思了。
她收回视线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街道两侧的房屋，准备即刻搜寻莱纳所说的那间杂货铺，她荡开海浪的裙摆迈开步伐，准备绕开这个孩子挡住的街道路中央位置。
“是，夜莺阁下。”
节制简短地回应到，她环抱着神书目不斜视地跟上莫叶的步伐。
莫叶还没走上两步，便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裙摆尾端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还有急事啊……”
莫叶的微笑神情中浮现出些许无奈的情绪，她停下往前的脚步，转回头望向那名颤抖着伸出手拉住她裙摆的小孩。
被黑发遮挡住怪异双眼的小孩依然是沉默无言，似乎并不会说话的样子，但他紧紧捏着莫叶裙摆的手指指节泛白，仍然是一副极为坚持的哀求模样。
“……请救救我.……神明啊……”
“好痛……”
“……不能逃……”
“求您了……”
莫叶从他的精神海中，感应到了断断续续绝望的哀求声，这个孩子很痛苦，痛苦到精神海都反复回荡起哀鸣……
莫叶一向对小孩子都极为宽容。
她看着这个连灵魂之中都似乎传递出哀鸣之声的孩子，虽然心生不忍的情绪，但现实并不允许她在危险艰难的处境，还能空出带上一个小孩的余地。
她想了想，从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掏出一把玛西亚小孩都喜欢的糖果，然后弯下腰不容拒绝地塞进他的手中，她神情极为认真的，拒绝了他坚持的哀求之意：
“不论你想说什么，我都无法答应你啊……我现在不能带你离开罗莱纳，我也不能帮助你在罗莱纳做些什么，我现在可以说是自身难保。”她顿了顿，伸手将自己的裙摆从这绝望的孩子手中轻扯出来，“抱歉啊，我很赶时间的，所以……”
小孩金灿灿的猫咪眼瞳露出些许的绝望黯淡之色，他在被拒绝之后便主动放开捏紧莫叶裙摆的双手，如同被人随意抱起玩耍过后又毫不留情抛弃掉的流浪猫。
“……神明……被拒绝……”
“……不要……”
莫叶微微弯着腰，在连接了小孩精神海的同时，还能嗅到他身上萦绕不散的浓重血腥气息。
黑发小孩的身躯到处都是伤口和疤痕，体内还带有被人拳打脚踢留下的暗伤，显然受到了他人的虐待。
他的精神无时无刻的警惕着，他本能的排斥着所有接近他的人类，但弱小得几乎处于人类食物链底端的小孩子，根本无法逃离被人控制虐待的险恶局面。
他只有向能够凌驾掌控那些凶徒的存在们求救，祈求他们将他带离罗来纳的地狱，或者赐予他足够的力量……如同他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她所讲述的，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样。
能够将他拯救的，一定是神明吧……
他再次被拒绝了。
拒绝他的存在，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像妈妈说过的无所不能之神的存在了，他只是简单地注意到神明的身影，便会产生一种被无法抗拒的畏惧感，他本能的想要逃离……
但是不行，要坚持……
要向神明求救啊……！
被拒绝的孩子无法忍耐地溢出绝望的情绪，但他依然遵从了神明的意愿，松开了握住救命稻草的双手，再次坠入罗来纳无尽的地狱当中。
莫叶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孩的黑发以作安抚，她稍稍看向将这个孩子推出来的罗莱纳角落阴影处，那里躲藏着的那群人类凶徒们身上，漫溢而出的邪恶气息完全无法让人忽视。
但她现在身处于威尔顿的结界之中，并不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出手，对这些穷凶极恶的凶徒们施以惩戒。
“唉，我真的很赶时间啊……”莫叶有些发愁地嘟哝一句，她注视着小孩脏污杂乱的黑发头顶，和他那双掩藏在黑发之下好似要哭出来的猫眼，她最终做下一个决定。
她微微弯着腰，从宽大波浪的长袖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到小孩沾染上血渍和灰尘泥土的额头上。
莫叶只是手指轻柔的触碰，便让小孩不由自主地瑟缩一瞬，他微微睁大眼颤栗着，从这根看似柔弱苍白细嫩的手指上，传来的压迫感让他深深感应到自己正在面临无法反抗极其恐怖的威胁！
但他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本能反应。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根触碰他的手指上，他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事物，通过神明的手指传递进的他的身体中……
流浪猫将自己的逃命本能遏制住，只求自己获得救赎。
“真乖，就是这样，不要动……”
莫叶一边言语安抚着炸毛颤抖着，却倔强坚持着的坚韧小猫，一边使用出自己赐予刻印的能力。
如同海洋浪潮的元素与其他元素交杂着从她的手指尖溢出，然后渗入黑发小孩略显脆弱的精神海中。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小孩的额头上便刻印了一只仿佛在不断晃动着柔弱触手的蓝色水母刻印，在这个显眼的水母刻印中，白色的星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莫叶的刻印赐予完成，她随即收回自己的手指，有了这个魔法刻印的保障，这个孩子就算暂时呆在这罗莱纳的旧城中，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了。
普通的人类对他来说，已经如同蝼蚁。
莫叶再次摸了摸这个孩子脏兮兮的黑色头发，她并不嫌脏，最后沉声地叮嘱到：
“我已经赐予了你魔法刻印，所以你就是我的仆人了。从现在起，你就和罗莱纳那些普通居民们完全不同了……你不需要再惧怕与逃离，因为你已经拥有了力量，拥有了主宰他们的能力！”
莫叶捧着他的脸颊直视这个孩子异常的双眸，她使用精神力直接将她所知的魔法运用知识传输至他的精神海中。
这一过程中，上位者给予下位者的精神压迫尤为强烈，但她也没有时间慢慢教导这个孩子关于魔法的知识，所以知识的快速灌输是必须的。
一切如她所想，本就承受痛处的小孩完全可以忍受精神海被压迫的痛楚，因为这种疼痛感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在小孩完全接收了莫叶传递过去的信息后，他的神情出现了奇异的变化，他注视莫叶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充盈了狂热虔诚的情绪，看向莫叶的目光如同注视着自己信仰的神明！
将他拯救的神明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莫叶柔声向她的第二个仆人问到，她听见小孩内心仿佛膜拜神明的虔诚心音，摇了摇头有些好笑，但她并没有在意小孩对她初步萌发的信仰。
“我是……雷诺……”小孩的精神海瞬间映射出他的名字来，但他本人却张了张口，无法说出任何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