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来到人间几天,甚至还没体验过什么是真正快活的日子。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一台仪器忽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显示屏由黄转红,躺在床上的希斯莉剧烈痉挛起来,挣扎之间,险些碰洒了她在挂的吊瓶。
阿尔弗雷德强硬地擒住她的手臂,给她打了一针。
解药很快发挥作用,希斯莉又短暂安静下去。
但老管家知道,小丑给她下的量已经完全超过了水准范围,这一针只能短暂的缓解她的痛苦。
一道阴影突兀地出现在大天使面前,迫使他停下了向下行走的步伐。
他抬起头,阴影里显出一张清俊而极端邪恶的脸,地狱的君主从裂缝中现身,挑衅地手指收拢,抓住试图逃窜的恶念,黑山羊角在苍白的光线中被照射得愈发不详,
而在他的对面,大天使静静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加布里埃尔的眼神悲悯又漠然,仿佛无论亚巴顿怎样试图阻止他,他都会把地狱的君主视为蝼蚁。
两张美得惊人的脸无声对视着,一个是极致的神性,一个是完全的恶魔。
假如有第三个人看见这幅场景,一定会觉得这是光与暗的冲突,是剑拔弩张,是两个双生子被时间埋没的可怕故事。
实际上,只是一只希斯莉加入战场,来和另一只希斯莉打招呼。
——你黑了摄像头吗?加布里埃尔用眼神问。
——黑了。亚巴顿回道。
于是加布里埃尔突兀地在通道里展开了大翅膀,并牵住亚巴顿的手,一起往前走。
大翅膀和恶魔的阴影加速都飘得很快,一时间,地下通道成了什么儿童专用溜冰场。
两只希斯莉:*快乐地头顶冒花花*
——我们这样好像要去春游。加布里埃尔突然说。
——你想春游吗?亚巴顿问。
——想。大天使诚实地回答。
——那就安排。
亚巴顿坚定道。
一体双魂的好处在于,一只希斯莉可以继续找炸弹在哪,另一只可以在脑子里碎碎念安排。
——肯、希斯莉、梅菲斯特、亚巴顿和加布里埃尔。
地狱的君主认认真真在脑子里写下以上名字,又开始挑适合野餐的景点。
——哥谭不行,纽黑文不行,但纽约可以暂定。
大天使被这套碎碎念影响到,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念。
——你说的对,纽约有中央公园。
亚巴顿想了想,觉得非常有理。
两只希斯莉联手解决一个大问题,又开始高兴地冒花花。
亚巴顿收起了脑内的笔记本,他和另一只自己对视一眼,在心意相通□□享了知觉,表情也同步地严肃起来。
大天使听到了嘀嗒嘀嗒的噪声,亚巴顿则闻到了浓郁的恶念和□□气味。
炸弹的声音就在前面。
“去野餐吗?”
另一边,哥谭的红丝带抬起头问。
梅菲斯特和肯同步接到了群里的消息,即使披上不同的马甲,她们的爱好也是共同的。
梅菲斯特的声音怪异而好听,她咬字很难清晰,犹如浓雾中开放的玫瑰,但由于她从来没在人前开口,人们似乎更倾向于把她认知成没有人类意识的野兽。
通俗来讲,就是不会说话。
梅菲斯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小丑的踪迹渐渐好寻起来,可能的路径也只剩一条,于是哥谭的红丝带与纽约的杀人鬼不期然间狭路相逢。
两只希斯莉友好地跟彼此打了个招呼,但没敢贴贴,因为两个人今晚都见了不少血。
——去。
肯比划了一下,让另一只自己很快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梅菲斯特就笑起来,她笑得非常反派,尖锐的牙齿上还有没舔净的血。
梅菲斯特:*快乐地头顶冒花花*
红丝带像异形一样支撑着梅菲斯特飞檐走壁,偶尔帮一把肯;杀人鬼也不遑多让,他臂力惊人,一只手就能爬上一层楼,无声而迅速地向着恶意最终的源头赶去。
“那个混账应该就在这里了。”
梅菲斯特低声说。
肯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有布料遮挡的部分。
他也抬起握刀的手,从面具后盯向夜色中不起眼的建筑物,眼神冰冷。
没人能在戏耍过希斯莉后还全身而退,没有人能碰她,没有人能伤害她,除了她自己。
然而她笃定地爱着她自己,因此她的所有部分都始终如一的爱着她。
他们是希斯莉的骑士,也是彼此的守护神。
第46章 摊牌
就像每个大反派标配一样, 小丑也有自己对危险的本能感应。
那一秒,寒意忽然腾空窜上脊背,小丑向后趔趄了一下——正是这一下, 拯救了他即将被贯穿肩部的命运。
伴随着轰一声巨响,仓库的门被梅菲斯特悍然撕开。
鲜血缓缓地渗透小丑的紫西装,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被暴力拆卸的钢铁制品,半是愤怒, 半是兴奋, 从喉咙里撕裂出一声尖啸。
“开火!”
在小丑跳上集装箱,抱着沉重的机枪开始肆无忌惮射击时,梅菲斯特同样顶着重型火力正面进攻起了这个巨大的仓库。
这里是小丑这次行动的底牌, 有几百个人带着同样的小丑面具和机枪蹲守在这里,每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像一批只残留着血肉的听话傀儡。
而梅菲斯特则像一只悍勇的豹子,毫不退缩,殷红的丝带从她身体深处升起, 无限期延长、增加, 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完美地挡下每一次交火。
等她冲到第一批小丑面具那里,她的丝带立刻缠住了他们的手脚, 深深扎根,让那些人发出了高亢的惨叫。
与此同时, 肯无声无息顺着仓库二楼的窗子跨了进来,一只手擎住横梁, 缓缓地把身体顺着手臂的力道降了下去。
杀人鬼比梅菲斯特做事起来更慢条斯理, 也更让人恐惧。他走到一个落单的小丑面具身后, 在紧紧捂住他的嘴的同时, 尖刀狠戾地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这一刀,就让那个人将死的鱼般绷直,又缓缓瘫软在地。
肯:*默默地拖走*
很快地,他又找到下一个目标,故技重施。梅菲斯特在正面顶着火力强攻,背后则有肯阴阴地配合偷家。
两只希斯莉在混乱和鲜血中,暗戳戳地对了一下眼神。
“该死的……该死的!”小丑咆哮起来,“你们在退缩什么?打死她!”
只要有血,梅菲斯特的丝带可以毫无限制的生长,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和噩梦相差无几。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只会看见她虫巢似的丝带、她脱离了人类范畴的眼睛。
恐惧是一种古老的本能,它流淌在人类的骨血里,在一定范围内会被立刻激发,形成一套坚不可摧的反应。
只要有一道防线僵直住,有一道防线想要转身就跑,这群带着小丑面具的暴徒也会立刻溃散,暴露出最中心的小丑本人。
梅菲斯特早已经让他流了血,假如他敢试图逃跑,就算她让小丑跑四十九米,她还是能把他摁倒在地。
那一定是一副非常精彩的画面。
在肯的尖刀又一次无声无息捅入血肉的同时,梅菲斯特身上的丝带忽然暴涨,钻入这批暴徒的身躯,并把他们高高地抛向仓库天花板。
惨叫声穿透天花板,在夜色里尖锐地划过。
发现了这个方法的效率,梅菲斯特又扔了另一批暴徒,砸得开火方阵东倒西歪,有一个人甚至差点把小丑从台子上撞下去。
“就为了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女人!!”梅菲斯特隔得很远都能听见他怒火万丈的咆哮,小丑真正的怒气仿佛洒在地板上的致命毒汁,让听者无不寒毛直竖。
她假装没听见,又找到空隙,将一根空余的丝带嵌入暴徒体内,一吸。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被她抛起,扔回这群暴徒中。
梅菲斯特为这血液中的恶毒含量满意地舔了舔唇角。
她可以从血液中的甜美滋味里尝出,谁曾经夺取过一个人的生命,谁还没有。
小丑手底下的人都是绝对的杀人如麻,即使她没有资格去审判别人,她可以一报还一报,以眼还眼。
梅菲斯特: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没有杀人,爸爸不会让我滚出哥谭。
两只希斯莉都自欺欺人道。
在梅菲斯特绝对地吸引眼球的情况下,肯的行动越发快捷方便起来,他的手掌仿佛无情铁手,下刀一成不变如同是在宰猪崽子,从下手到拖走,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因此,当后方火力渐渐薄弱起来时,小丑和前方的暴徒们都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
在仓库后面,生死不知的身体们已经摞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肯完成任务后,开始站在阴影中待机,等站得有些无聊,他又探出头去,在墙后露出半边脸偷看。
有一个暴徒在换弹时,不经意地朝后方瞥了一眼。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因此这位暴徒又转回头去,仔细地看了看。
这一眼,吓得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大喊出声。
在墙角,一张幽灵似的白面具在静静地凝视着战场,凝视着他。它孔隙空旷,仿佛寒冷的雪原,他被注视着,感到了一种绝望的、针扎似的毛骨悚然。
它知道我是谁了。
它要找到我了。
它要杀我。
不到一秒钟后,暴徒开始发疯似的对着墙角开枪,流弹和枪口都在痛击他的队友,小丑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枪。
子弹爆炸开来,血肉四溅,无头尸体和残破的面具鼓溜溜滚下去。
梅菲斯特:——D区
肯:——?
他探头出去。
肯:——D区
在暴徒们只剩下几十人,再也无法逼梅菲斯特全力防御后,小丑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跳下高台,混入人群中。
大部分丝带在不必组合得密不透风来保护她后,都冲到暴徒堆里,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也许是因为阿卡姆里她隔三差五就把小丑吊起来嘬,面对这些相对而言普通的血液,梅菲斯特虽然也很愿意去喝,但倒没什么面对美食才会有的冲动和欲望。
这点很好的保持了她的清醒。
丝带干脆缠上剩余倒霉蛋的脚踝手臂,在吸干他们体内的血液后,梅菲斯特把他们横着倒甩了出去,砸倒剩余还能站立的暴徒们。
地上的人还在扭动挣扎,丝带轰然降临,像在喝一整排AD钙奶,梅菲斯特一次性把他们喝光,快乐地摇晃丝带,走到肯藏身的角落。
“你知道小丑在哪吗?”她问。
——我在跟着。肯和她碰了碰手。
仓库里水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是梅菲斯特的杰作,小房间里高高堆着的身体山则是肯的艺术作品。
两个人都战果颇丰。
思维共通后,梅菲斯特用一根丝带探入仓库的下水口,耐心地和想要逃走的猎物搏斗,肯则走到仓库正中,清理出来了一片带横梁的空地。
月光透过残破的天窗落下,照亮这片血色的世界,也照亮了他部分的面具。
手握尖刀的高大男人在这样的光线中,显得空洞、平静,让人毛骨悚然。
小丑很快被拖了上来,半昏迷,两条手臂软绵绵的。
他的西装被拉得破破烂烂,梅菲斯特拖着他淌过水泥地上涓涓流淌的血河,把他扔给肯。
杀人鬼慢条斯理地用麻绳把他吊了起来。
疼痛让小丑睁开眼睛,嘶了一声。
“你们在复仇?为了那个小女孩?”他咳嗽着,含混不清的问,又愤怒,又不解,“我以为我们度过的时光是有意义的……为什么要这么严肃?”
梅菲斯特望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没什么杀意的微笑。
小丑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
“啊,我明白了。”
他低声说,“她真的很重要,对吧?”
这个微笑让哥谭的红丝带又看起来像人多了些,小丑心头的怒火忽然消减,眼不错珠地望着野兽难得一见的模样,直到剧痛袭来。
戴面具的高大男人用尖刀挑起薄薄的肉片,放到托盘上;小丑尖叫着、弹动着,麻绳在他手上越捆越死。
血水和汗水一并从他的额头滴落,梅菲斯特的红丝带见缝插针,在小丑反应过来之前,“哧溜”过他的伤口。
“你……你…你是一部机器…”小丑用力咬着牙,凝视进肯空洞的蓝灰色眼睛,“真有意思…哥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他话都没说完,肯再次手起刀落。
希斯莉本体在小丑手中受过什么伤害,其余的希斯莉们就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当蝙蝠侠蹬碎窗户玻璃、闯进仓库时,他就看到了月光下毛骨悚然的场景。
横梁上吊着血葫芦似的一个人,肯和红丝带站在两旁,看见他进来也没什么反应。肯——高大男人光是伫在那里就充满了威胁性,他的双手和刀已经被血染红,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双手滚落。
红丝带则比他更疯,她全身上下都遍布着喷溅出来的血迹,仿佛刚从狂欢盛宴回来,猩红的眼睛野兽般转动着。
他想象中的大麻烦似乎早已经被这两人解决,现在的大麻烦则变成了这两个。
蝙蝠侠站在二楼,绷紧全身的肌肉,蝙蝠镖攥在拳头中,暗暗防备着。
然而肯退了一步。
红丝带也退了一步。
空地上只剩下那个生死不知的血葫芦,像是在等待蝙蝠侠的验收。
蝙蝠侠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知道我是谁。”他沉声说。
肯站在阴影里,仿佛在默认。
“那是小丑。”蝙蝠侠接着问。
肯这次轻轻地点了点头。蝙蝠侠自认自己已经见过不少黑暗,但他依旧觉得肯危险得深不可测。
从黑暗里诞生的人,爱意也是扭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