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李治便说道:“阿武说得是,敏之是个好孩子,缺的不过就是个出身罢了,回头朕便下旨,将敏之过继给岳父做孙儿,然后继承周国公之位!”
武后又是一番道谢:“那妾身就替敏之多谢圣人,还是圣人通情达理,换做是那等世家出身的,一定会说什么不合礼法之类的,实在是恼人得很!”
武后如今很烦武家人,自从她做了皇后之后,武家那边就一直想要从她这边捞到点好处,他们也算是殷勤,三五不时地就会想办法送上各种东西来奉承,但是武家真正起家也没几年,哪有多少好东西,武后做了这些年的皇后,眼光早就养刁了,何况还有个李悦,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不忘送到宫中,武家送来的论价值不如皇家御用,论新鲜不如李悦送上的,甚至,武后还听说武家仗着自己的名头,在并州那边多行不法,这更让武后气恼了!她气恼的倒不是武家横行不法,而是武家敢用自己的名头,当年早就撕破脸了,现在我还没原谅你们呢,你们就敢这般,简直是欺人太甚!最让武后气恼的是,武家居然跟几个世家有了一些勾结,在外面流传着一些武后不孝不悌之类的话,
而跟武家人比起来,贺兰敏之就靠谱多了,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也没有别的依靠,或者说,在武后心里,贺兰敏之早早投靠了李悦,其实就是投靠了自己,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人,有好处不给自己人,那给谁呢?
李治听到武后在那里说世家如何,也是深以为然,这等人最擅长的就是搞道德绑架,横竖摊上这种亲戚的不是他们!不过,对付世家,也不能操之过急,这几年科举盛行,的确是提拔了一大批的寒门学子出来,不过这也出现了一个问题,世家官员就算是为非作歹,他们好歹还要讲点面子,不会做得太难看,而寒门出身的这些官员,固然也有那等清廉自守的,但是更多的,那真的是千里做官只为财,吃相也搞得很难看,因此很是被这些世家出身的官员抓住了把柄,如今,寒门庶族与世家豪族出身的官员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是斗得不可开交。李治自然不能说贪腐无所谓,吏治败坏在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百姓距离皇帝很遥远,在他们看来,当地的官府代表的就是朝廷,地方官员混账,自然就是朝廷混账。
别以为大唐盛世的时候,百姓就真的安居乐业了,在武后称帝之前,就有人自称女皇,直接起事造反了,不过是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而已。大唐开国以来,造反的不仅有那些皇族贵胄,同样也有底层的平民。底层平民为什么造反,无非就是官逼民反四个字。
李治虽说没有真正深入民间,但是李唐的江山是怎么来的,他还是知道的。虽说隋朝灭亡,各个世家门阀都是推手,但那也是因为底层百姓再也过不下去了,或许这里头也有许多世家门阀出身的官员做的孽,但是在百姓看来,那就是因为杨广这个昏君。所以,吏治就算是不能完全清明,但是也不能太败坏了,起码要给下面的百姓一条活路才行。
所以,李治如今对于朝堂上这些纷争也没有拉偏架的意思,反正现在大唐不缺要做官的人,谁获罪,就流放岭南呗。不过,朝堂上愈发激烈的党争也让李治觉得厌烦,对于世家更没什么好感。毕竟,寒门犯了错,他很容易就能解决对方,而世家犯了错,想要对付就是各种掣肘,简直是叫人头大。
这会儿一听武后这般言语,他顿时深感赞同,冷笑一声,说道:“这些世家,就是大唐的毒瘤,朕迟早叫他们知道,这大唐的主人究竟是谁!”
武后听着李治的言辞,心中也是赞同,顺着李治的口风说了几句之后,才是叹道:“敏之的确是个好孩子,可姐姐这一走,又将他耽误了!”
李治自然明白武后的意思,他却是不以为然:“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敏之这般品貌,大不了,回头朕看看给敏之选个宗室郡主,可惜咱们的女儿还是太小了点!”李治压根没想到萧淑妃的那两个女儿,他说的自然是武后所出的女儿,也就是太平公主。
因为安定思公主的夭折,武后对于这个小女儿那真的是极尽宠爱,李治也是一样,毕竟,比起一个个让人头疼的臭小子,还是乖乖巧巧的小公主比较讨人喜欢一些。而太平公主作为如今整个皇室近乎是唯一的公主,那真的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惜的是,如今这位公主还是个四头身的小娃娃,自然不可能谈什么婚嫁之事。
武后揶揄地说道:“亏得女儿太小,要不然,这个辈分怎么算呢?”横竖就是说笑而已,所以,武后不介意开个玩笑。
李治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意思,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家不讲究这个,不是吗?”
贺兰敏之早就做好了自个的婚事会被帝后二人插手的准备,他对于婚姻,甚至是对于女性并没有什么向往,他熟悉的几个女性,从外祖母到母亲,乃至姨母和妹妹,都是非常人物,而在闽越,那里的女性作风同样非常豪放大胆,这让他很难不对女性产生偏见,要不是他将大半的精力都放在研究上,他很可能会成为一个玩弄女性的纨绔甚至是人渣。
因此,等到操办好了武顺的丧事,贺兰敏之在拜见帝后二人的时候,听到二人询问贺兰敏之关于婚事的想法,贺兰敏之就非常无所谓地表示:“全凭圣人娘娘做主!”
武后既然已经打算将贺兰敏之当做是日后她的得力助手,为她在朝堂上摇旗呐喊的关键人物,甚至某种意义上,作为武后政治遗产的关键继承人,武后自然希望贺兰敏之的婚事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是武后当年希望掌控李悦的婚事一样,李悦的婚事算是勉强符合了武后的心意,相比远在闽越,距离长安这个政治中心非常遥远的李悦,贺兰敏之其实更加关键,因此,在贺兰敏之的婚事上,武后更需要慎重。
不过,比起婚事,武后更关注的是另一点:“敏之,你在闽王那里也历练了好几年,也该独当一面了,等出了孝,姨母给你安排一下!”
李治也觉得老是让贺兰敏之在闽越做事不太好,因此,也是说道:“敏之喜欢外放做个郡守刺史,还是喜欢在长安?”
贺兰敏之顿时犹豫起来。
第103章
如果贺兰敏之只是一个人,那他肯定毫不犹豫,直接就去闽越,但是现在母亲没了,家里还有个妹妹,妹妹偏偏喜欢的是圣人,尤其这位还是个蠢货,贺兰敏之真的很担心,自己前脚才走,后脚贺兰敏月就被人忽悠得不知道东西南北,然后就被人给坑了。
贺兰敏月是典型的空有美貌,没有脑子,她要是这会儿已经失宠了,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李治对她很是宠爱,而以她的年龄和李治之前表现出来的癖好,贺兰敏月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再得宠十年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别说是十年了,在没有母亲的提点下,贺兰敏之很怀疑这个妹妹只需要十个月的时间就能被人坑得连渣都不剩。
但问题是,这得多久,贺兰敏之不能将自己一辈子搭在贺兰敏月身上,这丫头蠢一阵子也就算了,总不能蠢一辈子吧!
这般犹豫了一番之后,贺兰敏之忍痛选择了暂时留在长安。武后何等人也,她自然知道贺兰敏之愿意留下,多半是因为贺兰敏月这个蠢丫头,她以前觉得贺兰敏月这种傻白甜简直是白白浪费了脑子,结果如今发现,不管是什么人,总是有价值的,只要用对地方。因此,之后,武后对贺兰敏月就非常和颜悦色了。
武后觉得贺兰敏之这个娘家人很好用,李悦就很郁卒了,这年头,一个合格的理科生真的不好培养,结果好不容易有个有兴趣还有能力的,就让武后给扣下了,李悦还不能抗议,只能鼓励贺兰敏之守孝期间也别忘记学习了。
在确定了贺兰敏之的立场之后,武后便打算对武家人下手了。武元爽和武元庆在武后封后之后,都得了恩荫,一个做了少府监,一个做了宗正少卿,这两个官职嘛,属于那种听起来还不错,实际上压根没什么实权的,光看这,就知道这两位在武后心中是个什么地位了!这两位倒是想要转过来讨好武后,可惜的是,武后油盐不进,他们有想要曲线救国,跑去讨好杨氏这个继母。但是杨氏如今不同往日了,她本身出身就不低,之所以会拖到那个年龄才由李渊做媒嫁给了武士彟,也不过是因为当年的形势。杨广是个刻薄寡恩的,他在位期间,杨家宗室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相反,杨广自个上位有些不清不白,因此,对于宗室也很戒备,尤其是后来有宗室亲王接连造反,杨广对宗室愈发防备起来。杨氏那段时间,接连遭遇了好几位亲人的死亡,好不容易过了孝期,天下又乱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跟杨氏地位匹配的,多半不敢跟杨家扯上关系,便是那些新贵,也不愿意娶杨家人,落个与前朝宗室不明不白的名头。如此一来,杨氏就“滞销”了,最后李唐开国之后,李渊看重武士彟,听说武士彟丧妻,便起了做媒的心思,将杨氏指给了武士彟。
武士彟在的时候,杨氏日子还是可以的,等到武士彟没了,武元庆和武元爽可没有武士彟的政治智慧,这两位就是纯然的蠢货,根本意识不到,杨氏和武士彟的婚姻给武家带来的好处,只觉得杨氏这个继母还有几个妹妹碍眼,对杨氏毫不尊重不说,还各种羞辱,杨氏因为这门婚事是李渊所赐,也只能是忍气吞声。但如今,她用不着再忍了啊,李渊对武士彟看重,李治可不认识武士彟是谁!她如今的靠山是自个的亲女儿,这两个继子对她来说算什么呢?
武士彟需要两个儿子给他生孙子继承香火,而杨氏可不在意这个,若是没有武后,只怕她死了,也别想葬入武家的祖坟,更别指望享受武家的香火了,所以,如今武元庆和武元爽再想要奉承,已经晚了!
这两位也是没什么长性的,他们原本惦记着周国公的爵位,总算还沉得住气,等到听说武后居然将贺兰敏之改名为武敏之,将他越过他们兄弟二人,过继给了武士彟做孙子,然后就炸了。武士彟又不是没有嫡亲的孙子,居然要过继外孙?退一步说,就算是过继,也该过继给他们兄弟,哪有直接过继给武士彟做孙子的道理。
武元庆和武元爽根本不了解武后是个什么性子,居然蠢到在朝堂上造势,让人进谏,说这事不符合礼法,需要拨乱反正云云。
武后是会受人威胁的人吗?甚至,她大张旗鼓地册封贺兰敏之,本来就有钓鱼执法的意思,结果武元庆和武元爽非常利索地上钩了。武后也懒得再跟他们掺杂不清,直接找了个理由,将他们直接给流放了。
甚至,武元庆和武元爽都没有流放到岭南,而是流放到了西南,那边别说是气候了,光是局面如今还是一片混乱,南诏国还没有统一西南,那边如今是小国林立,互相之间差点没将狗脑子打出来,也就是南诏国一直以来坚定地站在大唐这一方,其他小国那都是墙头草,总之,武元庆和武元爽流放过去,那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两个亲哥哥都被流放了,要不是武后还得顾念着自家死了多少年的老爹,她能将武家人一锅端了。而这也树立了武后六亲不认的形象,武后这般,武家人顿时缩了,不敢在露头,武三思,武攸暨,武承嗣几个小辈他们意识到了危险,知道武后不是那么好讨好的。不过,他们如今也不求什么国公的爵位了,只求不被流放,因此,只得跑到杨氏那边去卖惨。
杨氏原本以为贺兰敏之袭爵之后会跟自己住在一起,但是,贺兰敏之想到曾经杨氏的眼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是真不愿意讨好杨氏,基本的礼貌他可以做到,但是更亲近一点的,他是真不行。杨氏也知道贺兰敏之的戒备,心里也有些懊恼,她又不是真的一点下限都没有,当年无非就是一时起意,结果就让贺兰敏之有了察觉。她如今长女幺女都去世,次女虽说给了她无比的尊荣,但是,她也不能经常进宫,她这个年纪,再养什么面首,难免要叫人笑话,所以杨氏其实就是个寂寞的老太太。
如今有人过来奉承,横竖也不需要杨氏承诺什么,杨氏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毕竟,名义上这些也都是自己的孙子呢!她哪怕什么表态都没有,但是只要她肯让武家人进门,对于这些武家人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保障,顿时,武家那边一个个愈发殷勤起来。
贺兰敏之只觉松了口气,他倒是不担心武家人夺走周国公的爵位,贺兰敏之其实内心深处是非常高傲的,他并不觉得这个爵位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实际上,隋唐两代,其实爵位的含金量都不算很高,贺兰敏之相信自己也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建功立业,因此,即便是这个爵位最后还是落到武家手里,贺兰敏之也不会因此觉得失落。因此,武家人愿意分走杨氏的注意力,贺兰敏之还是乐见其成的。
武后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她也算是恩怨分明,既然小一辈的武家人与当年的事情无干,那么,她就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什么,当然,他们要是恨武后逼死了他们的父亲,那么,武后也不会在意多杀几个所谓的血亲。
李悦对于长安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几乎没见过武家的人,武家又不知道他跟武后的关系,他们也不敢随意攀附宗室,这也导致了武家虽说出了一个皇后,但是在长安其实日子过得比较苦逼,以前武元庆和武元爽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不过像是少府监这种职位,还是颇有些油水的,大唐的少府纵然不比秦汉时期是那种近似于小政府一样的存在,但是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机构,起码在里头钱是不缺的,因此,那会儿武家根本没想过攀上李悦,但是如今,武元庆和武元爽被流放,武元庆才到了地方没多久就一病不起,前段时间就传回了死讯,而武元爽呢,听说也病了,但是,武家这边甚至不敢上书求武后开恩,让武元爽回来。他们只能是愈发抱紧了杨氏的大腿,希望自己一家能够平安无事,最好那位位高权重的姑母能够饶恕武家,真正让武家也能分享到皇权的荣耀。
问题是,杨氏是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讨好的吗?真要是甜言蜜语,杨氏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擅长这个,能从早到晚不重样的,因此,想要讨好杨氏,你得拿出真金白银来,每次上门,总得带点好东西过去,要不然,杨氏就算是让你进门,也就是说两句话就撵人了,这要是给了外人一个错误的信号,那岂不是糟糕?
武元庆和武元爽被流放的时候,就带了不少钱财打点,不过还是给儿女留下了不少家底的,但是,再多的家底,只出不进,那也是不够用的。武家这边兄弟几个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为了讨好杨氏,将武家的家底都搭进去吧,节流暂时不行,那只能开源了。如今在大唐,想要赚大钱,其实都是绕不开李悦的,别的不说,你就算是到闽越那边采买商品,到关中来卖,转手起码也有一两倍的利润。
另外,他们也是心怀侥幸,琢磨着可以借着武后的名头,找李悦敲诈一笔。
李悦在看到武家人送来的名为商量,实为要挟的信的时候,差点没气乐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武后登基,武家权势滔天,皇子皇孙都得缩着脑袋过日子的时候,那个时候,武后只相信武家人,因为武家完全是依附于武后而存,他们没有根基,也算不得正统,武后一个不爽,武家就能从天堂跌入十八层地狱。相反,亲儿子在她看来,不过就是有着名正言顺的继承权,会抢夺她的权位的人。所以,她那时候对儿子下手丝毫不留情,反而对武家几个侄子非常宽容,即便他们做了什么错事,武后一般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