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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八月来临,周梨的肚子快圆成球了。牛氏和李氏看着周梨越发富态的身子,二人笑意容容。
“我是不是长得太胖了些,越郎回来只怕都不认得我了。”周梨摸着肚子道。
牛氏笑道:“怎么会?不过你这身子,外人看的话还以为怀了九个月要生了。”
“真奇怪,怎么会长这么胖?”周梨有些哭笑不得。
“指定是你身体养孩子,孩子比较大吧。”李氏道。
三人正在李氏这边的院子里一边做针线一边说着话,忽然,一群官差就着洞开的院门冲了进来。吓了三人好大一跳。
牛氏赶忙上前:“不知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
其中一个道:“我们是府衙来的,有人状告沈家村李氏一家私吞他人财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氏也走到跟前:“官爷,这话怎么说的,我们都是乡野人家,怎么会私吞谁家财物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领头的道:“误不误会,去府衙向知府大人说去吧。”
说着就要拉李氏走,也不晓得他们才进门子是怎么分清哪个妇人是李氏的。
周梨原本坐在屋檐下,看到如此场面就要起身,谁知,忽听得一阵锣鼓喧天之声由远及近。
众人皆是一愣。官差们面面相觑,这声音……像是官府的报喜锣鼓。
一个官差当即跑到门口够头一看,就见一对人马,左右举着回避牌,衙役们腰上扎了红绸带,簇拥着中间一顶红顶轿,正朝着这边走来。“头儿,好像是省府的报喜队。”
为首的官差一惊:“省府?报喜?”跑到门口一看,那回避牌上,不似官员出行用黑漆木写着“肃静”和“回避”,而是用红漆木写着“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乖乖,这村子有人中状元榜眼探花了?
他忽而想到这隔壁家子似乎就出了一个解元……
果不其然,那队人马走到隔壁门前停了下来,报喜的官差开始上前扣门。
牛氏见状,扒开守在门口的那几个抓人的跑到隔壁去。
“各位官爷,我是这家的人,不知有何贵干?”
官差一笑,当即掏出报喜文书大声宣读起来。
牛氏听着那些文绉绉的官方用语云里雾里好一阵,但大致意思懂了,好像是越郎中了状元?
状元?牛氏接过报喜文书,看向那顶喜庆的轿子。
少顷,轿帘被掀开,一身红袍、头戴乌纱的男子钻了出来。
只见他缓缓走到已经呆愣的牛氏面前,倏地跪了下去:“娘!”
牛氏颤抖着伸手,直到摸到他的头,才敢确认这不是在做梦。一时间,喜极而泣:“越郎!”
母子俩顿时抱作一团哭起来。
好一阵后,两人才止住了哭声,牛氏把儿子扶起来,报喜的官差们说了声不耽误状元爷一家子叙旧,便打道回府了。
待一群人浩浩汤汤走后,沈越正想问牛氏阿梨和爹他们怎么没看到,眼光一晃,就看见在不远处的隔壁门口,立了个女子。
女子一双杏眼早已泪光莹莹,沈越一喜,当即跑过去,本打算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但还没靠近,就停了脚步。
他先是盯着周梨的肚子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随后又盯着周梨的脸看了一会儿,再眨了眨眼。
问道:“阿梨,你肚子怎么回事?为何胖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越:我好强悍,一夜即中。
昨天看到朋友们的评论,有指出文中bug的,我尽量圆吧,如果看着刻意,还请担待,不担待也得担待T^T【威胁】
第67章 、重聚
牛氏掐一把沈越的胳膊, 笑着嗔道:“傻孩子,你媳妇儿有身孕了。”
沈越愣了一瞬,将目光再度移到周梨的肚子上,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牛氏的话, 随后咧嘴一笑, 露出一排贝牙:“嘿嘿, 怀孕了。”
周梨瞧他那傻样儿,捏起香拳朝他胸口砸去:“都怪你, 你瞧我胖成啥样了!太丑了。”
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儿,沈越既好笑又心疼,抬起衣袖来帮她擦了:“不丑,我家夫人最好看了。”
牛氏和李氏快听不下去了。牛氏哎哟叫了两声:“行了行了,越郎,还不赶紧扶阿梨进屋去,进屋再说。”
沈越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 一手扶住周梨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手臂,缓缓朝家里走去。
路上,周梨直感觉一只热烘烘的手掌在她腰上婆娑了一下, 正痒痒着要让开, 就听沈越低声在她耳旁道:“唔, 是胖了不少。”
周梨嗔怪地看他一眼, 有些羞又有些恼:“讨厌。”
沈越被骂了, 却还傻兮兮乐着:“哦,为夫说错话了,夫人这叫体态丰腴圆润。”
周梨哼道:“等我生了, 我再瘦回来。”
两人说着,便回到了房间里。沈越将人扶到床边坐下。而后蹲在她脚边,拉过她的一双手,低头在她两只手背上一边亲了一下,语气温和:“你等我,我出去应付一下便回来陪你,很快。”
周梨点头:“嗯,去吧。”
说完,沈越便出了门去。先前报喜的鼓乐声已经吸引了不少村子里的人,方才没赶过来的,这会子全跑来堵在他们门口了。
他多少得去应酬应酬相邻们。
李氏站在自家门口瞧着热闹,欣慰一笑,想着方才跑来要抓她去府衙的官差们还在院子里,便回去了。结果回去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李宝儿,再没其他人。
牛氏问:“那些官爷呢?”
李宝儿正在院子里看书,闻言抬头道:“他们已经走了。”
牛氏就奇了怪了,刚刚还信誓旦旦要抓她的人,怎么突然就跑了?
她思索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想了,拿起方才正在做的孩儿肚兜,继续绣花。
那些府衙抓人的官差趁乱跑出了村去,在桥上与冯玉汇合。
“人呢?”冯玉问。
有官差答:“那家子出状元了,我们没敢上前。”
冯玉一惊,状元?沈越回来了?
他整个人当即骇住,良久没回过神来。
没想到,沈越竟中了状元,那他日后的官可比自己不知道要大多少,没准还是京官,那些钱财只怕是要不回来了!
他领着官差颓然地向回走去。
那边沈越和牛氏总算将一众前来道喜的相邻应付完。时直吃中饭的点,牛氏便去灶房做饭去了,沈越向房间走去。
周梨正坐在书案旁闲闲地翻着一本书,突听得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来,就看见沈越已经走进房间,顺带将门关了过去,还落了闩。
周梨瞧他这动作,若不是有孕在身,思绪早飘到那一夜去了。
沈越走到她面前:“怎么坐在这里?去床上坐吧,床多少软和一些。”
周梨放下书:“你快去换一身吧,这衣裳比你成亲时还喜庆呢!”
沈越没急着去。
周梨见他杵在跟前没动,望向他,就见眼前男子一双眼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大红的袍子映衬的,他双眼里仿佛燃着两把火焰,炙热又烤人。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数月不见,以往的熟悉亲昵仿佛隔了一层什么,被沈越这样一看,周梨的脸不自觉红了红,进而垂下了头去。
她这个样子,让沈越想到夏日池塘里那被微风吹得娇羞低头的粉莲,煞是可爱。不自觉便走到她身侧,伸出右手来,将她揽入怀中。
周梨怔了一下,就要挣脱,沈越将手放到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起来,周梨随即安静,像只猫一般,任由他抱着。
沈越闭上眼,窗外一阵风吹来,将玫瑰花味儿吹进鼻息,离别数月,终于又能闻见熟悉的味道,他闭上眼,深呼吸。
自京都一路乘船直下,路上都花了一个多月,他虽不晕船,但总归在炎夏里,又归乡情切,这一路上心情都有些焦躁。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一颗流浪了许久的心,安宁下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里。
“嗯?味道不太一样了。”
一会儿后,沈越突然开口。
他这话在周梨看来没头没尾的:“什么?”
沈越嘴角轻扬:“多了一丝奶香味儿。”
“你!”周梨恼羞地推开他。
沈越被推了也不恼,只是乐,带着一丝在他身上极为少见的傻气。
“我怎么觉得你去京都几个月,变得傻里傻气的了?”
沈越又厚着脸皮靠过去,伸手挑起她鬓侧的一缕头发,绕到食指上把玩:“一回来你就给了我一个极大的惊喜,我太开心了。若不是你现在有孕在身……”
沈越突然发觉这时候说这话题不大合适,突然停了话头。
他虽然没说完,但周梨还是隐约明白了他话里那些未尽之意,低下头去。
两人一坐一站,靠着书案,窗户开着,这会子太阳正升到中天,正是最热的时候,虽已是八月,入了秋,可秋老虎不比暑天凉快多,院子里的空气都仿佛翻着气浪。
周梨被抱了一会儿后,有些受不住了,她之前一个人呆在这房间里倒是没察觉,如今沈越回来了,似乎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额角正不断地冒着汗。
“你别抱我了,好热。”
沈越听她这样说,才舍得把人放开。
“很热吗,那你去床上坐坐,我帮你扇风。”
沈越一面说着,一面搀起周梨,朝着床边走去。坐下后,沈越拿起阴席上的一把蒲扇,开始对着周梨一下一下地扇起风来。
周梨看他一眼,见他这身袍子着实有些扎眼,且要比平日里的夏衫要厚,再瞧他额角,正有一滴汗流下来。于是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扇子,道:“你先去换身衣裳吧,或者去沐浴一下,好凉快凉快。我自己扇就行。”
沈越不想去,他现在只想贴在阿梨身边。正月初九走的,如今是八月,他可有七个多月没看见自己媳妇儿了,他想再看看她。
周梨见沈越不动,且一直含着笑意盯着他,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伸手在他胸前推了推:“你快去洗一下,我都闻见你身上的汗味了。”
沈越赶紧抬起两只手臂左闻一下,右闻一下,好像是有点难闻……
这么久没见,可不能让媳妇儿嫌弃自己,赶忙去柜子里找换洗的衣裳。
刚打开柜子门,一股淡淡的皂荚清香就扑面而来,循着自己以前放衣服的那两格翻找。他发现,自己走的时候这两格是放的冬天的衣裳,夏天的都放在柜子上面的两只藤匣子里,而现在这里头都是夏天穿的薄衫了。
周梨歪着身子靠在床头,望着他找衣服的背影,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你这些衣服每隔一个月都会取出来洗了晒一晒,放心吧,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没有生虫长霉。”
沈越其实并没有挑,他只是放缓了动作,在闻里头的皂荚味。听她这样说,便从外围随意拿出了一件,走到床边,挨着周梨坐下。
似乎觉得挨得还不够近,又往她那边挪了挪,一双眼再度向她望来。这一回,他的眼眸里没有似才见面时那般的灼热,而是含了秋水一般的柔和。
周梨有些不明所以,他拿了衣服不是该去沐浴吗,又坐过来是干什么?她正想开口问,嘴巴才张开,发出一个“你”字,后头的话就被悉数堵了回去。“唔……”
周梨正预挣脱,沈越已经放开了她,站了起来,冲她一笑:“夫人,你真好。”
说完,径自转身,开门出去了。
沈越洗得很快,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从前的浅灰色长衫。他正准备走回房间,再同周梨温存片刻,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李氏端着两碟菜从灶房里走出来:“吃饭了,越郎,灶台上还有几个菜,帮忙端到堂屋去。”
沈越抿了抿唇,只好折去灶房端菜了。
儿子今日回来,牛氏别提多高兴,这会子只他们三人吃饭,她便做了六个菜,三荤两素,外加一盆青菜豆腐丸子汤。
三人坐在堂屋里吃起来。
“对了,爹和妹妹去地里干活去了么?”沈越一边吃着,一边道。
“没有,他们如今帮阿梨看店。阿梨身子不方便,你爹又觉得把店关了怪可惜,就和你妹妹一起去守店了。”牛氏夹了一筷子回锅肉,送到沈越碗里,“多吃点,你瞧你,考个试回来,都瘦了。”
沈越就着白米饭,把回锅肉吃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娘,阿梨,镇上的豆花店怕也是开不长了。”
周梨一惊:“为什么?”
沈越道:“是这样,我中了状元,受了朝廷的封,如今是咱们府城的知府了,不日就要到任期,那边有官府配的宅子,到时候你们肯定也是要和我一起搬过去的。”
饭桌上一时沉默。
牛氏道:“要搬吗?要不就你和阿梨搬过去吧,反□□城离咱们村也不过一日的路程,不是太远,你们想回来了,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们想去看你们了,也随时可以去。”
这里她住了大半辈子,要她突然离开,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周梨一直默默地吃着东西,她听沈越那话,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问道:
“越郎,我听说,考中状元后,都要被留在京都做官,一般都是先入翰林院做个编修什么的,为什么你会直接外放出京呢?”
她忽然想到那场舞弊案,心头一跳,但转念一想,若是他真卷入了那案子,朝廷又怎么可能让他做知府呢?
沈越眼皮一颤,瞥一眼周梨,心道这媳妇儿数月不见,怎么变这么聪明了?哎……
他思绪百转,总算想出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理由,支支吾吾简单解释道:“没……我是主动请求外放回家乡的。其实咱们府城的知府和翰林院编修同级,都是正六品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