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希斯莉也喜欢漂亮姐姐。
……落在美国队长和黑寡妇眼里,就是漂亮的女孩子忽然发呆了两秒钟,连长睫忽闪起来的频率都是温吞的。
身为五感超出普通人太多的超英,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孩子身体素质是普通人里的中等偏下,她的手骨和脚踝纤细到简直一折就弯,皮肤一碰就红,也完全没有受过训练的人都有的“保护致命部位”的具体认知,所以美国队长会毫不迟疑地带她去医院,神盾局也只是让黑寡妇出面冷眼旁观。
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落在女孩子小小的毫无血色的脸上,落进她天真而忧郁的蓝眼睛里。希斯莉眉目中的脆弱感和神经质并不伤人,她只是太虚弱也太惹人怜爱,像印象派画家都愿意捕捉的倩影,薰衣草色,比薰衣草淡一些的浅紫色,温柔的黄色、蓝绿色。
两秒钟过去了,希斯莉眨了眨眼,从“娜塔莎好漂亮是美人姐姐就算是调查也没关系我还是好喜欢她”的情绪里把自己艰难地拔了出来,并意识到美国队长给她带的鲜花此时已经被递到她面前了。
“我们希望你会喜欢。”金发男人望着她笑,眼神温和,像是在看某种毛绒绒的幼崽。希斯莉不介意他和旁边娜塔莉一刻不停的注视,对方是超级英雄这种概念无意识但深深地植入了希斯莉脑海,她完全信任着他们,并且百分百可以做到像看待普通人一样面对他们。
——肯克制的露出了小小的疑惑。
我知道这个想法听上去有点矛盾啦。
希斯莉笑着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真的经历过什么灾难。我没办法把他们当成顶天立地满身金光的英雄,不是说他们不值得,相反,我认为他们比英雄还要伟大。
只是身为一个漫威观众,我们早早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和每一丝细小的心路历程,他们也有血有肉,不是枪打到身上就不流血,所以我不会觉得他们很远,虽然心理和生理上肯定有距离需要保持,但这足够近了。
我是不是依然没说明白?
——肯安安静静把自己沉了回去,仿佛从来没浮上来过。
满天星、剑兰和康乃馨彼此掺成细密蓬松的一大捧,玫红的柔粉的,红中带白,开放得热烈至极,又没什么惹人不快的香气,包装纸被处理的很妥帖,植物本身的草木气味就是清新而馥郁的。
“谢谢你们!”希斯莉快乐的接过她的花,抱了个满怀,盯着娇艳欲滴的花们看了又看;她这个时候更像一只人间珍贵的脾气很好的小猫咪了,发现在被人好好对待,她绝不会不进反退的伸伸爪子,而是愿意把小脑袋低下去,慢吞吞软乎乎的蹭蹭对方手心,不去论陌生的善意到底有几分。
“希斯莉,”美国队长纵容地看着她一下一下拨拉花瓣上的水珠,“我和你的医生聊了一聊,她说你还不能出院,要再保守观察一天。”
他看见女孩子顿住了。
她想起了什么,然后抬起头来,目光匀给他们两个。微笑浮现在她的脸上,怯生生的,又有一点因为实在是过于漂亮而生出的天然明媚。
“嗯……”她出乎意料的说,“可以麻烦你们存一下我的号码吗?”
“怎么了?”美国队长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他的翻盖手机,但只是握在手里,没有打开。娜塔莎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她。希斯莉有点紧张,但她的紧张是坦然的。
“我希望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打给我,因为我真的很感激你,以及你们帮助我的一切。”女孩子的眉心颦着,她细白的手指绞来搅去,看得出的确不太擅长打直球,在试着散发作为矜持猫猫的同时,对好心人的爱意程度最大化的气场。“如果我当时昏倒在雨里……”她没继续说下去,但看见过她连续几小时高烧的美国队长懂了。
说她有可能会丧命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这样强烈的感激,言之有理。
——念我的电话号码。
肯不负她望地出现了。
希斯莉就照着小黑板念,美国队长这次打开了他的翻盖手机,摁来摁去,显然在认真存好,是有点被她的直球打动到的意思。希斯莉就更加高兴起来;她转头去看黑寡妇,两只冰蓝的眼睛清澈地望着红发美人。
“你要谢我什么?”娜塔莎轻轻笑了,希斯莉知道黑寡妇很少真心微笑,但她依然会为漂亮姐姐诚实心动。
“谢谢你挑的花,它们很漂亮。”希斯莉乖乖答。
她看见黑寡妇到底也存了她的电话号码。
两个超级英雄都觉得自己不会有机会拨打这个电话,但确实,他们认真在联系人那一栏写下了希斯莉的名字。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是讨人喜欢的,假如希斯莉能看到他们两个头顶上方,好感条在她这么说过一次后瞬间就能得到双倍加成。
然后娜塔莎走出病房,接了个电话,护士走进来,给希斯莉挂吊水。史蒂夫向希斯莉告别,他嘱咐她养好身体,按时吃饭。希斯莉一一应下。
病房又空了。
希斯莉靠在雪白的枕头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药水冰冷,流进血管,有隐约的疼痛和酸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她不去盯着右手背里那根让她胆寒的长针,转而看着自己的左手背。
她的手乍一看毫无问题,然而静脉所在的一小条皮肤上满是针孔留下的疤痕,时间太过久远,可它们依然清晰地泛白,一长串一长串挤在一起,有四五十个。
希斯莉都不需要数,她记得右手背上的有更多。
“我以前也经常生病。”她自言自语道,“都要靠我自己撑过去,我自己打电话给医院,订出租车,买药吃。我每次都安慰自己会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所以今天我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来看我,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肯,我并不为独自一人感到难过。”
希斯莉微笑着,温柔的,眼神却茫然若失,仿佛要躲雨的人在屋檐下站了很久,雨却不肯停,淋湿了她的脚尖。
“我猜,我只是有一点点希望,有人能稍微陪我一下。”
她又笑了一下,看向玻璃窗外的景象。炎炎夏日里的纽约,朝气蓬勃,反射出那些强烈而干净的太阳光,即使是病房的寂静里也无法磨灭这样直观的热情,今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那些风里摇曳的绿树,来来去去的流云。
满眼亮堂,满眼模糊。
希斯莉渐渐睡下了,女孩子蜷缩着身体,像小猫打盹,然而不一会又舒展开来,只有搁在小桌上打吊针的手是老实的。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一架来自哥谭市的私人飞机已经在纽约安然落地。
第10章 拔针
【通知:本章已替换】
是希斯莉离开了他,还是他没能护她周全?
不算漫长的飞行过程中,布鲁斯·韦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疲倦的皱起眉心,眼皮在假寐状态下无意识地轻轻抖动。离纽约越近,他的内心越翻江倒海,面上的神色也越发镇定自若。
那个小小的婴孩,流着和他相同的血,他发誓要保护她、要给她全世界最优渥和快乐的生活,却从未见证过她的出生,并在后续的时光中缺席了十五年。
布鲁斯可以预见到这个变得陌生的女孩儿会有什么反应。她大概会震惊于他的身份,进而产生委屈和埋怨的情绪,就像每个普通的十六岁女孩儿一样,也许她还会哭,会不解,会质疑。他让她在外面受了十五年的苦,她应该有这样的表现。
更糟糕的是,他很难劝服自己把她带回哥谭。他很清楚,哥谭不会接受她,他的羽翼下终会有防不到的冷箭,任何哥谭人都一定遭受一定程度的意外,正如哥谭最终会自我腐烂。
但布鲁斯冷静思考对策时感到了困难。静心变得非常难得,布鲁斯发现自己时常走神,婴孩的笑脸和证件照上女孩子模糊不清的容颜彼此重叠,像遥远的星星一样闪烁。
希斯莉不是意料之外。
她是失而复得。
迟来的隐痛,在看见纽约明亮的阳光时,刺伤了布鲁斯的眼底。他走出飞机,站上自动扶梯,呼吸到充满尘嚣的陌生气息,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日是燥热的、暑意的,布鲁斯的指尖却一直冰凉。
一辆黑色宾利无声且敏捷地停在医院门口。
病房门一点一点被人推开,走廊灯带进了浅浅的影子,蜿蜒到病床边。
不到二十四小时里遇见两场恐怖片情形,但希斯莉对此毫无所觉。
女孩子整个小脑袋都扎进了被子里,布鲁斯看不见她的五官,只有一小侧乌发遮不住的脸颊,能看出在这场酣梦里睡的微泛血色。吊瓶里的药水快见底了,她搁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腕骨细得一掐就断,苍白,淡青,指节细长,漂亮的像大理石质的雕刻品。
小桌上搁着一束花,没写卡片,但看颜色和花卉搭配明显是用心挑选的。
病房里电视被调成静音,窗户关的很严,只有空调偶尔的风声,和女孩子安谧均匀的呼吸声。
不到一秒钟,布鲁斯不动声色的推翻了之前关于这个孩子全部的想象。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希斯莉甜蜜的睡相,然后无声的退了出去。
病房门重新合拢。
心情变得异常平静的布鲁斯不再焦虑于几小时的等待,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站着他的保镖们,迪克正坐在家属等待椅上,不出声的对他露出一个坏笑。
“终于安心了?”布鲁斯看见他最大的养子做着口型。
布鲁斯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们不知道,肯正平静地听着他们的动向。他没有吵醒希斯莉,只是因为他认出了布鲁斯的脸。
肯依旧坐在倒塌的横木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他的刀。
金属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希斯莉,醒醒。
“……怎么了?”
希斯莉睡得双眼朦胧,她觉得自己又变得稍稍有些过热起来。她睁开眼,长睫轻眨了几下,眼前好一阵都是模糊黯淡的光晕,鼻腔和口腔内传开了熟悉的干燥和疼痛。
【我司的惩罚机制只能保证不会对玩家造成伤害,但分功能尚有许多bug。】系统立刻上线,并演示了五十次高强度士下座,【提醒措施强度有待削弱,应有效播报玩家希斯莉·韦恩剩余十小时作出决定。】
【…】
【该问题已反馈回公司,感谢玩家希斯莉·韦恩做出的贡献,我们在此奉上游戏币和钻石奖励。】
只是游戏bug。希斯莉提取到了这个讯息,本来有点沉底的心情迅速被拉回到正常水准。
——去叫护士给你拔针。
希斯莉烧得热乎乎的小脑袋用了五六秒对“我又发烧了”和“叫护士拔针”作出反应。她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用空余的手在床头摸来摸去,企图不睁眼也能摁到呼叫摁钮。
摁钮摸上去冰冷得吓人,难道是玻璃做的表面?希斯莉险些一头栽倒。浑身都疼,她咬紧牙齿,低烧带来的周身痛感像有细小的针从每一个毛孔戳进去,在血肉的边际翻来覆去搅动。
在模糊的光晕里,希斯莉隐约看见摁钮的绿灯被点亮了。
她卸了一口气,费力地躺回枕头上。
病房门开了。
护士来的有这么快吗?希斯莉模糊地呜咽了一声,她努力试图睁开眼睛,然而只能被走廊灯刺得眼泪直打转。脚步声径直走到病床边。
一只微微发凉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摁好软管。胶布被揭开,手的主人迅速拔出了针头,并用医用棉片紧紧压住出血点。
好吧,一个全程安静的男护士,希斯莉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已经被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擦出红痕了。但这样的握法倒也没什么侵略性,肯没出声提醒她,希斯莉自己也没感觉到什么危险,反而被人这样摁着止血感觉还很好。
她实在没力气抽回手腕,只能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这位男护士的声响。
高档衣料摩擦声窸窣,他坐在床边,沉默地替她摁着手背止血;希斯莉又想起来,他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小推车行进的声音,而且正常的护士都会在拔针后处理掉吊瓶等医疗废品,他没有。
“你是谁?”她小小声地问。
布鲁斯深深的凝视着她,他听见了内心极大的震动,一时间竟然有些失语。
脱离开所有他自己的臆想,他的女孩儿在他没能见证的地方,已经长成了花一样含苞欲放的年纪。但怎么会这样?她是人间的花园里最漂亮最柔软的其中一朵,却看上去马上就要枯萎了。
她放在他掌心的手热得滚烫,她有气无力半阖着长睫,冰蓝的眸子聚焦涣散,努力望着他,望着这个陌生人,然而她已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瘦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猫。
布鲁斯的心里刹那间涌起一阵阵心酸的爱怜,更多的是后怕的庆幸。这朵单薄的小花骨朵,如果不能时时刻刻拢在手心,几乎注定要在风中枯萎。
一切都是他的错,但他还算来得及。
“我是布鲁斯·韦恩。”
他尽可能平稳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顺从自己老父亲的心意,在女孩子颤抖一下时,如愿以偿地包住了掌心柔软的小手;女孩子纤细的指节和婴孩幼嫩的小拳头是完全不同的,布鲁斯却奇异地感到了熟悉,就好像长大了的希斯莉还跟他悉心照顾的婴孩没什么两样。
“我是你的父亲。”布鲁斯低声道。
第11章 保护
希斯莉在肯过长的沉默中早有预感。
可当她听见握着她手的陌生男人亲自承认,心里还是忍不住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欢喜,仿佛一整城春花在一刹那盛放。
他找来的很快了,这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希斯莉反握住了成年男人宽大的手掌,力道轻的和一阵风没什么两样。布鲁斯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波动,他等待着她的反应。
——于是他看见了希斯莉充满信任意味的微笑。
女孩子最纯真无邪的表情就该是那样的,她倚靠着枕头,像一幅美丽圣洁的壁画,然而伴随着这个微笑的是突兀出现的滚滚而下的泪水,一颗颗落进她鬓角蓬松的黑发。
“爸爸?”他听见她压不住的哭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