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停下口中话语，还有点莫名想笑，她在等苏埃里先开口，对面的苏埃里似乎也和她想得一样。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的氛围。
“您能稍等一下吗，如果想要问我什么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当面再聊……”莫叶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微妙啊，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到，“我有一个能力，可以通过精神链接建立一个分裂体，再将这个分裂体投放到我的精神力能探知到的方位，我想试试这个能力能不能让我去往您所在的位置。”
“嗯，可以啊，你可以试试……！”苏埃里的回应显得有些慌乱，他话语停歇后，又欲盖弥彰地再补上一句:
“那……我等你。”
这句话似乎有些歧义……？
莫叶忍不住想歪，她怀着更加微妙的情绪开始了自己的动作，反正这一切都是错觉，还是实验自己的新能力更为重要……
莫叶得到苏埃里的准许后，她便不再停滞等待，而是将自己的精神力更加深入了苏埃里的精神海之中，寻找通向另一方界域的通道。
这片有着白茫茫障壁，与内里充盈了各色元素粒子的精神海范围极为广阔，莫叶的精神力在其中受到来自苏埃里条件反射的阻碍，有些步履艰辛。
但很快苏埃里这个精神海的主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强行按压下自己将他人的精神力排斥出去的本能反应，让莫叶能够更加顺利地在其中细致寻找到，属于苏埃里精神海中不知哪个方位的那道突破口。
通过其他存在的精神海将自己的精神力延伸过去，第一次尝试这种能力使用方式的莫叶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一次成功。
但或许是苏埃里这个精神海的主人本人太过于听话顺从，除了开场那一点外再未遭受到任何阻碍的莫叶，非常顺利地寻找到了能将自己的精神力，从这苏埃里的精神海中延伸出去的唯一通道！
莫叶的精神状态直接振奋起来，她的精神力透过苏埃里的眼眸，能清晰地看见对面是一片漆黑的环境，没有半点声音传响的界域中除了苏埃里，再无其他生命存在。
这种高层次的深度精神链接使莫叶的精神力流逝速度再度加快，但她属于星级的阶层足以确保她再支撑上一段时间。
她抓紧时机，将自己的精神力通过苏埃里这个连接通道往另一方界域投注过去，无尽黑暗的界域中逐渐闪烁起浅色如同水波荡漾的淋漓光辉。
苏埃里似乎颇为感兴趣专注地盯着那道被莫叶控制着捏出了人形的分裂体光团，莫叶也从他的第一视觉中，密切关注着那道泛着水光涟漪的浅蓝色光辉，逐渐伸展出人类的四肢与五官。
这片界域有着作为隔绝的粘稠障壁，莫叶的分裂体投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碍，但这份阻碍无法完全将她排斥出去，最多不过是延缓了她分裂体的形成的速度。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
而在苏埃里这位已经蹲了将上千年监狱的兽神视角中，满目都是泛蓝波折的水光，将黑狱恒定的黑暗环境映照为如同透过玻璃观看水波涟漪的梦幻景色。
瑰丽的水波倒影折射到他的被锁链束缚的身躯之上，扑面而来的是如同海水般清凉透澈的气息，他不由从平躺的姿势改为直起身，想将自己更加贴近绚丽色泽的源头。
这种有别于以往看见的熊熊燃烧的橙红色火焰，而是属于辽阔海洋的波澜壮丽。
苏埃里不自觉地轻微抖动耳朵，他的眸中泛出些许兴奋与兽性的占有欲混淆的复杂神色。
他怔怔的，无意识地露出野性十足的危险表情，悄无声息地咧开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如同锁定了自己的猎物般，死死盯着逐渐成型的分裂体。
那是他的。
野兽化身的神明摇了摇垂入黑湖水中的尾巴，他一点一点等待，并期待着那具分裂体化为人类的模样。
他只见过一次他的夜莺的人类形态，还是从戈尔德向他炫耀的过程中见到的……
这一点，可让他有些耿耿于怀。
在他迫切又矜持的等待下，那具分裂体生出一头蓝色泛着半透明色泽的极长头发，素白略带透明的躯体覆盖上一层裙摆往下逐渐显得透明，露出纤长小腿的水母裙。
从水母裙上延伸而出的无数透明漂浮的丝絮，或缠绕于黑狱中封锁空间的无数锁链上，或深入作为障壁存在的黑湖水域之下，却完全没有惊动这里的主人人类之神。
分裂体逐渐精致的面容是拥有透明质感的苍白之色，看起来柔弱而清丽的外貌越渐接近莫叶记忆中原本属于人类的自己，属于她绝对不会遗落的自我。
最终，分裂体睁开了双眸。
“你的眼睛……？”苏埃里注视着那双拥有奇异色泽的双眸，觉得诧异的同时脱口而出，他说完后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着实过大，便哑着嗓音有些语调僵硬地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从戈尔德那里看见过你一次，那时的你并不是这种眸色。”
从燃烧的火焰，变为了皎洁的月辉。
“这个啊……”莫叶语调柔和带诱导性的准备敷衍过去，她向存在于黑狱中真实的苏埃里微笑一瞬，“是因为我的能力出现了变化，才变化成了这副样子……”
第87章 天平
黑狱中极寒的湖水不断泛起零星涟漪, 深入到黑湖内部的丝絮将搜集到的部分信息传递给莫叶，她顺利接收到了第一份，属于这片界域的简易信息。
这里是神的神国, 神的牢狱。
这座专门用于囚禁兽神苏埃里的监狱, 处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神国之中。
被神明安置于最为严密的神国之底。
莫叶自从白银完全诞生之后便正式得到了这份用于搜集情报的能力，这份脱离了梦境束缚的能力，正在更加深入地解析这片界域的详细情报。
“虽然我早已有了一定的预想, 但是……”莫叶悬浮在黑湖之上离平静湖面只有半米距离的位置，她于照亮这片黑暗的波光粼粼中看清了苏埃里的真实状况, 她逐渐敛去面上的浅淡笑容, 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确实没有想过您的状态会如此之差, 竟然只剩下最后的精神海和神格，您完全的输掉了啊……”
“苏埃里。”
她垂眸注视着苏埃里现如今的窘境。
被神之锁链束缚得严严实实的苏埃里, 如今已是连保持自己神躯的人类形态都做不到, 他暴露出的兽耳与兽尾正在逐渐得将他残余的神力，逸散到专门用于夺取他最后生机的黑湖之中。
从他的手臂位置开始已经出现精神海逐渐崩溃征兆的透明色泽, 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苏埃里最后清醒挣扎的时间, 最多不过几十年。
几十年啊……
对于神明只是弹指之间。
莫叶银白环绕火焰之色的真实眼眸透过苏埃里了脆弱的精神海，直接看清了内里将这片即将消逝的精神海支撑起来的, 属于兽神的神格。
一只毛色并不纯正的小狼，蜷缩着陷入沉睡。
这便是神格的化身。
莫叶透过苏埃里的身躯注视着这只狼型的神格, 她承认自己确实在某一个瞬间, 是对这份唾手可得的神格动过心思的，就算是现在她也压抑不下心中的蠢蠢欲动。
这是一个能让她一步登天的机会。
苏埃里已经虚弱到完全没有能力阻止她取得这份神格了，只要她愿意去将陷入垂死挣扎的苏埃里解决掉，只要她稍微的动动手……
在下一刻, 她就是真正能与人类之神戈尔德相当的神明了。
谁让苏埃里呈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这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虚弱姿态呢……？
这真是让她无法拒绝的诱惑啊！
“要不是戈尔德那个阴险的家伙使用了卑鄙计谋，我是绝对不可能会输给他的，我属于兽神的力量，绝对强过只拥有大半个大陆的人类之神！”
苏埃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陷入引狼入室的危险境地当中，他向陷入犹豫的莫叶露出信任如同家犬的眼神，不自觉甩动着尾巴邀约到：
“那个……你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夜莺。”
莫叶不由眨了眨眼，她盯着苏埃里那张紧绷着勉强维持住了自己高冷表情的俊美面容，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身后甩得正欢的尾巴和头顶上不停抖动的耳尖，当即重新露出显得微妙的笑容，并回应道：
“我当然想知道了，那就请您告诉我吧，苏埃里……兽神陛下。”
“……不需要用敬称。”
“我知道了，苏埃里。”
莫叶眸色渐深，微笑着随口应下的她，正在通过自己对苏埃里的无形引导，从中试图确认两千多年后的苏埃里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之中。
是不是偏向她想要的那一种呢？
这种只有亲自见上一面才能确认的关键情报，足以让她在犹豫不决的天平两端，添加上足量的砝码了。
到底要不要去做呢……？
啊，真是难以抉择啊！
莫叶控制着自己的没有丝毫重量的身躯轻飘飘地向苏埃里的方向飞去，她停留在离他较近的一条锁链之上，抚着裙摆侧坐在两条锁链交接的尾端，她伪装上无害的表情向苏埃里轻声催促到:
“快讲吧，我真的很感兴趣啊……”
她微微垂下的眼眸立刻便注意到，苏埃里身后垂入黑湖之中的狼尾甩动的弧度更加激烈，明明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情绪是极为愉悦而且兴奋，却仍然冷酷着神情的兽神苏埃里……
似乎颇为听从她的指令。
这是为什么呢……？
苏埃里仅剩一只的金色兽眸中满是纯然的野性，野兽化身的神明似乎在向她展示自己的顺服，却又携带莫名的渴望情绪。
苏埃里的嗓音带有许久不曾说话产生的嘶哑感，他开始向莫叶徐徐讲述起，他当年是如何落入人类之神戈尔德的计谋中的……
当年的情形很简单。
简单到，莫叶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戈尔德绝对是提前准备好了相应的陷阱，就等着苏埃里这个简单好骗的兽神自投罗网了。
据苏埃里所说，当年的他在成为兽神建立了神国后，在某一个时代的终末接收到了来自人类之神戈尔德的邀战，这份战帖可以说是死敌对他明目张胆的挑衅，所以他当然是没有多想就直接跑去赴约了。
约战地点还是戈尔德的主场，人类之神掌管的奥兰大陆。
在他和戈尔德处于大陆的上空位置激战正酣之时，不知埋伏在何处的海神突然出现并偷袭了他，遭受到偷袭被重创后苏埃里便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之中，尤其是戈尔德和海神联合起来两个打一个……
莫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埃里，她眼神沉重地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神情逐渐僵硬到完全绷不住那唬人的冷酷表情，她才略带颤声的开口问到：
“所以你就这样被他们打死了……？”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她原本还以为戈尔德使用了让人招架不住的阴谋诡计，才将苏埃里这个与他同位格的兽神欺骗得丢盔弃甲，最终斩于他的神剑之下。
但这场神陨事件的真相却是……
傻乎乎的苏埃里自己一头撞进明显有问题的陷阱中，在遭遇了两位神明围攻后也不知道逃跑保命，就这样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性命填了进去。
“……就是这样。”
苏埃里原本摇晃个不停的尾巴都在莫叶沉重无比的注视下直接僵直掉了，他停立的兽耳也逐渐萎靡下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确实有些丢人……
连带那头极长的杂色长发都被盯得有些炸毛的苏埃里，他的神情开始显得纠结恼怒，他用那只金色璀璨的兽眸直直瞪向表情微妙的莫叶，却只能泄气地闷声到:
“这不是你想要听的吗，我原本永远都不想再说出这件事的，我也知道实在太丢人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他的夜莺讲这种，自己被人打败甚至击杀的黑历史啊……！
苏埃里在讲完之后便开始后悔起来，但已经是覆水难收了，对方不该听的也都听了。
“不是你先问我要不要听的吗……？”莫叶觉得有些好笑地反问到。
苏埃里听见她的反问后沉默一阵，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思维逐步思考了一遍，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向夜莺提起这件让他再也不想回想起来的往事呢？
他不由抬头看了看端坐在锁链之上的莫叶一眼，那位蓝色燃灯水母化成的人类少女是他的夜莺。她只能是他最重要的所有物，或者必须捕猎到的猎物，或者最珍贵的收藏品。
只能是他的。
不管是海浪与火焰，还是波澜与月辉。
既然是他的，那夜莺想知道什么都行，他所有的过往没有夜莺不能知道的……思维更偏向兽性简单粗暴的苏埃里，在心目中将夜莺与自己划上了等号。
因为他想将自己的过往告诉她。
他不再犹豫，抖动着耳尖认真果断地回答:
“我只想说给你听。”
莫叶的微笑在听见这句绝对有歧义的话语后逐渐僵硬一瞬，她再次用不可置信的微妙目光看向苏埃里，但这一次，这位兽神没有再躲避似的移开视线，而是用一种热烈混杂的神情坚强地与她对视。
莫叶早就觉得苏埃里这家伙对她的态度有些温和顺从到不正常的地步了，这一次是她和苏埃里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他们俩也没有什么过去的交情可言，就算是其他方面的交流，也只不过是曾经通过各自的精神链接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一次罢了。
但他在面对莫叶时的姿态实在过于听话顺从，就好似自己早已被她驯化成了家犬。
这种异常的姿态，让莫叶感到极为的莫名其妙。
还有他时不时会说出让莫叶感觉到格外微妙想歪的话语，苏埃里这种野兽化身的神明应该不会有海王的那种思维，他说出的所有话语都应当是真实不含歧义的，也都是他发自内心想要说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