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急得不行,劝道:“福晋,您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嫡福晋,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只要您不犯大错,任是侧福晋再受宠也跃不过您去,礼法在那儿摆着呢。就算侧福晋也生了小阿哥,那也不能跟您的绵宁阿哥比啊。”
喜塔腊氏恨恨道:“皇阿玛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绵宁这么好的孙儿不喜欢,偏瞧着庄懿那话都还不会说的小丫头眉开眼笑的,还夸她聪明伶俐?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个什么来!”
赵嬷嬷见她怎么也说不到点子上,终于忍不住说了重话:“福晋,奴才劝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您安安份份的,您的位置就动不了。您越是折腾,皇上和太子殿下就越不喜。”
“您就不想想,太子殿下已经做了大半年的太子殿下了,为什么皇上还没有下旨册封您为太子妃呢?”
喜塔腊氏勃然大怒,想都不想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福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老奴来奚落看笑话了?滚!”
赵嬷嬷捂着脸,含泪退下。从此,再不敢在喜塔腊氏面前再多说逆耳忠言。
乾隆五十七年,正月刚过,毓庆宫再传喜讯,侧福晋钮祜禄氏、格格董佳氏先后身怀有孕。乾隆爷大喜。
二月,董佳氏流产。十五阿哥脸黑了半晌。
三月,董佳氏和侯佳琼莹联名举证嫡福晋喜塔腊氏。董佳氏直指她先前流产是嫡福晋所害,贴身宫女可为人证;侯佳琼莹则是拿出了从西偏殿角角落落搜出来的一些伤胎的脏东西作为物证,直指喜塔腊氏心怀不测,意欲伤及侧福晋钮祜禄氏腹中胎儿。
人证物证俱在,然而喜塔腊氏一如以往,不慌。
因为她有绵宁。
已经流了的孩子,和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怎么比得上眼前活蹦乱跳的绵宁?有绵宁在,她就算偶尔犯了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小错,那也是没问题的,是值得原谅的。
只是她忘了,十五阿哥已是太子。她伤的是国之储君的未来子嗣。
她也忘了,这不是嘉亲王府,而是皇宫。作主的不是曾经需要维持体面的十五阿哥,而是杀伐果断的乾隆爷。
绵宁再也护不住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恣意妄为的额娘了。
乾隆爷在养心殿召见了喜塔腊氏。他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直直跪着的喜塔腊氏头顶,传来了乾隆爷如恶魔般让人惊惧的声音。
“喜塔腊氏,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其一,朕赐你一壶鸠酒,你体体面面地去死,朕保你身前身后名。”
“其二,让宗人府彻查董佳氏落胎和钮祜禄氏胎相不稳之事,若是查出你确实身涉其中,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从此,你不再是老十五的嫡福晋,看在绵宁的份上,朕留你一个侧福晋之位。待老十五登基,你亦永远只能是妃,不可为后!”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
第127章 钮贵妃20
两个选择?
是体体面面地死?还是委委屈屈地活?
喜塔腊氏如遭雷劈, 她一个都不想选!
她想要体体面面地活着,她想做太子妃,想做皇后, 想母以子贵做太后!她想像孝圣宪皇后一样享一辈子的福, 八十岁了还被六十岁的皇帝儿子扶着做寿,荣耀到年近九十寿终的那一天!
孝圣宪皇后能过得那么好,不就是因为生了乾隆爷这个好儿子吗?好儿子她也有啊, 她有绵宁, 她有绵宁!
“皇阿玛, 儿臣知错了,儿臣保证今后再也不犯。您怎么责罚儿臣都行, 只恳请您千万饶儿臣一命,也万勿撸了儿臣嫡福晋的名份!”喜塔腊氏痛哭流涕, “毓庆宫出了贬嫡为侧的事, 岂不是大大有损太子爷的颜面?还有绵宁……绵宁他还是个孩子啊, 儿臣要是出了事, 您让绵宁怎么自处?”
无知蠢妇, 贪得无厌!
乾隆爷冷哼一声, 重复道:“喜塔腊氏, 朕给你的, 只有那两个选择!”
“是死,还是活?你可得想清楚了!”
喜塔腊氏哪里肯甘心:“皇阿玛, 儿臣求您疼一疼绵宁, 他是太子爷唯一的儿子啊!”
乾隆爷狠狠地一拍桌案, 大怒:“要不是你在后宅搅风搅水,老十五会只有这一个儿子?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董佳氏是怎么落的胎?老十五的侧福晋怎么会胎相不稳?你是不是忘了就在去年,你勾结老十七家的害侧福晋,将她害得几欲子息断绝,英年早逝!”
“朕不说,不等于朕不知道!你以为老十七家的是怎么死的?老十七家的没有儿子?朕疼爱皇孙,不是由着你们拿皇孙来要挟朕的!”
原来前任十七福晋是被皇阿玛赐死的!喜塔腊氏信以为真,一颗心不断地下沉、下沉。
乾隆爷的声音冷若千年寒冰,恐怖如来自地狱的召唤:“喜塔腊氏,你想好了吗?是死,还是活!”
喜塔腊氏咬了咬唇,艰难地说道:“皇阿……皇上,绵宁还小,妾身实在不忍他小小年纪就没了额娘。妾身侍奉太子爷十七年,也实在放不下他。皇上隆恩,妾身愿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共为侧福晋服侍太子爷。”
乾隆爷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朕没打算让你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朕思虑着,钮祜禄氏比你更适合做嫡福晋这个位置。”
喜塔腊氏心头剧痛,不敢置信道:“皇上,怎可以侧室为妻?这么做有违礼法啊。”
乾隆爷说道:“朕是天子,朕所说的就是规矩,就是礼法。且提拔侧福晋为继室,亦非没有先例。老十七的福晋武佳氏,原先不也是侧福晋?”
喜塔腊氏没话说了,皇上好狠的心!她一想到将来要屈居钮祜禄氏那个女人之下,钮祜禄氏必会将她曾经给过的羞辱、穿过的小鞋加倍奉还,就感觉浑身都跟脱了水似的,几近窒息地喘不过气来。
乾隆爷戴着玉扳指的右手叩了叩桌案,说道:“你要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你若以一死偿罪,朕答应给你的体面,必说到做到。”
“你仍是老十五的元配发妻,你所出的绵宁仍是嫡长子。你的丧仪,朕会让礼部风光大办,朕还会追封你为太子妃。太子妃崩逝亦是国丧,二十七个月内,老十五不会有继室。”
“朕年事已高,本就打算明年退位,将皇位传给老十五。所以你放心,老十五登基之前,钮祜禄氏一直都只是侧福晋;老十五做了皇帝,钮祜禄氏初封亦只会是贵妃。至于你,则会被追封为皇后,绵宁身为元后嫡子,朕定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喜塔腊氏神情有一瞬的恍然。太子妃,皇后,多好啊,多美啊!但前提是,她得死!
她人都死了,还做什么太子妃,做什么皇后?无上的尊荣富贵,滔天的权势利益,她都享受不到!
更何况,皇上说了,钮祜禄氏初封为贵妃,那过了孝期呢?不还是要做继后?
她活着,还能争上一争;她要是死了,才是真正地全便宜了钮祜禄氏那个贱人!
喜塔腊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皇上,妾身实在舍不得太子爷和绵宁。妾身……愿为太子爷的侧福晋。”
乾隆爷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重复道:“你确定?”
喜塔腊氏说道:“回皇上,妾身确定。”
乾隆爷笑道:“你宁愿被贬嫡为侧,置绵宁于那般尴尬的境地,也不愿一死保全他的体面和前程?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绵宁,视他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喜塔腊氏低下头:“妾身不忍绵宁没了额娘。”她当然是爱绵宁的,但要她付出性命,她不愿。
乾隆爷长叹一声,沉声道:“罢了,你这个做额娘的不心疼绵宁,自有朕这个做皇玛法的心疼他!”
“你回宫去吧,今日酉时三刻,朕会让人送你上路。”
喜塔腊氏猛地抬头,惊呼道:“皇上,妾身选了活,妾身愿为太子爷的侧福晋啊。您不是说了让妾身选吗?您是皇上,君无戏言,怎能出尔反尔?”
乾隆爷发出一声轻嗤:“从你动手加害国之储君未来子嗣,动摇大清国本的那一刻,朕就没打算轻饶你。朕给你的两个选择,是朕看在绵宁面上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若你真有你所标榜的慈母之心,若你尚存几分皇家福晋的尊严,愿舍身保全身后的体面,朕或许还能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可是喜塔腊氏,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退下吧,朕意已决。”
喜塔腊氏被这惊天巨雷劈得外焦里嫩,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道:“那妾身仍是嫡福晋?死后会被追封太子妃?太子爷登基后,妾身会是元后?”
乾隆爷颔首。
喜塔腊氏含泪接受了必死的事实,满怀期望地道:“那绵宁身为元后嫡子,会是未来的皇太子,对不对?”
乾隆爷说道:“那就看绵宁是不是可造之材了。”
喜塔腊氏绝望道:“皇上,绵宁是嫡长子!”
乾隆爷说道:“大清建朝两百余年,从来就没有元后嫡子继承皇位的规矩,从来都是有能者居之!”
“绵宁要是有本事,老十五自会将江山重任相托;他要是无能庸碌之辈,就算老十五这辈子真只有他一个儿子,朕也宁愿老十五过继侄子为子,也不愿让大清江山毁在他的手上!”
喜塔腊氏心如死灰,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出。
当天晚上,喜塔腊氏“突发疾病”,逝于毓庆宫东偏殿。
十五阿哥奉乾隆爷之命,追封已故嫡福晋喜塔腊氏为太子妃,举宫哀悼。
这一年冬天,清音再次临盆,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十五阿哥喜欢得不得了,不过他就算做了太子,还是没有给亲儿子取名的资格。乾隆爷再次抢了给孙辈取名的权利!
小阿哥被赐名为绵恺,是十五阿哥的次子。
次年,即乾隆五十七年正月,八十二岁高龄的乾隆爷禅位于太子十五阿哥,十五阿哥固辞不受。父子俩三辞三授走完过场,十五阿哥终于含泪接下了帝位,择吉日举办登基大典,继位为新帝。
乾隆爷则是以太上皇之尊与众妃嫔退居圆明园,拒不再理政事,安心颐养晚年。
同年,新帝追封已故太子妃喜塔腊氏为孝淑皇后,已故侧福晋完颜氏为恕妃。并以孝淑皇后孝期未过之由,拒绝选秀。
后宫诸潜邸旧人,亦各有册封。
侧福晋钮祜禄氏,为贵妃,居承乾宫正殿;格格侯佳氏,为莹嫔,不愿为一宫主位,非要住在承乾宫东偏殿。
格格刘佳氏,曾育有一早夭庶长子,帝甚悯之,被封为諴妃,居储秀宫。
格格董佳氏,为淳贵人;格格沈氏,为逊贵人;格格关氏,为简贵人;格格梁氏,为荣贵人。诸贵人各居东西六宫偏殿。
次年,即乾隆五十八年正月,新帝改元嘉庆。
从此,大清进入了嘉庆爷的全新时代!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
这个世界大概周日或下周一完结,再然后就是初始世界的番外啦。
第128章 钮贵妃21
嘉庆元年正月。
嘉庆登基已近一年。只是他这个皇帝, 怎么说呢,做得实在有些不顺,甚至有的时候还很是憋屈。
乾隆爷虽然已经以太上皇之尊退居圆明园, 拒不再理政事, 但是嘉庆真能不管老爷子的想法,按着自己的心意对他留下的一干老臣开刀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乾隆爷尽管不住紫禁城了,也说是不理政事了, 但他积威仍在, 朝中大半势力在太上皇和年轻的新皇之间权衡过后, 仍是选择站在太上皇这边。还有禁卫军和八旗大军的统领,无一不是乾隆爷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 嘉庆要是得罪了乾隆爷,乾隆爷就能让嘉庆怎么登上的帝位, 就怎么滚下龙座!
嘉庆前脚在朝堂上训斥了老臣, 老臣后脚就能去圆明园找太上皇哭诉。乾隆爷年事已高, 心肠软和了不少, 再加上退位之后骤放了一部分权柄疑心愈重, 脑子也开始渐渐地不再那么清明, 而是越发跟个老小孩似的, 又顽固又骄纵。
嘉庆正当盛年, 做皇子的时候就将乾隆朝后期的贪污腐败之恶状看在眼里,深知万民受尽了贪官污吏之苦, 早就有意在登基之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痛, 是一时的;若是不管不顾, 大清的病,越是会越来越严重,直至蛀空根基, 病入膏肓的。
然而,横亘在眼前的最大阻力,却是太上皇乾隆爷。
嘉庆很头疼,非常头疼!
他做的哪里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做的明明就是“儿皇帝”,大清真正的皇帝仍是他的皇阿玛——乾隆爷!
私下无人的时候,嘉庆也曾无奈地向清音感慨过:“朕近来翻阅史书,看到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一章,颇有一番与旧时不同的想法。朕原先认为,李世民身为人子,逼迫父皇唐高祖退位,是为不孝;身为人弟兄,亲手射杀长兄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是为不悌;身为秦王,取太子之位而代之,是为不忠。”
“如此不忠不孝不悌之人,纵然他继位后开创了‘贞观之治’,四海升平,万民景仰,朕仍不喜他。”
清音问道:“那皇上现在的想法呢?”
嘉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朕,却是切身处地地感受到了李世民当年的无奈。眼见父皇耽于安乐,太子嫉贤,李世民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想来亦是极痛苦的吧。”
“他的所作所为,于唐高祖、于隐太子、于齐王,是大害;然于天下万民,却是大利。他若不曾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政变,又何来之后的太平盛世?在后人看来,唐太宗李世民实为一代明主,‘玄武门之变’瑕不掩瑜也。”
“李世民要是拘泥于孝悌之义,大唐皇位怎么轮得着他?他若是不忍让父皇在位时伤怀兄弟之争,等到唐高祖驾崩之后再行夺位,‘贞观之治’不是要少了整整十年?他那么做,或是无可奈何之举吧。”
清音沉默了,她听懂了嘉庆的意思,但是这个话题实在太过于敏感,也太过于危险,她不敢触碰。
嘉庆从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低声道:“朕自做了皇帝,就越来越像个孤家寡人,愿意跟朕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朕心里的苦,除了清儿你,还能跟谁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