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刚看到了没有?那个小姑娘在跟李太太说话呢!”
“看到了看到了,好奇怪,李太太怎么还没有去投胎,这不太对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啊李医生夫妻恩爱,肯定是李太太舍不得离开李医生呢!”
“你们关注的点错了!”阿武见几个老鬼友关注点错了,直接喊了一句。
“错了吗?”
“那个小姑娘,不但能看到李太太,还能跟李太太交流啊!”阿武说完,抬头看过去,就见那小姑娘冲他眨了眨眼。
卧糟,太刺激了!!
房海直接吓到了:“她真的看得到我们呀!”
“这太奇怪了,走,我们跟着她看看。”
“还是算了吧,我害怕……”
“你是不是傻啊,我们是鬼,怕个人?!”
“她看起来好诡异。”
“有我们诡异吗?一个鬼竟然觉得人诡异!没出息!”
龚杍来到消防楼梯,倚着墙等着,看着他们鬼鬼祟祟地扒拉着消防门偷看她,直接抬头,露出了招牌无公害笑容:“来聊几句吧!”
“你真能看到我们?”
“能。”
“你还能听到我们说话?”
“能。”
“你是什么人?”
龚杍十分诚实地回道:“送外卖的。”
阿武和其他几只鬼齐刷刷用着不满的目光看向她:我信你个鬼,你个糟小姑娘坏得很!
“不信也得信,这是事实!”龚杍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外卖小马甲得意地扬了扬。
阿武一脸惊讶:“那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们?”
“外卖小哥都是藏龙卧虎,我能看到你们有什么稀奇?”虽然才来三个月,但是龚杍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孩子,对于各种网络热点,她都是了解极多,尤其是她这份职业,她可是很深入地了解过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外卖小哥干不了的事情!!
她这个外卖小姐姐能看到鬼,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好了,你们想问的也问完了,接下来轮到我我问你们了,你们在这个医院飘了多久了?知道内科副主任李才斌吗?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是医院里的老鬼了,飘了有十几年了吧,房海是前年进来的,张波是大前年进来的,蔡安是今年才进来的,至于你问的李主任,我们都认识啊,他人很好呀!是医院里出了名的好医生呢,医术高明,工作尽职,同事友爱,人还温和,跟病人说话轻声轻气,病人都喜欢,我们鬼也喜欢……”
阿武说到这里,正好看到飘进来的张罗,于是笑嘻嘻地喊道:“您不是李主任的太太吗?我们可都认识你呢!”
张罗嘴角弯起了一抹冷而无奈的笑,看着龚杍凉声说道:“看见了吧?李才斌真的是太擅于伪装了,就连鬼都看不出他内心有多恶毒!”
“李太太为什么这么说呢?明明所有人都说李主任是个好人好医生啊?而且你以前跟李主任不是挺恩爱的吗?”阿武摸了摸头,只觉得自己当了鬼了,这脑容量都不够用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每次看到李太太来看李主任,都是一脸幸福甜蜜。
而且他们记得李太太跳楼送来医院的时候,李主任哭得直接都背过气了,虽说他们呆在医院里早就看多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但是当时还是被触动了。
不仅阿武懵,房海几个也是懵的。
龚杍看着悲愤的张罗,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能安慰几句什么,索性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回答阿武的话,她不喜欢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给任何人下定论。
李才斌是善是恶,查了自然知道。
出了消防楼梯,她平静地坐在等候厅等喊号,突然间,特别期待想要见一见这个李才斌,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的医生一号难排。龚杍等了两个小时才轮到她,拿着号走了进去,张罗飘在她的身后。
阿武等鬼也好奇地跟了进去。
一只只的鬼,直接就占据了主任办公室的几个墙角,个个都摆出一副街头大妈磕瓜子看好戏的表情来。
张罗在进来的时候,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才斌,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周围的气流仿佛瞬间也涌动了起来。她的面容开始扭曲变样,身上更是腾起了肉眼看不见的丝丝浓黑的雾。
“她这是干什么?”
“怨气好重……”
“这怨气,比我看到奸夫的时候还重啊!”蔡安惊呼了一句。
龚杍眼神微动,抱着背包的手,缓缓地垂下,落在了后背,而后以中指掐诀,在空中起了手势,而后点向了张罗。
一道无形的灵光,射向了张罗,只见张罗身上那一丝丝怨幽黑雾,在瞬间散去,张罗的脸上又恢复如常。
龚杍这才往椅子上坐下。
“你叫龚杍对吗?坐吧,哪里不舒服呢?”正低头看着诊断书的男子,缓缓地抬起了头。三十三岁的李才斌,面容英俊儒雅,戴一副金边眼镜,眉目温和,目光沉稳,身形高大清瘦。乍一看起来的确是像是一个年轻有为又帅气的好医生。
只是,人不可貌相。
龚杍看向了李才斌:“李主任你好,我是代一个朋友来想找你解惑的。”
李才斌温和地问道:“是哪位朋友呢?”
这年头,医患关系紧张,很多病人都喜欢在看医生前找些关系,找熟人来看病,总觉得这样医生会更尽心一些。
李才斌虽然觉得这有些多此一举,但是他并不拒绝这些走后门的关系,毕竟出社会,谁都需要一些人情关系傍身。
龚杍面上挂着淡淡笑容,一双清水明亮的眸子,盯着李才斌的眼睛,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张罗。”
她的话一落,李才斌的脸色,猛地一滞,随后,他一只手捂住了双眼,而后似十分悲痛一般地低下了头。
男人的声音当场就哽咽了:“想不到你竟然是阿罗的朋友,我……我真的想不到……”
李才斌似乎情绪崩溃一般,捂着脸转过身,抽了一张纸巾,一只手拿下了眼镜,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压着眼睛,似在擦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了头,看似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脸上还是带着隐忍的悲伤:“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阿罗的去世是我心中永远的伤痛。”
“我的天,你们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吗?”
“我的天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的演技啊!”
“李主任不去当演员真的是演艺界最大的损失啊!”
“他把面带凶狠地悲伤流泪抹泪,演绎得让我这只半年小鬼都看不出他究竟是悲伤呢还是凶狠呢还是人面兽心呢?”
蔡安刚刚进来的时候没占到好位置,只好飘在李才斌的后面,所以刚才李才斌转身一副伤心落泪抹泪的样子,就正好被他看到了。
那演技,让他这只半年小鬼直接叹为观止!!
蔡安的话才落,几只鬼,齐齐地看向了张罗,那眼里,全是鬼们真诚的同情。
张罗撇过了脸,一言不发,她早就知道李才斌的真面目,这会儿并不觉得意外。如果李才斌真的伤心,她才要觉得意外呢!
龚杍倒是感到有趣地弯着嘴角,轻笑出声。
李才斌没想到她竟然笑了,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不解,随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呢?放心吧,你既然是阿罗的朋友,我一定会更尽心为你诊治的。”
“李主任,我想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说了,我是代张罗之托来找你解惑,不是托人找关系来找你看病!”
她觉得这个李才斌大概是太自以为是,先入为主了,她话明明说得很清楚,他却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别的地方了。
“什么意思?”
龚杍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一点点地俯身逼近他,明明是十分清甜的少女声音,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丝令人心惊的寒意:“张罗托我来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第4章
李才斌终于维持不住他的温和沉稳,镜片下的眼睛,闪过惊讶,错愕,恐慌,脸色更是变得极度复杂。
但是最后,那错愕与恐慌都被他掩下,随后他用着震怒与不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而后愤怒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杀了罗罗?你说是我杀了罗罗?”
龚杍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入他的内心,声线平缓:“不是我说,是张罗说的。”
李才斌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听到什么极可笑的笑话,冷哼一声看着她:“龚小姐,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你这属于诽谤,属于污蔑,我随时可以告你!”
龚杍觉得蔡安说的话真的是没错,这位李主任,医术高不高明不知道,但是这演技确实是相当高明。
她刚刚说完后,分明看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与震惊,但是他竟然能在眨眼之间就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情绪。
只是,不知道他能掩饰到什么地步呢?
龚杍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皮笑肉不笑,依旧盯着他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张罗托梦给我,说是你对她进行了催眠,控制她跳楼。”
李才斌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在听到‘催眠’二字的时候,当场刷白,他看着龚杍,瞳孔一点点收缩,那一刻,他的心中,确实是恐慌起来。
可是随后,他想起了什么,脸上再一次恢复了常色,冷笑了一声:
“我跟罗罗相恋相知五年,我有多爱她,我有多疼她,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任何人都可能伤害她,就我不可能伤害她!至于你说的催眠,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根本就不会催眠术!还有,龚小姐,你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托梦,你这简直就是在说笑话吧?”
说到这里,李才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故做轻蔑地道:“龚小姐,有病就得治,只是你的病我治不了,我想你应该挂的是精神科!”
尽管李才斌装得十分淡定,但是龚杍还是从他的细微表情里看出了他的紧张不安。
她嘴角微微勾着一抹清浅的笑容,一双圆圆的杏瞳微微半眯着,看着李才斌的目光,缓缓地投向了他的身后,分明是清柔的声音,此刻却仿佛带了一股子地底传上来的凉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李主任,你知道吗?张罗一直没有走,她此刻就站在你的身后呢!”
李才斌面色一变,身子猛地一震,差一点儿就控制不住自己转向身后,但是他还是止住了自己转身去看的冲动,冷幽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看着她:“龚小姐身体上的问题看来真的是不小,我看你还是赶紧拿着挂号单去前台重新挂个精神科的号。”
确实是个能人!
这会儿还能如此镇定。
只是不知道,他真的是无所畏惧吗?
龚杍狡黠地使了一些小手段,直接解除了张罗身上的化怨符,又看了张罗一眼。
张罗身上的化怨符解险,压着的怨气再一次四溢,一股阴阴的气流,在密封的办公室里流窜。
办公室窗门都关着,阴冷的风却平地而起,本就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骤然间温度下降了至少十度。
那阴凉的寒意就如毒蛇一般,让李才斌一张脸,当场刷白,他用力地咽着口水,终于是维持不住表情。
龚杍盯着他那发白的脸,只笑了笑,故意问道:“李主任,你有没有发现,办公室里的温度下降了很多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将手里的背包往后背一甩,给了李才斌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就出了会诊室。
张罗看着李才斌那吓坏了的模样,终于觉得稍稍地解了一口气,但是她也不敢再做些什么,转身出去追观主。
“观主,你为什么要告诉李才斌呢?你这么做岂不是打草惊蛇,他那么奸诈狡猾,现在肯定会销毁一切证据的!”
“不还有一个词叫‘引蛇出洞’吗?你都说他奸诈狡猾了,若是真有证据,他早就毁掉了,怎么可能会让人找到。而且他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好,连阿武这些成天在医院里飘着的鬼都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这种人,是谨慎到了骨子里了!
这种时候,与其不动声色,不如敲锣打鼓,引蛇出洞!只要他慌了,只要他不安了,那么他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只要他露出马脚,我们就有机会查到证据!”
“观主想得比我深多了,我果然是太愚蠢了!”
张罗越发觉得自己太蠢了,她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呢。
随即又是自嘲一笑,她要是不愚蠢,也不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跟李才斌在一起那么多年,几乎夜夜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对方心思狠毒,直到死后,才借着魂体,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而且她一想到自己死后会回去见他的原因,就觉得自己更蠢了。
她当时竟然是因为不舍他,才会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真是蠢到家了!
“观主,我接下来需要做点什么呢?”
“什么也不做,等他自己找上门来。”龚杍想了想,又回头看张罗:“你要是觉得没事可做,那你就去盯着李才斌,看着他接下来都做了些什么,对了,你跟我过来一趟。”
说完,龚杍从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张符纸,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拿出朱砂,毛笔,很快就画出了两张符,将符折成了符鹤,手指掐诀,那黄色符鹤无火自燃,随后两只灵体符鹤就出现在了张罗的面前。
龚杍一边将朱砂,毛笔放回背包里,一边对张罗说道:“这是传信鹤,你要找我,或者要传话给我,就用它。”
“谢谢观主。”张罗应了一声就要往回飘。
龚杍连忙又喊住她:“等会!”
“观主,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