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舟白他一眼,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前,大吼一声:“给我站住!”
“把手里的东西给老子放下,双手抱头,蹲墙角去!”
沈默:“……”
他错了,这是什么女魔头打家劫舍,欺辱乖巧民众的画面。
好辣眼睛。
……
余小清没想到又一次撞上了池舟舟这伙人。
他已经在她手里失去了一盆臭豆腐,今夜,好不容易趁着花火大会搬运库存,竟然就被这女魔头寻到了踪迹?
她是狗鼻子吗?当真是不当人!难道这一次她想夺走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吗!!!
余小清颤抖着转向师兄道:“就是她!抢了藏剑峰那单外卖!”
余温作为兄长,自然是更冷静一些。向池舟舟二人作了揖手礼道:“这位师姐,莫非,对臭豆腐有什么特殊癖好?”
池舟舟:?
你在说什么鬼话。
余温似乎脑子很聪明的样子,要不也不能来经商。
他打眼一扫,就明白了池舟舟和沈默似乎并不知道无极门的某项潜规则。
于是道一声饶开始科普。
“我们无极门每年要进行一次大型的宗门弟子经济核算,池师姐这样的自然是加分项,长老们恨不得越多越好,可如我们一般的寒门外门弟子,就会被作为隐性弟子,暂且除名。”
“只有重新赚到了及格线的数字,才能再入门内修行。”
余小清也自嘲道:“我为剑宗做过最大的贡献,就是每年这时候,离开了剑宗。”
沈默早已哭成个泪人儿,他是联想到了自己,池舟舟没来之前,他那三年艰苦的革命奋战。
而池舟舟也是无语凝噎,感叹着这是什么“感动剑宗十大人物”,竟如此自强不息!
……
池澄等人赶到时,黑暗的角落里,四人已经抱作一团,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池舟舟嫌脏,抹在了沈默衣袖上。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发现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仅没保住税收,还差点缩减!
一切重回原点。
众人坐在小角落里,纠结今夜到底是何处在行不法之事,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余小清率先回头张望,看到又是陈富商家的女儿,忍不住脸色一沉,张口拒绝着:“说了不卖不卖,他妈的你烦不烦啊。”
那陈小姐远远立在巷口中心位置,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怎可如此粗鄙之言!”
两人画风差异之大,让池舟舟没瞠目结舌。
沈默就不一样了,一听“他妈的”就妄图弘扬国骂文化,于是这位监察员直接无视规则,果断下场。
他慢悠悠走到陈家小姐面前,温柔地冲她一笑,开始辩论。
“鲁迅先生说过,‘他妈的’作为国骂是被所有种花家民众都认可的。君不见西方德意志翻译这三字竟要译为‘我使用过你的妈’,对比之下,‘他妈的’短短三个字,难道不是鞭辟入里,精简奥妙吗?它难道不是渗入你灵魂的指引之声,振聋发聩吗?”
陈小姐被这人有病的气势给吓到了,节节后退,如果不是撞上了身后的南墙,大有一路勇退天涯的架势。
然而,沈默不给她这个机会。
长袖一挥,将快要摔倒的人扶正了,脸上挂着奇怪的笑:“而且此词语义十分丰富,比如说,陈小姐,你今晚真他妈的美。”
池舟舟:……
……
陈小姐这头回过神来,脸上飞现出可疑的红晕。
她紧紧盯着沈默,试图找回场子:“唉,当年我家祖上既没有修仙的天分,也没堕魔的勇气,所以……”
池舟舟觉得陈小姐若是一心向道却无法做到的话,那可真是太惨了,一定要好好安慰一番。
便顺着她的话茬道:“所以?”
陈小姐已经悠悠然开口:“所以,我现在就只能当一个坐拥凤凰半个城的拆迁户,每天出来问那些修士和魔族收收租子,喝喝茶,实在无聊。”
金玉峰:……
太凡了,简直是吉尼斯级别的凡尔赛本赛。
池舟舟:……
是我想太多,操心别人不如操心自己。
余家兄弟似乎早已经习惯了陈小姐时不时的降智行为,便只好简单跟金玉峰众人科普其中玄机。
原来,陈家作为凤凰镇上第一大宗族,垄断了几乎所有产业的财力。近来随着凡人、修士以及妖魔的不断涌入,陈家的地位也受到了冲击。
这个档口,因为臭豆腐生意越做越大,余温兄弟并没有开店的本钱,陈小姐这才隔三差五来说服余温卖掉配方,亦或是直接变成她们家掌勺。”
池舟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想捋顺思路形成圆滑的逻辑链时,横空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空灵的鸟鸣。
池舟舟透过暗巷的空隙,仰头望向高空。
无数转鹭灯、宫灯和花灯在空中突然燃烧起来,就好像天火连环烧,一路引到了城外山间。
远处,凤凰镇背靠的凤凰山中火光闪闪,鸟鸣阵阵。
池舟舟登时想起凤凰镇这个名字的由来。
她曾听莫别情寥寥几句话提起过,许多年前有一只火凤凰,为了心爱的女子自甘化为石山,就是如今凤凰镇背靠的那座山。
听说那女子乃是凤栖梧桐幻化,火凤石化后,便一直长居于凤凰镇之内,最近还出没于城中醉风楼。
醉风楼是凤凰镇出了名的花楼。
众所周知,凤凰真有浴火重生之能,这一回来岂不是修罗场?好刺激……
池舟舟雀跃着,正要分享这个重大发现,却听到主干道那头传来慌张的哭喊声,脚步声渐进,看样子,是来给陈小姐报信的。
“小姐,不好了!老爷……老爷在书房里死了!”
陈小姐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怎么回事,我出门之前还好好的呢!”
老管家犹豫半晌道:“我只是猜测,老爷他,恐怕是被人暗害了……”
这句说完,陈小姐直接晕了过去。
池舟舟听着这段对话则陷入深思,她朦胧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次的历练考核,原本就不单是一个具体目标。宗门给他们下了个套,玩一把文字游戏,就试图混淆所有人的重点。
池舟舟叹了口气,对池澄道:“你们去陈小姐家调查这起凶杀案吧,我有一点线索,想要去求证一下。”
池澄皱了皱眉,没忍住问:“何处?”
池舟舟已经走出一些距离。
“最近城中不是有处地方总飘着劫云嘛,我去瞧瞧。”
*
醉风楼前。
池舟舟给自己换了副装束。
如今的黄毛半掉不掉,十分醒目,并不适合进行暗访,她索性搞了顶假发,穿上裹胸一袭黑衣往楼中走。
平心而论,她这副装扮,女人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但鸨母也只是眼神闪烁,笑着便将她请到了二楼雅舍内。
不得不说,鸨母的品味还真不错,明明是风月场所,却被她精心布陈地没有一丝脂粉气,反而透出一股性.冷淡风。
也不知道是开馆子做生意还是脑袋有坑砸招牌。
池舟舟等待的空档里,醉风楼楼上楼下逐渐坐满了人。
南来北往的妖魔散修齐聚于瓦子里,只为见一见这传闻中的梧桐女妖究竟是何长相,竟然能把火凤凰迷得五迷八道,最终自甘化为一座石山。
“我听说啊,这梧桐女妖名叫谢梧桐,乃是修了五百年的凤栖梧桐,当年便是因此勾搭上的火凤凰。”
“想想火凤凰那么傲的脾气,如今每日被凤凰镇的人踩在脚下,可真是太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兄弟,凤凰傲不傲我不知道,但我直觉你的头快没了。
池舟舟听八卦听得正嗨,突然鸨母朝众人喊了一句“谢姑娘到了”,醉风楼内登时安静下来,齐齐望向轻纱掩住的楼上。
池舟舟坐着有些瞧不清楚,索性站起身,撩开雅舍的竹帘向外探望。
嘶————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有问题,要不还是重看吧。
怎,怎么肥四???
现在这个一米八几,穿着清冷又迷人的小裙子,还靠在栏杆上直勾勾看着她的人,为什么顶着一张晏缺的脸???
池舟舟的表情太过丰富,晏缺轻轻嗤笑一声。
池舟舟瞳孔地震。这熟悉的不屑,没错就是他了。于是,她原地笑成一包鸡精,打鸣声不止。
晏缺静静等待了数秒,见人还是停不下来,又给丢过去个禁言咒:“池舟舟,你来这里做什么?”
池舟舟:???
阿sir不是吧,现在流行把人口封起来问话的?
池舟舟眼神示意不动,只好神魂传音:“我来历练考核啊,小阿缺。”
晏缺眸光微动,心中已经起了波澜。自从知道他的过去以后,这人似乎总爱在称呼前加个“小”——小阿缺,小孩儿,小宝贝儿……
他再抬眸望过去,眼神中已经隐隐带上了警告和胁迫,甚至暗含一丝不满。“不要叫小阿缺,小什么都不行。”
“不能小?那叫你女装大佬?”
晏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池舟舟缩了缩脖子,还是试图挣扎狡辩。
她围上去扯着人袖子,继续神魂传音:“谢梧桐?桐树精?阿缺,你可从来没告诉我呢。”
晏缺淡淡看着她:“告诉你什么?”
“你有女装癖啊,这不打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社会很开放,民众很包容,堂堂魔君也是可以穿着小裙子出来打怪的嘛!”
“闭嘴。”
池舟舟依然眼巴巴看着晏缺。
晏缺睫毛轻颤,才不情不愿解释:“我不是谢梧桐,她真身枯萎早就死了。”
“此次魔界得到消息,火凤凰借着花灯夜会的大火重生了,都知道他出来会先找谢梧桐,我来会会他。”
好家伙。
我直接好家伙。
真的有人假扮别人女朋友不仅不易容,甚至连身高都不带改的!!!
是生怕火凤凰不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假冒的他吗?
池舟舟十脸懵逼,但这完全阻拦不住晏缺对自己无可匹敌的自信。
他把池舟舟按在身边,眼神在醉风楼中扫视,一边像班主任例行问话一样道:“外出历练?听说你们在整治凤凰镇的市容市貌,做的不错。”
池舟舟:“……”
没脸说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任务。
池舟舟双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索性侧头看起晏缺来。
仔细看,晏缺现在这幅样子并不男相。绝美的五官加上他天生自带的生人勿近感,反而还透露出高岭之花,清冷厌世的美人之色。
他一袭青衣,发丝垂散,只在靠近发尾处轻轻收拢,用丝带系了起来。此时,随意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就成了醉风楼里的活招牌。
楼下聚起了越来越多好色妖魔,慕名仙尊。全员保持同一角度的仰视看呆了。
此时,竟还有人能从脑中搜出为数不多的诗词高吟,妄图吸引这梧桐女妖的回眸一瞥。
“果真是‘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啊!就是个头高了点……不过不碍事。”
听到这话,有好这一口的怼了起来。
“你懂个屁,梧桐天生高大魁梧,可我观谢姑娘身形,真真是结合了两者的优势。挺拔而不失韵味,令吾辈心向往之啊!”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论题从“谢梧桐的身高”变到“一米七五以上的女人该不该娶回家”最终沦为“你妈一米七五所以你成了薛定谔的你”。
池舟舟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如此之精彩,原来修士与妖魔之间也可以不是拔刀流,而是一直嘴臭一直爽。
池舟舟抓起别人桌上的小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晏缺看她一眼,并未言语。
楼下吵吵嚷嚷互撕正酣时,正对晏缺的二楼雅舍内突然传来一声喊价,有竹帘和法阵相隔,众人难以窥见声音的主人是何面貌,却听得出来并不年轻。
他道:“五十万灵石,外加一颗洗髓丹,我买她一夜。”
楼下的泼男们顿时止了声,倒吸一口冷气齐齐看过来。
池舟舟嘴里的瓜子都掉了,也惊恐地看向晏缺。
晏缺毫无反应,好像即将被卖的人不是他一样。
池舟舟记得晏缺说过妖魔三十六部缺钱,快破产了,难道……
不是吧!什么年代了哪有人逼着自家老大去出卖色相拉动国民经济发展呢!你实在不行发行点国.债也好啊!!!
池舟舟急了,关键晏缺很稳的站在此处,大有不买个橘子树回来不挪窝的架势。她猜不透晏缺的想法,便开口竞价:“一百万。”
一百万。
这可是一百万呐。
一百万都够我……太多了我算不过来呜呜。
晏缺也挑了眉梢,似笑非笑看向池舟舟。
醉风楼的鸨母吓得一个没站稳跪在地上,被一群看客误以为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所以失态了。他们哪里知道,鸨母已经打算连夜提着头滚去魔都请罪了。
见这高岭之花没理自己,竟然只看个小白脸,吃不到葡萄的老男人跳脚了。
“爷花够了钱,就不信今晚看不到你这树妖碧叶青干,桐影婆娑的娇羞样儿!”
池舟舟差点喷了。
这老色鬼可真是狗胆包天,还婆娑?娇羞?池舟舟缓慢地将目光移到晏缺身上,稍微想象了一下他起舞弄清影的样子,一阵恶寒。
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跃跃欲试就要再抬价,被晏缺一把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