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能说呢,看看你都说了啥?边上另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老头都开始翻白眼了,可见这人怕平日就是个口无遮拦的。
只是这边上的都只是翻白眼而不是阻止,一点惊奇的表情都没有,同样可以说明这段家村副本的消息几乎已经算的上是人尽皆知了吧!嗨,看着事儿你闹得,到这份上,干部们都还能装聋作哑,这水平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心里叨叨归叨叨,该干的事儿他却半点没拖延,东西一样样的都拿了出来,利索的摆着给人结算。只是在那干瘦老头巴拉算盘珠子的档口,段德宝不免又探听起了消息。
“这事儿说来还真是有些神神道道的,那些干部……怕是不敢往上捅,没亲眼见着的,人也不信不是!捅上去怕是反而要吃排头。”
“我也没见,可我不也信了?咱们人是没亲自去看,可这东西不都在这摆着?前几日刘家村就有人来卖香烟,看看,你这里也一堆,这香烟明显就不是咱们这儿出的呀,这还不是证据?这叫啥,叫物证。”
对,大姐,你这说的真对,您不该在收购站,而是该在公安局,连着物证都懂!
“再说了,咱们县有多少救济粮别人不清楚,那些干部自己不清楚?没救济粮下去,那边不下十个村子都熬过来了,没饿死人,还能吃的比城里还宽松,这不是事实?这是啥?这是事实证据!”
嚓,只听过事实婚姻,还有事实证据这个词?段德宝觉得自己很孤陋寡闻。
“我听说,公社还得了一辆偏三轮的摩托车?这东西就是县城都没有,公安局的领导都只能骑自行车呢,这东西哪儿来的?给油票的时候能不摸清楚来路?他们啊,这都是睁着眼睛装傻!”
对,你连着人县里给油票都知道,路子不是一般的广,消息不是一般的精通,我服了还不成嘛,在这么说下去,那可就该成批判领导不作为了,他可没这个胆子。
不只是段德宝没这个胆子,那干瘦的老头也没这个胆子,听到这里也顾不得算盘珠子是不是扒拉清楚了,站起身往段德宝面前一站,直接接过了还在清点的东西,
“我好像算错了,重新点一遍吧。”
这明显是阻止那女人说话,可惜那女人没这种感觉,反而皱着眉头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模样说到:
“老孙叔,每天都要算错几次,你这样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不定又要批评咱们了。”
老头心里那个无奈啊,那是批评我吗?那是批评你嘴大呀,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若不是看在你家大伯子关系硬,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儿干?
老头心里的无奈都快成河了,只是不知道和谁说。不过不着急,立马他就有知己了,对,就是段德宝,抬眼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段德宝同情的眼神。心里一喜,这小伙子是个明白人。只是随即又是一叹,明白有什么用?这还能堵了那女人的嘴不成?虽然话是难听了些,可谁让她没指名道姓呢!谁让这里头大半都是事实呢!谁让……
“大叔,怎么不对了?来来来,我和你一起点。”没堵人嘴的办法,可忙起来总是可以的,忙起来了,你这嘴总能闭上了吧!
可惜,段德宝还是忽略了这女人的斜搭的本事。
“我都记着呢,这香皂有21块,香烟36包,酱油7斤,醋21斤,剩下要重点的不多了。我说段家的小子,你们村这香皂还有多的没?我听说纺织厂后勤处专门派了人去你们大队集体采购?还买粮食?有这事儿没有?”
这个事儿他怎么知道?他只是个普通村民啊!
“你看看,连着人厂里的人都知道往哪儿寻货源,你说县里那些干部怎么就不知道多上心几分呢,咱们如今这居民粮多紧张啊。”
这样都堵不住你的最?你到底要叨叨到啥时候啊!行吧,我惹不起总躲得起,段德宝下意识的动作就快了几分,想着赶紧的卖完了了事儿。
偏偏他这准别撤了,人大嘴巴自来熟的翻动了一下他的背篓之后,却又干了一件贴心事儿。
“我瞧着你这里还有风干的猎物?这个是你自己的吧,赶紧的拿上来,我这儿也收这个的,价钱不低。那皮子……这个城里好像没什么地方收,不过我知道几个裁缝铺子估计要,你等等啊,我让人去喊一声,让他们来看看。你不是县城里的人,在咱们这里卖,也省的人家欺负你乡下来的压价。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破损铁器是准备去废品回收站?你别跑了,就在我们后头不远,我帮你从后门喊一声就成,省的你还要绕圈子过去。”
这样一个热心人,你说,你就是再有什么意见,好意思说出口不?
第20章 、县城卖货2
人情社会有这么一个热心人帮着处理事情那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一个小时的功夫,段德宝放在两个箩筐里的东西就基本全清空了,到手六十八块五毛七分,这数字……段德宝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为啥这么说呢?亲,他是有副本仓库的,那里头的东西会是少数?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计划,想用这两个箩筐当遮掩,遮掩知道不!他最初想的是,在收购站先将村子里属于集体的卖了,自己的卖一部分,然后到别的地方借着箩筐里头的空隙,往外拿的时候多带点出来,这样一来二去的,三四个地方一跑,怎么也能再带出一倍的东西来卖,怎么也能为自己换回五六十块钱来。
如今倒是好,一下子全在一个地方掀开了,这你让他怎么整?就是再有手段,能加塞的也有限啊!所以就只卖出了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数字,就这,其中近四十块还是村子里的东西换的,属于他自己的,就不到三十!!真是个忧伤的数字,加上家里存款,都不到五十块,这能干啥?他那建房子的大计什么时候才能搞得起来?
什么?出去后继续往公家店里卖?呵呵,一个县城,还是个小县城,不说这样的单位就这么几个独苗,就是有,一个系统的,你能保证人家内部没沟通?不认识?一个不好反而容易出事儿。
所以啊,本想借着给村子里办事儿的便利,用介绍信刷一波大钱的段德波不得不在转身出了收购站后冲洗启动自己的零碎兜售计划。
“大姐,要肉不?我这有新鲜的野味。”
纺织厂职工宿舍楼外的小路上,段德宝换了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抹黑了脸,带上了帽子,不住的对着进出的行人推销着自己的东西,也就是如今这小商小贩的还有生存空间,不然就他这样,妥妥要被人抓到公安局,挂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可即使这样,他每一次自来熟的推销,都会惹来搭讪对象警惕的眼神,满身的防备,哦,对了,还有下意识的审核!
“你这是哪儿来的?怎么不去收购站卖?别是偷的吧。”
“怎么可能是偷的,我这不是东西太少,不好开介绍信嘛,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费劲,收购站一丢多利索,还不用担心讨价还价是不是。”
到底是经历过经济大潮的,即使段德宝算不得是有销售能力的那种,可应对起来却也颇有些章法。寻得理由也合情合理,说的人去了大半的猜忌。
哦,或许是讨价还价这几个字更有魅力?反正只要他这么说了,那些个执掌一家财政的采买妇女,十个里头有八成会探头看看他的箩筐,有那泼辣的,甚至直接伸手到箩筐里自己挑拣一番。
“还真是挺新鲜的啊,这是什么肉?”
“兔子肉,还有獐子,都是山里今儿一早刚得的。”
“怎么不整只的弄来,就这么一块都看不出是哪儿的,多折腾人?”
刚才是谁一脸看特务的表情看人的?这会儿还嫌弃不是整只拿来?我这要是真的拿来整只的,还能上这儿零卖来?
段德宝感觉特别的委屈,可想想钞票,又生生的将这委屈给压了下去,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
“这不是一伙儿人一起猎的嘛,我就分了这么些,其他人都自家吃了,我这……”
这后头的话就不说了,想来人家也听得懂,这是家里条件不好所以舍不得吃,想换钱呢!
示弱这一招只要用的好,还是挺有效果的,特别是这个年月。像是段德宝这会儿,就很是占了一把这年头人心热的好处,人家一听他这话,立马就不在追问了,生怕问到他的尴尬处,甚至在讲价的时候都去了几分凌厉,
“这一块多少钱?”
“您看,一斤半,要不,给个七毛?”
“猪肉才六毛五,你这还想卖猪肉的价?这可没什么油水,五毛,你卖不卖?”
“大姐,那,那可是要票的,我这不要票啊。”
“那也不是猪肉不是,你什么时候见过兔子肉要票的?就一句话,卖不卖吧。”卖,不卖还能怎么的?就您这扬着眉毛一脸叫喊的样,难不成段德宝还能为了两毛钱闹起来嘛?到底不是原身,没亲身经历过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尴尬,两毛钱……再没钱,也不至于抠唆的这份上。
“成吧,这刚开张头一桩生意,就听您的,我也就图个利索了。不过大姐,我看您就住这儿……我也不方便进去,您能帮着问问不,若是有人要肉,帮我招呼一声?我早点卖完了,也好早点回去。”
这个很可以,看在两毛钱的面子上,人大姐的热情还是很高涨的,给了钱,提溜着肉一溜烟的就跑了回去,差点连菜篮子都忘了。等着她再来,后头那是跟了一溜的老娘们,七嘴八舌的,不用十分钟,箩筐里分割好歹的十来块肉就全空了,段德宝的口袋里也多了六块多的零碎票子。
等着这一波的人过去,段德宝立马转头去了另一个属于政府部门家属院的巷子,换了一身行头,继续开卖,不过这一次他不卖肉了,而是卖起了其他东西,各种蔬菜油盐什么的,哦,对了,有鉴于这里的住户普遍收入更高些,他那些藏着的什么蛤蜊油,香皂,香烟也一样样的都拿了出来。
不懂得什么销售策略的段德宝遵循着嘴朴素的工资等级制度卖货,你别说啊,这市场定位还真是让他给吃准了,同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手里的东西给清空了。只是这一波的大手笔同样也惹来了麻烦。
“喂,那小伙子,哪儿来的?怎么上这儿卖东西来了?胆子够大的,这是什么地方知道不?”
知道怎么不知道,可这他能说?连跑都不行啊。要是跑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有问题?这人生地不熟的,逮到了可就出大事儿了。
“咋了,大爷,这,这不让卖东西?我,我这家里多的,就想换点钱,家里孩子小,没奶吃,我,这……”
段德宝这一刻奥斯卡上身了,将一个迷糊的,窘迫的,不知所措的,无可奈何的老农民形象给演活了,再加上这一身狼狈的补丁叠补丁的装扮,你别说,还真有几分说服力,最起码这边上最后一个顾客就帮着说话了。
“我说老林头,这孩子多可怜啊,就别为难他了。”
“我也没想为难,可你看看,他这带来的东西是他这样的人能拿出来的吗?王大姐,咱们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少了警惕。”
老林头在县政府家属院当看门的已经好几年了,多少人看中这位置,就是顶不掉他为啥?因为他儿子在部队是干部,而他自己也是受伤退下来的老游击队员,这样的资历,你说谁能顶了他?
所以即使常常不给里头的家属们面子,也没人说什么。更不用说他这理由如此的正当了,所以那王大姐一时还真是给呛住了。好在这段德宝还在一边,心下早就对这样的事儿有了心里预案,所以这边他一提出这问题,立马张了张嘴,露出一脸要说不敢说的表情,给了那王大姐一个台阶。
“小伙子,这是有什么隐情?来,别怕,这是政府家属院,安全的很,咱们老百姓只要立身正,没什么不能和组织说的。”
组织?你?呵呵,大姐你头真铁!不过这也正合了段德宝的心思。
“大姐,大爷,我,我是段家村的,这些东西,在咱们村,真不稀奇。”
段家村?这三个字一出来,别说是王大姐了,就是那老林头眼睛都是一亮,可见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特别是老林头,那头铁硬抗的性子立马就上来了。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装聋作哑,那就不是正紧解决问题的法子。若是早早的就插手,这还用这孩子偷着来卖?政府下去收多好?能添补多少产品缺口?一个个的,都只知道拖拖拖,也不知道都在怕什么。”
哎呦,大爷,你这可是在政府家属院,和人家属说话,这和指着人鼻子骂有什么区别?您这根正苗红什么都不怕,可段德宝他怕呀。
“大爷,大爷,可不敢这么说领导,这样,这样我们村里的干部……我回去不得被骂死。我可是偷着来的,就想把自家分的换点钱而已,真的,您放过我吧。”
段德宝的求生欲十分强烈,可看在老林头的眼里却十分的没骨气,他看过来眼神都带着几分鄙视。
“你这样的胆子,要放在打仗的时候,妥妥就是个汉奸,有道理的事儿为啥不能说?这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新社会,是党的天下,有理不怕声高,有理走遍天下。”
段德宝听着他越说越高声,真的是怕了,怕他将更多的人引来,怕惹出什么不可控的大事儿。忙不迭的拉了一把老头,顾不得头一次见,就贴上去,小声的说到:
“大爷,领导的心思其实我们都明白,这不是……封建迷信啊!那凭空出现个地方,还是个有山有水有鬼子的镇子……你说,领导怎么往上报?也为难着呢。”
说是小声,其实这周围没什么其他声响的情况下,还真不能说没人听见,最起码那王大姐就听的真真的,而且还边听边点头,一脸的认同。
“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理嘛,都为难着呢,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去处理,让你们自己捣鼓着解决粮食问题,就已经是偏着你们了。”
虽说这话里话外的都是为自己解释的语气,往县干部脸上贴花的很明显,可你不得不说,她这话也是实情,就是那老林头听到这也不好再多说,再说下去,那可就成了支持封建迷信了,他虽然头铁,又不是傻,能不知道这区别?
“哼,在为难,那也要处理,只要那地方在一日,这事儿就没完。”
咦,难道说其实领导们是想看看这地方是不是会自己消失?若是消失了,就当从没发生过?若是这么说,这拖的……到反而成了一种策略了?
段德宝突然感觉自己智商有些不够用了!不过不管够不够用吧,他自己知道,这副本,那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失的,甚至他都不知道会不会消失。所以,该走的计划还是要走,该搞的事情还是要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