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走在大天使后面,男人永远穿着工装服,只是手里的刀换成了巨大的午餐篮,他拎着它,手臂绷紧,沉沉发力,整个人的线条看上去像一只健壮的黑豹。
希斯莉则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地左看右看,除了那个拍立得以外,什么也没带。
什么东西她都拎不动,因为那些东西真的很沉。系统独家出品的午餐篮,除了能够被希斯莉认同的颜值以外,里面甚至能够能塞下供给一整套晚宴的食物,为此,肯对它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
至于午餐本身…………自然是由亚巴顿和肯一起倾情赞助。
希斯莉本体就在厨艺上并不算差,只能说相当生疏的原因,所以会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梅菲斯特更不可能是下厨的性子,加布里埃尔也一样,只有肯和亚巴顿像是觉醒过什么奇怪的天赋,一个比一个做饭好吃。
包括但不限于火鸡三明治等等————
“火鸡是从哪里来的?”
希斯莉:要素察觉!
希斯莉发出了疑问。
“是从地狱带来的哦。”
亚巴顿笑得相当温柔,一边说出了相当恐怖的话。
“其实是我从邪教徒的后院带来的。”看希斯莉脸色发白,地狱的君主立刻意识到自己逗弄过了头,连忙解释道。
“他们那时候在召唤我和其他的一些生物,然后在我赶到之前玩脱了,然后,那些火鸡就变成了唯一的活物……但它们很干净,真的。连它们的饮食都很干净哦。”
希斯莉:…………
希斯莉:不,你这么一解释,我的食欲变得更加糟糕了。
“那,肯……”抱着侥幸心理,她再一次发出了疑问。
“肯的食材都很干净。”
亚巴顿认证到。
“干净不干净不也都能吃。”
梅菲斯特的声音不远不近传来。
仗着没有人能看见她,梅菲斯特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穿了那身被碎石划破的裙子出来。大美人用剪刀把裙子下摆撕开,两边绑至大腿根,把原本闪耀美丽的晚礼服改造成了大胆到让人喷鼻血的造型。
“你先在这里等着。”看见希斯莉已经选好了地方,她说,“我们去把车上的东西搬完,停好车,再来和你汇合。”
希斯莉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乖乖坐在野餐毯上,围着梅菲斯特给她点好的炭炉,准备先度过独自一人的二十分钟。
好巧不巧,彼得·帕克今天也打算野餐。
一个多小时之前,他的神秘忘年交好友刚刚露出准备战斗的神情,忽然又神色一变,整个人随即变得恍恍惚惚起来。
彼得离得近,听清了他口中喃喃的一串地址。
这样颠三倒四说了三四遍,该隐又重新回过神;问他发生了什么,黑发青年又不肯再说,只说没有危险,但是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抹伤痛与苦楚,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力量,只是匆匆丢下了一颗镇守图腾,又告诉一声彼得“一天后他会再来解决图书馆现在还没有会死人的问题”,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小蜘蛛:???
小蜘蛛心里苦,小蜘蛛不说。
看他那么明显的情绪外露,彼得当然不好意思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让朋友自己解决,因此主动请缨来蹲守这个地址,还捎上了他的好友内德……后者是听说了该隐的故事后主动要过来凑热闹的,彼得实在赶不走他,干脆就随便他过来了。
所以,这是一场名为野餐,实际上是蹲守的行动。
反正该隐也说过,这里没有危险……彼得有点自暴自弃地想,该隐还没有说错过任何事呢。
“火燃不起来。”
内德的声音打断了彼得的思绪,“兄弟,我们是不是买错了炭,还是说点炭的方式不对?”
“不会吧?”彼得抬起头,茫然地和内德对视着,“我买的据说是市面上最结实的炭。”
三分钟后,内德气喘吁吁地把炭推回到彼得面前。
“不管你怎么说,我打不起来火。”
彼得其实也没怎么干过这种事情,即使他这样做过,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关于野营的记忆了。
“那我来试试?”他有点迟疑地说。
十五分钟后,彼得也气喘吁吁地放下了点火工具,和好友面面相觑。
他搓得两臂酸麻,火燃了一次又一次,奈何炭本身一动不动,仿佛永远无法被那一点火星的热情点燃。
“不要再试图攻略冰雪女王了,那边也有人来野餐。”内德眯起眼睛,推了一下彼得的胳膊,“你去借一下吧。”
“不是,人家来野餐也不一定会带炭来……”彼得试图垂死挣扎,“要不我再试试?”
“兄弟,以你蜘蛛侠的臂力都搓不燃这些炭。”内德用一种看智障儿童的表情看他,“借炭又不会被当成奇怪的骚扰方式,没有你就回来呗。”
那边的女孩子还在孤零零坐在野餐毯上,光是阳光下的一个黑色剪影,就漂亮得像八音盒里的人偶。
彼得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把心沉下去。
“嗨,请问……”他小声说,走到那个女孩子的背后,“打扰一下……”
男孩子微微沙哑,又极其清澈的嗓音顺着风飘入耳中,希斯莉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和她说话,于是收回望着那边的肯和加布里埃尔搬东西的目光,扭过头来。
————她撞进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跟希斯莉设想的一样,和声音高度相似地,这个陌生的男孩子长相有种少年特有的稚气,一头柔软的小鬈毛在风中颤抖,像小狗狗一样。
“你好呀。”
看见漂亮的人心情也会变好,希斯莉相当友好地笑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落在彼得眼里,女孩子的手指纤长,在阳光下,指尖有些病态的半透明。
她冰蓝色的双眸澄澈,像被雪山脚下的溪流洗过,阳光落在她白玉似的脸上,把她衬得像展览柜里最漂亮、也是最昂贵的那个娃娃,天生就能呈现出最好的姿态。
当她看上去快乐时,整个世界都会被她发自内心的微笑点亮。
“是你——我的意思是说,你好!”
脑子“轰”地一声,彼得结结巴巴地回,由衷希望女孩子没有听见他前半句的话。
好在她确实没有听见,只是“嗯?”了一声。
……彼得对这张脸有很深的印象。
几个月前,在当蜘蛛侠时,他救过她一面,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出现在纽约过,或者是她没出现在纽约危险的地方。
那个穿着印有玫瑰花的欧根纱裙子,因为不小心摔下高楼而露出那种空白、哭泣出来的表情的,脆弱又甜美的女孩子。
只在午夜时,他还会偶尔梦见那一刻的惊险,和那种绝望又残酷的………美感。
—————在第一次想到“美感”这个词的时候,彼得被自己吓了很大一跳,差点摔下床去。
用这个词去形容处在危险中的人,是相当失礼且冒犯的,他清楚这一点,并且为自己会想到“美感”而很是自我唾弃了一会。
但救过那么多的人,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受害者,这是唯一一次,他在回想起那个白蝴蝶一样坠落的影子时,能够联想到“美感”这个词。
————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吗?
彼得疑惑又小心地打量着希斯莉的脸。
————还是因为她的气质呢?
“请问,我们可以借一些炭吗?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燃不起来。”
余光瞥见那边在草地上坐着的内德,彼得回过神来,问出了最开始的目的。
“是吗?那我可以给你们一些炭引子。”
他身边的女孩子已经在去翻炭盒子了。
借此机会,彼得疑惑地看了她和她的野餐地一圈。
来自身边男孩子的打量,希斯莉自然注意的到。
他的目光相当奇怪,是觉得她很漂亮的,但和路人常常出现的那种惊艳的表情又不一样,那是一种对她有一种熟悉感的表情,本身就很明显,更何况这个男孩子根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意识在。
没在发烧、没在生病,身上没有挂任何debuff的希斯莉,是非常聪明的希斯莉。
慧眼识珠的buff自动运转,希斯莉望着眼前的男孩子,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他和彼得·帕克的音频,又扫了一遍男孩子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的身躯。
几个月以前,在天台上,是蜘蛛侠拦住了她那时面对危险就无法自控的条件反射,救了她一命。
“你叫什么名字?”
慢慢地,希斯莉问。
“彼得,彼得·帕克。”她听见男孩子毫不设防的回答。
“我是不是见过你?”希斯莉忽然说,收获了彼得的一个瞳孔地震。
“什么?我不认为我……”
他撒谎的样子有一点可爱,这进一步激发了希斯莉特有的坏心眼cd。
“所以我是真的见过你。”她放松地枕着自己的胳膊,继续欣赏着男孩子的表情,“但照理来说不应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认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那就说明你和我的关系并不亲近。”
“你的声音让我听上去很熟悉。”
在彼得还在支支吾吾时,她出其不意道。
“我只认识这么一个陌生人,而且你的声音和他的很像……应该说是完全一样也说不定。你是蜘蛛侠吗?”
这一下,肉眼可见地给了彼得·帕克,纽约好邻居,蜘蛛侠本侠,一记暴击。
“不!你是怎么、我是说,你说错了,你为什么……”他结结巴巴,惊恐万状,试图挽回自己被扒得一点不剩的马甲,“你……”
“很简单的事情哦。”
希斯莉笑起来,用炫耀似的口吻说道。即使是这种情形下,彼得还是不禁被她笑得心神一晃。
逗弄够了救命恩人,希斯莉单手托腮,望着他的眸光慢慢变得温柔下来。
世界上,还没有能抗拒这样一个漂亮女孩子做出安抚姿态的人,至少彼得不能。
她凑近的五官完美无瑕,她的笑容甜美的像是蜜糖,她的语气轻得如同春风,她的眼睛里有星星。
“我认识托尼·斯塔克先生。”
希斯莉悄声说。
“不——要——担——心。”
“不,你就算这么说了我也……”彼得呆呆看了她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垮下肩膀。
“那我们交换好了。”希斯莉意识到自己扒人马甲似乎过了头,忍不住要补救到。
“交换?”
“嗯……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希斯莉,希斯莉·韦恩,布鲁斯·韦恩的女儿。”她伸出手,和蜘蛛侠交握一下。
彼得是伸出手准备回握的那一刻才发现手心有汗,但此时再退已经来不及,他只能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微微凉的柔软小手,就僵硬地松开。
“你一个人野餐吗?”为了减少心中的震惊与尴尬,他强行转移话题问道。
“不,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野餐。”
这招很有用,希斯莉并没有察觉,老老实实回答,“但我有我的朋友们,所以我在想,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你的朋友们?”彼得关心地问,“但我没有看见这边有什么人啊。”
“他们在那边停车,顺便把野餐的东西搬过来,光靠我一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希斯莉笑着说,“看,我的朋友之一就要过来了。”
“我可以帮你搬!”彼得一边说,一边顺着她手指指过去的方向看,“我————”
他的后半节话卡在喉咙里,化成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熟悉的黑发青年踩着阳光,向这边走来,清俊、苍白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和缓微笑,像是一个即将融化的美丽幻觉。
“该隐?”彼得失声叫道。
对面的黑发青年放下烧烤架,随即微微歪头,很是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亚巴顿温文地笑着,眉梢微扬,“该隐?希斯莉,这是谁?”
“抱歉!是我认错了吗………可您和我的一个朋友很——”
————像。
彼得忽然闭上嘴,仔细看了一遍黑发青年的长相。
细看下来,他与该隐只有八分相似,如果说该隐是宝石般闪闪发光的忧郁,不够充足的睡眠和雾气弥漫的秋日,那么这个黑发青年就是端庄的橄榄枝,冰河下的流水,带有泥土香气的春风。
不相像的地方都是细枝末节,但一旦看出之后,又相当好辨认;和该隐比起来,青年看上去更加具有“人”气,他是风度翩翩,面容清俊的成年男子,而不是那种神话传说故事成精一般神秘的气场。
彼得:!!
电光火石中,一种可能浮上心头,让小蜘蛛不由得醍醐灌顶。
是的,彼得悟了。
那些言辞闪烁的遮掩,那个突然改变的表情,那个一瞬间被他破译为“脆弱”的眼神,那只该隐想要伸出去触碰又收回来的手,全部指向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答案。
对面的黑发青年不是该隐。
————他是神话传说中该隐被杀死的手足兄弟,亚伯。
刚刚醍醐灌顶完,小蜘蛛又陷入了新的疑惑:对面的人是转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