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瞧了瞧,认出是江行舟来,可困惑不减, “你为什么进我的屋子。”
男人咳嗽了两声, 声线没那么紧绷, 解释着:“这是我住的地方, 姜嬷嬷应当是误会什么,弄错了,才将你送过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小姑娘的脸却一下子红了。
她现在仍旧坐在床上,只要一想到江行舟曾经也同样睡在这张床上,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紧挨着床的那部分肌肤都开始炙热起来,像是要烫人一般,她连忙站了起来。
嫩白的脚就踏在乌黑的脚踏木上,白得刺眼。
她就孤零零站着,散开的头发垂落下来,半遮半掩中,她的眸子便像是含着一层春水,无辜又风情着。
江行舟闭上眼,嗓音紧绷,像是里面藏着一根绷紧的弦,“你就睡着,我去书房歇着就成。”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陆云娆以为他是生气了,小跑着上前,抓着他的衣袖,“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我真的不知情。”
倘若她知道的话,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男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面容清俊疏离,仿佛又回到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这种冷漠摧毁她的信心,原本紧攥的手也逐渐松开。她眼前都快要模糊,软声软气:“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江行舟将手臂抽回来,冷声说:“我先出去。”
他扯了搭在一旁衣服披上身,直接出去,只留给小姑娘一个疏离的背影。
她真的厌恶极了这样的感觉,心脏的地方开始抽疼,疼意一阵一阵。原本她只是以为心里难受,可逐渐地心脏位置的疼意加重,她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来不及呼救,就失去任何意识摔倒了。
男人才往外走了两步,听见声音又返回,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小姑娘。
他瞳孔紧缩,大步上前去查探情况。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没有消退完全的红晕,眼睛却已经闭上,没有任何反应。
之前她也有两次像是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突然昏厥过去。他按照之前的记忆,迅速在相应的穴位上轻点几下,可是这次却不再有任何反应。
他心上莫名涌上慌乱,将小姑娘一把抱起放到床上,就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这动静不小,关朗之就住在旁边的院子,自然很快就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连忙赶了过来。他也没有京城里的人那么多讲究,直接进去,见小姑娘满脸青白,诧异道:“她不是知道这两天会出事,怎么没……”
江行舟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的圈椅上,听了他这句话时,才抬起头,“你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吗?”
他此时早已穿上了外袍,端坐着的身体紧绷,眼神像是敛着一潭深水,气势逼人。
关朗之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一句,“我知道啊。”
但是关于鬼魂之说过于邪门,他怕自己被当做妖物抓起来,又或者像自己师傅那般被逼着做许多不情愿的事,所以他选择隐瞒一点东西,继续说:“她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病,我还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说到这,他不免有点着急起来,“明明上次她身体好一点,她是知道怎么缓解法子,怎么会放任自己犯病。这要是再等上一个时辰,怕是什么都凉了。”
他絮絮叨叨着,但江行舟还是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上次她身体好一点是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六。”关朗之是道士,对日期很是敏感。
听到这个日期时,江行舟心神一振,想到那个荒诞的下午发生的荒诞事情。
关朗之见他神情不对劲,问了一声,“你能想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她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又或者是接触到什么特殊的人?”
屋子里烛火明亮,男人的脸色却浓郁得像是这夜色一般。
“你知道就一定要说出来,说不定能救她的命。”关朗之还挺喜欢陆云娆的,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想了想之后说:“要不然我还是去画一张符,看她喝下去之后能不能醒。”
他说着就要去做这件事,连忙往外面走,找人给自己准备香烛、黄纸和朱砂这些东西。
大夫也很快赶来,仔细把脉之后,花白的胡子都在发颤——这分明是死相。
江行舟站在床边,看向床上的小姑娘,不知怎么他就是能够感觉到那种生机在流失。他眉心蹙得很深,声音都在颤,“如何。”
“请节哀顺变。”大夫拱手,深深弯腰,“是老夫无能。”
男人深深闭上眼睛,下颌抖动,过了半天才能喘过气来,“罢了,你先下去吧。”
大夫生怕他回过神来就要将怒火撒在自己身上,带着药箱很快就出去了,屋子里很快又只剩下两个人。
关朗之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想,他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当中,胸口上下起伏,到最后他还是选择赌上一把。
他小时候就进了军营训练,因为年纪小的缘故,经常被人摔得半死。有一次他的对手是已经升为少将的成年男人,他被不断地打倒又重新站起来,最后浑身是血地倒在临时训练开辟出来的场地上。
那时候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朵花,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样子。
花朵是很纯粹的粉色,花心很深,是颜色略微深一点的玫红色。拨开层层掩印的花瓣,里面涌出夏日早上含入的露水。露水便从被剥开的花瓣中流出,在朝阳中熠熠生辉。
他温柔地抚上藤蔓,在将开未开的花瓣中落下一个吻,花瓣中就流出浓稠的带着自然香气的花蜜。
之后,他便又重新站了起来,开始自己的战斗。
他赢了,却很是狼狈,被丢进一个满是温水的池子中。
那是他很少感觉到的湿热,四处的水浪挤压过来。他私生活很是干净。
这应当是第二次,也没有什么控制,回过神来该的都已经发生了。他怕会对她的身体,便伸出手指想要将多余的东西排出去。
入手全是湿软。
像是雨天过后泥泞的窄路。
小姑娘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身体的感觉过于强烈,她睁开眼,便对上男人含着情玉的眼睛。
他的眼睛特别好看,看过来时总有一种让人觉得温柔的错觉。她尚且不明白发生什么,只有身体的感觉格外真实。她整张脸都是红的,连眼尾都是红的,愣愣地看向男人,万种风情。
自此,一切就乱了。
陆云娆眼前一黑,男人温热的手掌就覆盖上来。失去视线,其他的感觉就格外敏锐。
男人的喘息声就直接落在耳膜上,一声一声,像是敲打在心上。
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阿娆,别看。”
———
陆云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昨夜发生的事纷纷涌上心头,她还有几分恍惚,直到看见自己满身的痕迹之后才回过神。
所以说,她和江行舟之间又……
她手指蜷缩,一个人冷静了很长的时间之后,才慢慢站起身,叫了丫鬟进来侍候洗漱。
不过这次进来的是姜嬷嬷,姜嬷嬷的目光在她脖颈处停留了一会之后,又很快移开,像是没事人一般笑着说:“姑娘早上的想用点什么,厨房里有熬好的鸡丝粥,要不要用点暖暖胃,再想吃什么,老奴现在就让她们去做。”
“不用麻烦。”陆云娆才开口,嗓音就异常沙哑。
姜嬷嬷连忙将准备好的玫瑰清露端了上来,她就着喝了一口,而后问:“江行舟呢?”
“少将军出去了,说是等会再回来。”
上次他好歹还在身边守着,现在却是连人都已经不见了。若是真的将她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昨夜为什么又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若说是为了救她,后来她清醒过来时,也没有见他停下。
陆云娆心上难受,更加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嬷嬷,烦请你替我准备好马车,我想要回去。”
“这……这怕是不好吧。少将军出去之前还特意交代了,叫老奴一定要照顾好你。”姜嬷嬷面上为难,连声说:“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着去办,还是等着他回来再说吧。”
姜嬷嬷坚持,又说了不少好话。
陆云娆说了两次之后便没有再说,就在偏厅坐着,等男人回来。
江行舟是临近中午才回来的,许是路上的时候已经听了姜嬷嬷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便直接问:“你是想要回去吗?”
“嗯。”小姑娘低着头,闷声应着。
其实这个问题他们在回来的时候也曾讨论过。他们消失的事情闹得轰动,寻找的人也是不少。为了避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先通知她家里人,商量好怎么安排之后,再打算。
而在此之前,便先在这里住着。
原本一切的安排都挺好的,可唯独没有预料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切便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江行舟沉默半晌,最后将取来的盒子打开递了过去,不大的盒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叠银票,下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房契,算下来金额庞大。
小姑娘再抬起头来看他时,双眼已经是通红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受伤。她声音都在打颤,一字一句混着眼泪说出来,“江行舟,你到将我当成了什么?”
陆云娆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表现得相当大度,第一次她觉得是江行舟中毒了,所以就算是他不想负责,就算是他在她醒来之后端上一碗避子汤。
第33章 (修改) [VIP]
陆云娆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表现得相当大度, 第一次她觉得是江行舟中毒了,所以就算是他不想负责,就算是他在她醒来之后端上一碗避子汤。她都可以听话, 都可以顺从他的意思, 假装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现在算得上什么?又将她看成是什么人, 才会想着用钱来打发。
她明明也是家里人万般小心养大的姑娘,怎么在他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眼前渐渐模糊, 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她手边没有帕子,却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难堪, 只用手将眼泪一点点擦去。
可是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她有瞬间的崩溃, “我想回去,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至少在定北侯府,她仍旧是侯府最小的姑娘,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而不是在这里,被人当做不知名的东西嫌弃。
男人坐在原地,放在膝盖上双手紧握成拳, “你身上的毒没有解开, 回去之后怎么办?”
“你这是在乎我吗?”小姑娘偏过头看他。
她一向好看,侧脸更是精致, 只是眼尾的地方发红,看上去很是可怜。
“阿娆,你必须活着。”江行舟闭眼又睁开,说了一句不大相干的话。他伸手将盒子推过去, 语气格外冷静, “这是我名下所有的财产, 若是不够, 日后我再有了旁的可以一起补给你。这是我的道歉,不论是上次还是昨夜,是我对不住你。
这,亦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他说的话很是直白,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陆云娆嘴唇上下张合,很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
姜嬷嬷进来禀报时,还有点诧异。两个人不是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吵起来了?不过这是她不该过问的,她只好将疑惑压下去,说:“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定北侯府的三公子,想要见见您。”
定北侯府的三公子陆成珩,就是陆云娆那个常年游历在外不怎么在京城的二哥。姜嬷嬷不敢确定来人身份,只好进来问问。
江行舟和陆成珩只有过几面之缘,两个人之间远远没有到可以登门拜访的地步。那么陆成珩过来,多半是得了消息,想知道小姑娘是不是也在这里。
他不好决定,就见小姑娘站了起来,“我先进去洗漱,等会就出去见哥哥。”
——
陆成珩常年在外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不过就是家中双亲身体康健,兄长独当一面,唯一的遗憾就是妹妹渐渐长大,以后留在家中的日子不多。
他和大哥陆成珣一样,自小就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糯米团子。陆成珣确定了要走仕途,书文上花费的功夫更多。而因为他不想走这条路,家里人对他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他便能空出不少时间吃喝玩乐和看护妹妹。
这次远游之后,他就已经打算留在京城,趁着妹妹还没有出嫁这几年,好好看着她长大。
结果还没有回到京城,家中就传来消息——妹妹掉落悬崖,至今生死未明。
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至今还在病床上躺着。父亲和兄长亦是难受,不知托了多少门路,四处打听妹妹的下落,可至今一无所获。
他这么多年在外面闯荡,手上消息更是灵通,这一两个月一直在外面转悠寻找妹妹下落。还是昨天他得了消息,说是忠勇侯府的江行舟回来了。
陆成珩想起来江行舟正是和妹妹一起摔下悬崖的人,让人打听一周之后,这才登门拜访。
不过在他看见江行舟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失望。匆匆寒暄之后,他倒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听说家妹是同你一起跌落悬崖的,不知你可否有她的消息?”
“她是和我一起回来的。”
陆成珩听了这话,脾气有点炸,心里直接在骂人了。这是什么意思,将他妹妹带回来之后都不通知他们一声?若不是他的偶然得了消息,还想要瞒着不成?
他脸色有点难看,但是他还没有看见妹妹,面上还保持着礼貌,面上特别热情,“那真的是太好了,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家里人都很是着急,想要尽快见到她。”
正说着话,小姑娘就从旁边的门走过来,见到他之后眼睛顿时就红了,拖着哭腔,“哥。”
这一声,能将陆成珩的心直接就叫碎了。饶是他一个大男人,见失踪已久的妹妹突然出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阿娆。”
陆云娆的情绪更是要激动几分,这还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二哥。他身量高挑,因为常年在外奔走的缘故,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五官也显得更加硬朗,样子看上去凶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