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将老张头给拉出来,有东西挡着,不定他还好着呢。”
这么近的一个已经死的不能在死了,按说老头能活的概率实在是不大,毕竟年纪在这里摆着呢,生命力能旺盛到哪儿去?可到底是自己人,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呢,也要尽力不是。
段德宝都没功夫搭话,在边上同伴往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小心地清理老张头周围的环境了。木头柜子虽然能帮着遮挡一二,可同样的爆炸后那粉碎的木刺有时候也能要人命,他可不敢随便移动老人,只能尽力将周围可能造成二次伤害的东西都移开,好给外头的大夫进来救治多提供点方便。
大夫进来的很快,老张头也确实不负众望,在大夫上手的时候,心脏还有微弱的跳动。这让所有人都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若不是大夫说要先检查一下身上,怕有什么骨折之类的,在胡乱移动中反过来伤了老人,这些个外头已经开始为老头抹眼泪的,怕是能都冲进来抬人不可。
好容易小心谨慎的将人送到担架上,抬着急吼吼的往医院去,所有人都感觉有了希望,可那头留下的另一个大夫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轻轻的叹着气开始摇起了头。
“怎么,这情况不好?”
局长本就年纪不小了,忙了这么一茬子,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看着人送走了,正想坐地上歇歇呢,一个侧头却看到了这么一幕,那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皱着眉担忧的问。
“本就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健康,还经历了这么近距离的包扎……外头看着似乎没什么大的麻烦,可若是气胸……”
局长也是战争年代过来的,别的病症或许不怎么懂,可和战场有关的却基本全知道,这一说气胸,他的脸色都开始发白了。他记得很清楚,早些年那些抱着炸药包,提着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好些走运没当场炸死,大家伙儿都觉得这是可以死里逃生了,可最终基本上都因为喘不上气活活憋死了。
那时候他还年轻,什么都不懂,曾跟着一些个人冲到军区医院和大夫闹过,觉着他们没尽心,为此还吃了禁闭。后来还是那大夫大度,特意过来和他们解释才知道那是因为气胸的缘故,而他们没有可以救治气胸的药物和仪器,这几乎就是战场上的绝症。
如今,在这样的和平年代,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病症的名字,你说局长的脸色能好?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几分,喃喃的说起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信不信的话。
“隔着个木头柜子呢,有什么冲击的,那柜子也能挡了大半,老张头……不至于这么倒霉。”
嘴里说着不可能这么倒霉,眼睛看向那柜子的时候却颇有些很铁不成刚的意思,你说这柜子为啥不在结实点呢?若是能全挡下了多好?想想最后被段德宝拿过来的老张头的那半截断了的手臂,局长眼泪都要下来了。那可是他们县战功赫赫的老兵啊!那可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老兵啊!六十多了都不愿意退休回家养老,一门心思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老兵啊!
“局长,这老张头家里……是不是通知一下?”
对对对,这个差点忘了。局长正想赶紧的招呼人去老张头家找人,可这一转身却有立住了。
“老张头……家里就一个儿子,在部队上呢,这家里没人。”
所以他吃住都县政府大院,加班从不计较加班费,他这是将政府大院当家在管呢。这事儿……
“那给部队发电报?都这样了,总要给说一声吧,万一……”
“说是要说的,可这说了……他家孩子是边防上的,怕是消息送过去没有大半个月都到不了手里。”
啊!边防军?那这……段德宝的脑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闪过了以前电视上看到的,那什么高山哨所啊之类的情况。那还是现代通讯交通都便利的情况下呢,如今这情况边防军……怕是整个部队里最苦的地方吧。
段德宝微微转头,看向医院的眼神越发的沉重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然后叹了口气说到:
“那这样的话,局长,我去医院陪着吧,老人做了手术,总要有人伺候着。”
这年头的公家单位那真的是很负责任的,别说是老头这样为了保护县政府大院,和人斗争收的伤了,就是自己病了,那公家也能医疗费用全包。可再全包,病人补充营养这事儿总不能也全管吧,虽然段德宝觉得,他们县里的领导应该也会好好安排。可哪怕是为了以防万一呢,哪怕是为了给这值得尊敬的老人更好的营养呢,他觉得,他也该出一份力。
这整个县,有谁物资能比他丰富?他去了,只要这老头活下来了,保证给养起来。
局长不知道段德宝的心思,可对他愿意照顾老人还是很欣慰赞赏的。忙点了点头应答到:
“行,那就你去,代表咱们公安局,好好照顾他。对了,一会儿我让会计给你支二十块钱,你想法子多买点营养品,老人苦了一辈子了,这会儿不好生补补,怕是会影响寿数。”
这话听得真是让人暖心。即使心下对老头还是担忧着,可段德宝脸上却多了几分笑容。可这样的笑容等着到了医院,段德宝又重新耷拉了下来。
“断臂缝不上了?”
“断的地方骨头都碎了好几节了,即使勉强缝上也就是个摆设,用不上半点力气。”
“可这,有和没有总是不一样的吧。”
“我实话和你说吧,咱们药物短缺,这缝上倒是好说,像是你说的,好歹让老人不至于缺个手臂,生活不便利,可问题是缝上了,这创口愈合……一个不好,反而容易有后遗症,这坏死的病菌感染上去的话,那怕是连留下的上半截手臂也会跟着肌肉坏死。”
这,想想后世,一个手指头断了都能缝上的情况,对上如今这一个断臂都不敢缝上去……段德宝这会儿真的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开副本开了这么些个,怎么就从没想过开一个医院副本呢?若是有这么一个副本,源源不断的出药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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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想开个医院副本
除了送媳妇去生孩子,段德宝还真是没来过医院。身体好嘛,没事儿他到医院兜圈干啥是吧。所以即使知道这年头的医院,哪怕是县医院,那也就现代时候乡镇卫生所的水平,可到底不是亲眼所见,没那么多的想头。除了在刚来的时候,感慨一下这年头连着《赤脚医生手册》都还没有,感觉生命没啥保障。就没往医院这两个字多上心一分的时候。
如今……可算是彻底得到教训了!特别是当他想说点什么,多问几句老张头情况的时候,从里头奔出来,一个劲的喊医生,说老张头情况不好的那一刹那,段德宝那心,真的,就跟被针刺了一般的疼。
跟着医生后头一个劲的往里头跑,段德宝那脑子都是空的,愣是没发现自己差点冲到了观察室里头,还是边上的护士拉住了他,告诉他里头在急救,这才让他稍稍回了神。哦,当然,最让他回神的,还是那嘭的一下,差点砸鼻子上的门。
门被关上了,可里头的声音却没有被阻隔,一声声的抢救声,听得段德宝抓心挠肺的,在门口那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一个劲的转圈。顺带还迷信了一把,把自己能想出来的各路神仙都给求了个遍,连着国外的都没漏下。
可惜,建国后不让成精啊!这些求告终究还是白费了,在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门里出来的医生一脸的溃败,让段德宝彻底的没了希望。
“大夫……”
“对不起,我尽力了,可……老人的身体本就不好,没能撑过去。”
这大夫是过去现场抢救的,他早就知道这老人是为了什么受了这么一遭罪的,没能将这样一个老了老了,还英雄了一把的老人抢救回来,他自己都觉得很无奈,说出来的话自然越发的沮丧。
许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段德宝这会儿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双手抹了一把脸,掩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段德宝从大夫身边走过,走进了那观察室里头。
雪白的床单已经重新覆盖上了老人的身子,两个护士正一边流泪一边往老人脸上盖。想来接下来,尸体就该送到太平间了吧!段德宝突然想到了老人的儿子,那个边防军。这会儿王部队打电报,那儿子能赶得及送老人最后一程吗?按照局长说的,送个信怕都要半个月吧,这可不是冬天,大热天的,等着人来,还不定臭了呢。
想到这个,段德宝停住了脚步,对着后头跟着进来的大夫说到:
“老人的后事我们办吧,这按照规矩,该送哪儿?”
这时候的火葬场还不普及,一般人家死了人,多是拉回去,在自家停上几日,然后或者火葬场烧了,或者直接放棺材里,然后抬到山里。哦,这是老红军,估计能送到烈士陵园什么的。可这程序……段德宝还真是不懂。
不过他不懂,有人懂,比如大夫就知道这事儿该找谁办。
“直接找武装部吧,这样的老兵,那边会有自己的安排。”
这样也好,段德宝觉得他到底是不沾亲带故的外人,在老人这里,许是组织操办后事更让他觉得妥帖吧。既然这样他也不多事儿了,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往回走。要报信的地方可不少啊,不只是武装部,还有县政府,那是老人的工作单位,还有公安局,是负责这案子的一方,都该知道才是。
匆匆行走在路上,再一次当起了跑腿的段德宝这会儿一点子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这一整夜他没熬着一般,满心满眼的除了尽力将老人的事儿办好之外,就剩下一个想头,那就是怎么才能弄出个医院副本来。
怎么弄?自然是用数量来保证质量了!这还有什么可叨叨的!只是这数量……段德宝觉得,他得悠着点,尽量散开来些,不然这要一下子多出太多……两三个的,那应该没问题,可要是七八个,十来个,突的一下,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比如他们县?哎呦,那日子可就热闹了,别说是附近的什么敌特了,估计国外的都能招来,那到时候这可怎么好?每天岂不是都要提心吊胆的了?
可这散开来……就他如今这工作,能去的地方就这么点范围,能怎么弄?难道总往榆林那边去?那也不成啊!那边如今已经够打眼的了。或者草原边的小镇子?那边如今看的紧,他过去……怕是立马就暴露了!
怎么办?段德宝为这个时代的出行不便着急起来。
不过这着急其实没耽搁多少功夫,这世上的事儿吧,那怎么说来着?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留心了,嘿,有些时候,那真就不是不能找到空子的。
你看啊,最近不是抓到了不少的敌特嘛,哪怕是审讯了一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这人……不可能总关在他们这个地方对吧!特别是上级单位什么的,还想废物利用的时候,那押送去别的城市,比如省会那就很有必要了。
而这押送,即使省会那边一样会派人来接手,可这县里必定也是要派人跟着去的,好歹手续什么的要办一下不是。正为自己小地图不够开阔的段德宝果断的就争取下了这个机会,而且理由还十分充足。工作相对空闲还身手不错有抓捕经验。
“这么说,你这是又要出差?”
回家汇报行程,顺带说明一下下周放假不能回家的段德宝斜着靠在炕上正逗弄着儿子呢,那边给宝丫喂饭的宝雅略带幽怨的问话就砸过来了。
抬眼看看媳妇那一脸的不高兴,段德宝忍不住心虚的摸了下鼻子。他这工作本就休假不多,如今又总是忙得很,回家确实少了些啊。这出差再这么一插进来,弄得好像越发的不像是个顾家的人了,也难怪媳妇不乐意了。
不过再不乐意,这事儿也不能拖不是。
“我本就是新人,在城里也没啥根基,还不是部队出身,和同事本就隔着一层,若是这样的累活不积极,将来这工作岂不是更不好干?当然了,这确实委屈了你,两个孩子都要你带,我不能帮上忙,是做的不好。不过咱们这也不是没别的弥补法子,等着这次回来,你和奶带着孩子再去城里住上一阵,不也能一家团圆上些日子?这比那些单边户可强多了,好歹咱家城里有自己的窝不是?”
宝雅哪里不知道这道理,只是长时间的和丈夫分居两地,她总觉得和丈夫太过生疏,想借着这样的法子调和调和夫妻间的关系罢了。让他知道知道她守在家里的苦楚,那相互体谅下,才不容易出现家庭问题。这可是她从村子里那些嫂子婶娘那里讨教来的夫妻相处秘方。
所以这吃味抱怨不过是几句话,等着段德宝这么一哄,李宝雅立马又恢复了懂事体贴的人设。点着头说到:
“行吧,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过你一个人在外头也要多上心些,你自己也说了,不是部队出身,和那些做惯了的不能比,那这要看着那么些危险分子,就要比别人更多几个心眼。省的出什么岔子,你吃苦受罪的,反而落个埋怨。”
“唉,我听你的,一定谨慎再谨慎。对了,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刚发下来的,你收着。”
“怎么少了五块?”
一说到工资?刚才还半真半假端着的李宝雅立马就变了一个样,数钱数的飞快不说,问起少了五块的事儿,眼睛都快竖起来了。这母老虎的样,也不知道是跟着谁学的。
不过这个他可有理由,还是特别正当,特意没自己补上钱的理由。
“你应该也听说了,县政府门口那老张头没了。”
“哦,是,挺有根叔说了,好像还挺邪乎,对了,那爆炸什么的,德宝啊,你没伤着吧!听说就在你们边上?当时你们还去了?”
一说起这个,李宝雅的眼睛立马又从竖着,变成了X光,上下扫描都不够,就差扒开段德宝的衣裳检查了。
“没,去的时候都晚了,只落到救人了。还是没救过来的那种。”
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说起这个,段德宝依然脸色不好看。也是,愣是谁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这么在自己面前没了,表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老张头儿子在边防军,送信都不方便,所以这后事,就没等他回来,是武装部操办的,咱们几个单位都去参加了追悼会,我随了五块钱的礼。到底认识一场,最后……还是我眼睁睁看着送走的,总要多上点心。哦,对了,我还和局里说了,若是老张头的儿子回来我不在,让局里帮我再给老张头的儿子五块,边防军那里物资不充裕,多点钱也能买点营养品吃。等我回来从工资里扣,这个先和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