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遍了古书,发现有一个方子能试一下,但是管不管用不好说。”关朗之拿出一张纸来。
陆云娆接过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医术一点不了解的缘故, 上面写的药名她几乎没有一样倒是听过的, 都快要以为是关朗之在哄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关朗之快要跳脚, “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这上面的药材有几样不好找。但是对于你们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一样连尾三缠枝,这是苗疆那边特有的。听说要十年才能长成一株,数量极为稀少。旁的有时间还能凑上一凑,连尾三缠枝就有点不好说了。”
陆云娆记下他的话,聊了几句之后,将那天碰到皇上之后发生的一些怪异的情况说了出来,问他这可能是什么原因。
关朗之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端起桌面上的一盏茶,食指沾了沾茶水之后,就在桌面上画起了长短不一的线条。第一次画满整个桌面时,他像是有点不满意,整个擦了重来。一连重复了三次这样的动作之后,他才犹豫了一下。
“我有一个想法。”关朗之让她把丫鬟都叫出去之后,才说,“我之前一直怀疑,你有离魂之症,按理说阳气重的人才能压制住你的离魂之症,而天底下阳气最重的莫过于真龙天子。先前我猜江行舟是皇家之人,但是事实不是,可现在你说皇帝能够压制你的离魂症,那应当我之前的推论没什么错。”
陆云娆顿时紧张起来,怕他看出江行舟要造反上位的事情,精神紧张,死死地抓着手帕,一直盯着他的嘴巴。
结果的关朗之来了一句,“我怀疑江行舟是当今皇帝的儿子。”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连着占卜了好几次,最起码十年之内,不会覆国,权力自然交替。可江行舟和当今圣上都有明显的龙气,如果不是父子,还有什么可能?”
陆云娆一下子懵了,突然想到上辈子江行舟虽然上位成功,但确实没有改变国号。
可就因为这样说江行舟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就过于勉强了吧。
温氏在生育的整个过程中,也一直在人前露面,没有无缘无故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基本可以确定温氏是江行舟的生身母亲。而温氏同忠勇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忠勇侯为了亡妻和孩子这么多年来未曾娶亲。倘若江行舟真的不是江家的血脉,忠勇侯不可能不知道,忠勇侯若是知道,怎么会培养一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后代。这几乎是说不通的。
但是她怕关朗之说出去之后,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叮嘱她不要往外面说出去。
关朗之满脑子都是在想今晚吃点什么,随意应了两声,就直接离开了。
陆云娆觉得关朗之说的话里面信息量过大,半天都没时间消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真相。不过她也没有傻到真的过去问江行舟,一个人捏着关朗之留下来的药材单子想事情。
江行舟回来的时候,她都没有从思绪中回过神,于是手中的单子就直接被男人给抽走时,才愣愣问了一声,“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
“关朗之给我的药材单子,说是能够治好我的病。”
江行舟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的东西,又问她关朗之都说了什么之后,才小心地将纸张放到平日里经常看的兵书里夹着,“我明日就让人去找找看。”
“不用这么急着,能找到就是最好,找不到……或许就是命吧。”陆云娆对此看得很开,知道这是勉强不来的事情。
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事,她看上去蔫了吧唧,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江行舟敏锐察觉到这点,原本撑在桌子上的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姑娘的手很是好看,手指纤长匀称,皮肤细腻,摸上去和她这个人的性子一般,都是软软的。
关节处有细微的摩擦,带着热度,更多的像是一种安抚。江行舟不再提及这件事情,转而问她定北侯府都发生了什么。
她将二姐和三皇子的事情全都说了,说到二姐单独找她的部分时,停顿了一下,没说出来,转而问,“你觉得三皇子会娶二姐吗?”
江行舟有点诧异,摇头笃定道,“不会。”
但凡是三皇子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昏头,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娶一个毫无助力的女人。他就算是真的同陆云妧两情相悦,想要棒打鸳鸯的人也很多,譬如皇后,又譬如站在三皇子这边的皇家贵族。
那些皇家贵族可远远没有那么好说话,相互结盟本就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若是三皇子为了娶一个家世平平的女儿,而放弃他们从小教养的女儿,只怕心里要将三皇子从头到尾给骂上一遍。
而陆云妧则是在赌一种可能,赌定北侯和陆尚书会为了家族荣光博上一搏,帮她争取一把。
但是定北侯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已经不是这两个人都能说得上话了。
江行舟觉得陆云妧野心不小,可远见配不上野心就很致命。不过他看见陆云娆忧心忡忡的样子,没有说更多,只是问:“现在他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娘她们也头疼。”陆云娆倒是想起来,面前的这个人是同样不愿看到定北侯府同三皇子扯上关系。她放软了身段,大半边身子前伸,手臂撑在小几上,“你说要是换做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江行舟转过脸去,说出的话倒是有点儿像是在装傻。毕竟他是外家的姑爷,多说未必是好事。
陆云娆更加确定他有主意。
若是换成旁人,她未必这么上心。但毕竟陆云妧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堂姐,就算说了几句伤人的话,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陆云妧往火坑里跳。于是她便主动求男人,“你替想个主意。”
她看见男人不说话,便主动坐到他身边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的手臂。转而靠在男人肩头,她小声说:“我不相信静堂庵的事情和三皇子没有关系,真的不想看见我身边的人和他扯上关系。”
男人没说话,反握住她的手。
陆云娆偏头,唇瓣在他的脸颊上碰了碰,擦着他的耳边,声音像是掺了蜜一样,“便当是我求求你。”
江行舟看过去。
她的眼睛偏圆,看过来时里面盛满了细碎的阳光,有点像是盛夏竹叶尖尖上挂着的露水,清新而有朝气蓬勃着。可她的眼尾却是微微上翘着,无端多了风情,更像是摇晃在风中要开未开的蔷薇花。
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很轻,没什么力道,却如湖面般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握住她的肩膀,面上没有泄露出一点表情,只是呼吸沉重了很多,“都是和谁学的?”
陆云娆想起被自己放在箱底的小册子,烧红了脸,咬着唇没说话。水光盈盈的眼睛看向男人,她凑了过去,小声问:“不喜欢吗?”
他没说,倒是身体力行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跪在湿透了的锦被上,月要被迫弯成了一个下陷的弧度,在被进进出出要求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她想他应当是喜欢的吧。
江行舟倒是在后面提出一个办法,趁着现在事情还没传出去,让陆云妧假死远离京城,重新挑选一门亲事。左右皇后也不想三皇子在娶亲之前就纳妾,对此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帮忙遮掩几分。
他有一样是猜对了,皇后当然不想三皇子纳陆家女为妾。
屋子里燃着熏香,熏香里掺了大量的草药,屋里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这是皇后特意让太医送过来的熏香,有静心凝神的功效。如若不然,她真的怕还没有等到自己儿子上位的那天,她就已经被气得晕死过去。
她揉了揉直跳跳的太阳穴,“你就那么不能忍?屋子里那么多侍女都不够你玩是不是?”
三皇子双腿已经跪得发麻,但是他不敢动一下,低着头诚惶诚恐认错,“是儿臣不是,是儿臣被鬼迷了心窍,求母后指教。”
“你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让我指教什么?”皇后猛得将桌子一拍,语气鄙夷,“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娶了定北侯的女儿。你倒是好,直接睡了她的妹妹。你以为定北侯府里面住着的都是泥人,任你拿捏?你来问我,不如去问问菩萨。菩萨能让你长长脑子,我不能。”
“儿臣做错了,愿意受罚。”三皇子跪着没起身,面上闪过懊悔。不该任性的时候他是个硬挺挺的男人,现在却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般,跪趴在地上,“母后要罚要打都是,千万别动怒伤了身子。”
他这个样子窝囊得很,皇后倒是宁愿他现在硬气一点反问“我贵为皇子睡一个女人怎么了”。
她冷着眼,第一次怀疑就是都这么一个玩意儿真的能在皇位争夺中走到最后?自己倾注的一番心血难不成最后只能化为泡影?
这让她如何甘心?这大周的天下,她郑家分明要占到一半。
所有的路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管是龙还是虫,既然从她肚子里爬出来,那就只能是龙。
皇后想了清楚,最后起身站到三皇子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她仰望面前的年轻男人,伸手替他将身上的褶皱一一抚平,温声说:“本宫也不是怪你,就是希望日后你做事能够多想一点。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不为你好,还能为谁好?陆家二姑娘,你要是真的喜欢的话,就收了做妾室吧。一个取乐的玩意儿,用不着有多么上心。”
“可是定北侯府那边?”
“定北侯府教养出好女儿,还敢私下里说什么。”皇后按着他的胸膛,眼神无比冷淡,“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准备接下来的秋猎。你父皇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最是盼望着底下的人孝顺。你做得好了,他自然高兴。”
三皇子心里面有些不好的预感,心头浮现出几分害怕来。
果然就听见皇后说了,“和你安王叔说一声,动手吧。”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秋猎是皇家一年一度的重要活动。
皇帝带着皇子们和诸位大臣去北山的林场围猎, 一是彰显国运昌盛,感谢上天赐予的风调雨顺,二也是为了考较皇族子弟的习武能力如何。
这活动很是繁琐, 从去到回, 就没有哪一样是简单的。
陆云娆不会骑射, 又不怎爱交际,往年这个时候都推说身体不好安静呆在家中。而今年有点儿不一样, 江以萱早早就过来打了招呼,让她陪着一起去参加秋猎。
江以萱的理由也十分正当, 就差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整日待在屋子里, 就算是没病也要被憋出病来,还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你看我整日在外面跑,身子多硬朗。”
她的话听起来也有些道理,陆云娆觉得一个人留在府上也无聊,最后也同意陪她一起。
参加秋猎的人需要提前一天在附近的行宫住下,因为随行的人太多, 不少人需要挤在一个院子里。今年周氏没来, 忠勇侯府的女眷只来了两位,但是身份就放在那边, 仍旧分到了一半的院子。
她们去得比较早,另外一户也不知道是谁暂时还没有过来。她们让丫鬟们简单将屋子都收拾一遍之后,才从厨房那边领食材和一小个炉子,开始准备中午吃的东西。
陆云娆是第一次过来参加, 觉得有点简陋, 一时不大适应。
“我们这都算还好, 还有的人家, 五六户挤在一个院子里。聪明一点的知道精仆役,但是有些人就想着排场,零零散散带了一堆人和东西,院子里都满满当当,那才是糟心。”江以萱咬了一口脆藕,看了另一半还空空荡荡的院子,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今年搬进来的是谁。”
“只要是个好相处的,不管是谁都成。”
陆云娆倒是想得开,就几天时间,只要不是那种特别难说话的,是谁都没有分别。
她的话刚落下,外面就响起一个丫鬟尖锐的声音,“你们仔细点,这花瓶可是古董,值不少银子。要是摔碎了,你们赔得起吗?”
陆云娆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向院子门口看过去。
先是好几个婆子抬着大担的东西进来,一连进来好几个,将原本还算空旷的院子中心堆得严严实实。陆云娆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家有这么大排场,秋实就附在她耳边说:“是郑家人。”
“我都不知道你在催些什么,时间这么敢,我才收拾了十来套衣裳,这怎么够。对了,我还忘记将枕头带过来,我可是认床得很,要是……”郑清音絮絮叨叨和旁边的郑母说,突然嗓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一般突然没了声音,紧接着音调陡然尖锐起来,指着院子中的女人,“怎么是你!”
要是换地方就赶紧过去,在这里和我说有什么用。陆云娆心里面想,却还是站起来向郑家人见礼。
郑夫人冷哼一声,上挑的眉尾凸显几分刻薄,没有应一声。她后面站着的郑家大少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实在看不上自己婆婆和小姑子的做派。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对方是年轻的小辈,主动过来打招呼哪有不应的道理。
郑家大少夫人面上扯出笑,“我们过来迟了一点,东西还没有归置好,就不方便同你说话。”
陆云娆还没有说话,倒是郑清音先叫开了,“你怎么和她说话!你给我闭上嘴。”
乔氏脸色不好,杨氏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冷着脸瞧着。
郑清音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清楚知道自己这边人多占了上风之后,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她不要脸,陆云娆还要,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吵起来。
江以萱倒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一边去,从院子里种着的合欢树上,生生用手掰下来一根手臂般粗细的树枝。她将树枝握在手中,对着空气舞动两下,挑眉问郑清音,“你觉得我最近功夫怎么样?我可是练了好长一段时间。”
郑清音惊惧瞪大了眼睛,瞬间闭上嘴说不出一句话,可脸上还是憋屈得很。她愤愤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又惧怕江以萱手中的长棍,一脸憋屈地往空着的院子里走。
她还没有进屋子,就站在屋檐前,骂骂咧咧,数落这个院子的不是,大有一种说给陆云娆和江以萱的意味在里面。
江以萱好脾气问一声,“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收拾?”
郑清音没了声音,郑夫人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