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囚室空着,因为小丑正在急救室里接受治疗。
半小时前, 她的丝带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胸骨,给这个三番五次挑衅她的疯子好好来了一下,还从他身体里搞了将近一杯血来喝。
那些血液里的污浊和疯狂搞得梅菲斯特也有些飘飘然, 小丑的血尝起来像一颗夏日傍晚盛开的毒瘤,腐烂和残忍熟得几乎要滴下来, 对欲望丝带而言简直是琼浆玉露。
她本来是要拒绝的,但实在是太香了.jpg
梅菲斯特决定把小丑当成移动饮品站, 时不时就来一下, 毕竟阿卡姆不是什么舒心的地方,而她还得在这呆上一段时间,直到她找到她需要的资料。
四十年前,阿卡姆疯人院曾经启动过一项绝密实验,项目名, 叫做“永生”。
梅菲斯特在查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寒意顿起。
希斯莉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机不对,地点不对, 方式更不对;既然这里是表世界, 里世界也不可能凭空坍缩。
她的本体现在病魔缠身, 那颗聪明的小脑瓜能发挥出来百分之三四十就已经不错,其余被分散出来的希斯莉却都身强体壮,头脑清明。
她们乐意本体高高兴兴当她的可爱小傻瓜,在韦恩大宅里当她们的贴贴充电宝,而脏活累活,就由其余的希斯莉来干。
永生是个乍一听和希斯莉没什么关系的词,她孱弱多病,一个子弹就能要了她的命,要她的永生有什么作用吗?
但如果他们要的不是希斯莉,而是那些被分裂出来的希斯莉呢?
那些健康、强壮、敏锐又永远年轻的虚拟人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一个躯壳死了,就用能量重塑一个;一个躯壳坏掉了,就用能量修补一下。
和希斯莉有关的那份资料,梅菲斯特必须要找到它,读它,找到它之后,她更要销毁它。
可阿卡姆几乎算是这些罪犯们的地盘,她无法只靠潜入在这里大摇大摆翻找东西。
她必须先是一份子,才能不被人怀疑。
人们总是倾向于忽视一个女人的杀伤力,转而用过多心思去关注她的其他方面。梅菲斯特在哥谭中心停留,搅风搅雨击中火力,亚巴顿则更适合发挥魔法侧的力量。
——到你了。
梅菲斯特阖上眼帘,安静地贴着冰冷的水泥地板,慢慢陷入休眠。
——收到。
黑发美人褪去了白日里的伪装,在月光下显出某种非人的苍白和漠然。
无数尊姿态诡异的雕像匍匐在他脚下,被他轻慢地踩了上去,用力碾了碾。
沾着血肉的天使面孔碎掉半边,明明该是死物的雕像,却怨毒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都是眼睛,污浊的窥视的眼睛。
“嘭”的一声,亚巴顿一脚就把这只敢于活动的眼睛踹飞出去,天使面孔尖锐地嚎哭着,在风里化成干枯的碎末,被无形的风尽数卷起,重新送回亚巴顿的手掌。
“你敢。”他阴冷地、一字一顿地说。
整座城市上方,五个雕像歪歪扭扭构成了交叉的五芒星,蛆虫还没有找到缝隙,这只是一次小心翼翼的群攻刺探,但亚巴顿已经感到了不耐烦。
七十年前,纽黑文最大的地下实验场随着一场严重的爆炸事故消失殆尽。
纸质资料全部在爆炸中焚毁,核心研究人员死无全尸,研究因此被迫停止,试验场也被完全废弃,毫不知情的纽黑文市民们重新生活在焦黑的阴影上。
四十年前,远在哥谭的阿卡姆疯人院重启了这场实验。
一个月前,二十一岁的希斯莉“死”在里世界。
与此同时,表世界十六岁的希斯莉出现在了纽约。
恶魔的条约从虚空中浮现,亚巴顿垂眸大致看了一遍,潇洒地签了一个花体字。
“我,亚巴顿,”他敷衍地读了一遍,“地狱与瘟疫之王——”
承诺不插手契机和结局,不再讲一句诚实之言。
“真公平。”黑发美人朗声笑道,他身后的影子慢慢扭曲起来。
梅菲斯特和亚巴顿一整晚都在外面打生打死,而希斯莉——希斯莉又在和肯贴贴。
【地狱的黑山羊王同步程度:99%】
希斯莉:???
“我不是刚夸过他靠谱——”她惊异地戳了戳光屏,试图戳出一条bug提示,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是凌晨一点零六,因为她克服不了再次入睡的恐惧,于是她决定拉着肯一起打桥牌。
虽然事实是希斯莉和肯两个人都不会打桥牌,然而肯上手颇快,几个回合下来就熟练掌握了某些看起来唬人的精巧动作,引得希斯莉小海豹鼓掌。
凌晨一点零七分,肯正在教希斯莉怎样立起一张牌,那块被希斯莉从梦里带到现实的碎石忽然毫无预兆地粉碎了。
希斯莉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它就开始迅速分崩离析,粉尘四散逃窜。
肯猎豹一样弹起来,抓住一张玻璃纸,就重新把那些粉尘关回了新的牢笼,甚至熟练的打了个空气都进不来的死结。
——给。
希斯莉抗拒地战术后仰。
“这是什么?它还活着吗?”她带着厌恶小声问道。
——活着,快死了。
肯告诉她。
——你应该烧了它,就像烧吸血鬼一样。
希斯莉不禁觉得十分有道理,并且手比脑子快地披上了睡袍,提着玻璃纸小袋子,出了卧房的门。
昏暗的壁灯下,夜晚的韦恩大宅比白天要幽深十倍不止,希斯莉提着小袋子,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完美演绎出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往下走。
肯在她的脑袋里迅速调出曾经的小地图。
——向左。
希斯莉开始下旋转楼梯。
——径直往前。
现在路径看起来熟悉多了,希斯莉认出这里的房间陈设是餐厅的轮廓。不需要肯再多说,她自己绕了几绕,找到了厨房的门。
灯被她“啪”的一声点开,接着是电气灶,明亮的光线下,代表着热度的红圈也悠悠窜了出来。
——把它倒出来,它快死了,跑不掉的。
希斯莉顺着他的说法,将袋口倾倒在烧红的圆圈上。粉尘落入圈内,没有爆炸,而是发出了惨叫式的点点噪声。
——那就是惨叫。
希斯莉站在原地,看着红圈稳定地跳动,直到浅灰色的沙尘被烧成焦黑,动也不动了。
你看到我看到的画面了吗?她在心里戳了戳肯。
——它死了。
肯的回答完美地印证了她的猜测。
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肯教,希斯莉自己也会做。
她开始清理玻璃灶台面,期间肯还不得不接管了一下她的身体,因为她差点就要把自己烫伤了。
希斯莉:嘿嘿。*猫猫摇尾巴*
肯:平静地“拍了拍”希斯莉
“希斯莉小小姐,您在找什么吗?”
希斯莉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她被吓得浑身一僵,过了一小会才意识到是阿尔弗雷德。
老管家看上去不太好,头发乱了,表情疲惫中透着严肃。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记得体贴地加重脚步,而且希斯莉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种怪怪的、讨人厌的、梅菲斯特一回到家身上就会带着的味道。
血的味道。
“我饿了,阿尔弗雷德爷爷。”希斯莉平静道,“我已经找到我需要的了,麻烦你担心。”
她拒绝了“需要我为您热一杯牛奶吗”的提议,在老管家走出厨房时跟着出了厨房,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老管家大概以为她是怕黑,并没有说什么。
在哪里?希斯莉垂着眼睛问肯。
——第三间房。
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希斯莉小小姐,很晚了,现在是睡觉时间。”阿尔弗雷德脸色没有缓和,但他尽力放柔了声音劝希斯莉。
“就最后一件事,阿尔弗雷德爷爷。”希斯莉轻声说,“就一件事,我要去和爸爸说晚安。”
没等管家说什么,她已经叩响了老父亲卧房的大门。
“请进。”布鲁斯沙哑的声音穿过门板。
希斯莉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阿尔弗雷德慢了她半步,因此和希斯莉一样捕捉到了布鲁斯脸上稍纵即逝的微表情。
希斯莉则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卧室的灯光很暗,他换了一身法兰绒睡袍,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到深色大床上,一副困倦、即将入睡的姿态,看上去仿佛没什么不妥。
仿佛没有发白的唇色,被汗打湿的鬓角,和比平时显得僵硬的手臂。
“发生什么事了?”布鲁斯轻声问她。
希斯莉走到他的床边,把自己慢慢缩上床,身旁的老父亲僵硬了那么一秒,才慢慢放松下来。
“爸爸。”她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你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不要受伤。
“记得。”
布鲁斯钢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更加浅淡,里面清晰地盈着打趣的笑意,“怎么了?希斯—”
希斯莉那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搭在他受了伤的大臂上。
“血的味道。”
蝙蝠侠浑身僵硬,并听见他的小女儿低声说道。他这次终于听明白了她的语气,那是一种强忍着怒火的、冷冰冰的强调。
“我不能假装闻不到这个。”希斯莉咬着牙说。
布鲁斯:*瞳孔地震*
“父亲,你是蝙蝠侠吗?”
布鲁斯:*瞳孔天崩地裂*
第35章 交涉
希斯莉很少生气, 除非她忍不住。
她现在终于有了韦恩家标志性的冷沉表情,不赞同的目光和蝙蝠侠本尊如出一辙。
布鲁斯不用多加观察就知道,她的目光在无情地谴责他, 毕竟那双和他相似的冰蓝眼睛此时正火光熊熊,他想翻出一个可靠的借口都不行。
沉默, 是今夜的康桥。
也许是几秒, 也许是十几秒;他正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还能说什么, 忽然听见希斯莉轻轻叹了一口气。
女孩子耸下肩膀,从刚刚“气势汹汹要质问他一顿”慢慢转化成“被针戳破的气球”。
张牙舞爪的炸毛球球敛旗息鼓, 又回缩成一只柔软无害的猫猫。
“你先休息吧。”希斯莉望着老父亲苍白的脸色,还是没忍住心软,别过头去。
她站起身来。
“晚安。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还有明天?
布鲁斯表面不动如山, 内心惊涛骇浪。
希斯莉走后,他和阿尔弗雷德面面相觑, 直到象征着一点半的钟声在房间里响起,解冻了这两个尴尬到僵硬的人。
“她怎么……”布鲁斯掀开法兰绒睡衣下摆, 处理起匆匆盖住的膝盖擦伤。
“她很聪明, 布鲁斯老爷。”
阿尔弗雷德递给他一瓶凝血喷雾,“不要小看她,她也是韦恩家的一员。”
——不生气了?
肯问。
“生气。”希斯莉忍耐地磨了磨牙,还是忍不住冷声道。
她知道当蝙蝠侠是布鲁斯永远不可能放下的责任和执念,哥谭是他的城市, 是黑暗骑士放在心上的珍宝。
她只是在生气他竟然会受比小打小闹更严重的伤,同时也在非常、非常的生气自己,没能第一时间保护他。
希斯莉:无能狂怒.gif
梅菲斯特:阿啾!
她跨过桥牌残骸, 关上门, 回到床上, 蜷缩成一个睡裙毛团团,直到肯的手臂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伸过来,把希斯莉强行扳舒展,再连人带被搂进怀里。
肯脱下了工装服,希斯莉挨着他穿黑色t恤的温暖胸口,感受柔软的织料如何贴合她的脸颊,听着他有力、缓和的心跳声,困意慢慢涌上来。
肯的手也在有一下没一下梳拢她的长发,他的意识像夜里平静的风。
——你在反应过激,放轻松。
“为什么我在意的人最后都会受伤?”希斯莉失神地盯着房间里的一块阴影,“我不喜欢这样,我讨厌这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希斯莉,你只能尽力,然后接受这个结果。
希斯莉在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了。
“我很害怕接受。”
——我知道。
湿痕从她的眼角轻轻一闪,在肯的t恤上洇开,又被他小心遮回暗处。
“我始终觉得……保护他们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不会。
“我只有他们了。”
希斯莉的声音越说越低。
——你有我。
肯一如既往地回答道。
希斯莉已经沉浸在梦乡里了。女孩子这会才褪去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睫毛在眼底留下细密的阴影,睡得甜甜的,偶尔才发出一声小猫崽子似的呜咽,像个漂亮又易碎的娃娃。
大只的希思莉凝视着小只的希思莉,被困意传染,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在梦里看到白蝴蝶、五月初的松柏,还有刚下过雨的天空。
第二天早上,希斯莉迷迷糊糊正要起床,忽然察觉出肩膀上多搭了一只手。
那只手滑落,停到她的手臂上,不到零点几秒,她迅速从肌肤相触中读到,这是亚巴顿。
——随即被他在纽黑文的血腥回忆劈头盖脸糊了一通。
希斯莉:。
这下赖床是不可能赖床的了。
由于信息共享,肯和亚巴顿接连惊醒,三只希斯莉大眼瞪小眼,肯回到意识空间轮空,而亚巴顿要留下来,给希斯莉讲他遇到的事——虽然他已经“传输”给了她百分之九十九的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