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穿这身更好看。”青枝拼命地点着头。
拿起手里最后一套云湖纹竹枝裙去试衣间换上,一圈一圈的云湖水波在裙尾处渐变,林清清行走间仿佛是踏水而来踽踽独行的仙子。
“小姐,这身也特别好看。”青花和青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小姐穿哪身都很好看啊。
“你们觉得哪套更适合穿去明日赏菊会。”林清清自己一时也决定不了,霓裳铺里的铜镜只能照着上半身,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的样子。
青花和青枝七嘴八舌,各自有各自的洗好,青花明显更喜欢雍容华贵的打扮,而青枝对清丽可人的后两套更为喜欢。
林清清也在镜子前纠结得皱起了小脸,赏菊宴自然不适合打扮得太过隆重贵气,第一套肯定是不合适的。
第二套活泼灵动,第三套雅致出尘到底哪一套更适合赏菊宴。
“拿这一套。”冷泉般的声音响起。
“裴、裴弈。”林清清在镜子里看见裴弈一如既往冷峻的脸,“你怎么在这?为什么拿这套,粉色的不好看吗?”
“矮。”裴弈瞟了一眼粉色的回道。
林清清瞪大了眼睛,她哪里矮了,明明身高很标准好不好。
撅着嘴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裴弈,好吧,比起裴弈她肯定是矮的,才到他的肩膀。
“裙子太长,不是你矮。”裴弈看见她在镜子里偷偷横了他好几眼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儒服是青色,所以明日没有几个人会穿青色了。”
林清清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想起来粉色襦裙穿出来的时候自己差点踩到裙角摔一跤,是有点太长了,遂确定了要选青色的云湖竹枝裙。
【赏菊宴穿搭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一点77ZL闺秀点。】
“裴弈,你真的是太聪明了。”任务完成林清清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两个梨涡深深,同掌柜拍板要买第三套云湖竹枝裙。
“好的,小姐这是海外的罗绾锦以及运用了复杂的晕染技艺,因此这一套要四十两银子。”掌柜说道。
听到价格,林清清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她没有这么多银两,侯府送来的银两她这几日置办东西已经用了一些。
尴尬地打开钱袋,林清清有些别扭地和掌柜说道:“老板,我的银两有些不够,我头上这根碧玉簪子值不少钱,要不我去典当了再来买,你帮我留一日。”
老板顿时黑了脸,这小姐看着金尊玉贵的,试了这么多套,竟然一套也买不起。
“三套都包了吧。”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个沉甸甸的金丝蜀锦钱袋放在了老板面前。
林清清红着脸转头看向裴弈,这么窘迫的境况都被他看到了,“麻烦你了,一套就好,银钱我会还给你的。”
裴弈见她坚持便点点头,“那便一套吧。”其他俩套也不是那么合适。
阿肖跟在身后听见主子这么说差点滑了一跤。
走回国子监的路上,林清清看了看自己富裕的闺秀点,决定先换点好吃的送给裴弈感谢他,自己攒够钱再还给他。
—————
十月八日,阳光像温柔清澈的溪水流淌在国子监内。
林清清的心情却有些不安。
梁芙茵挽着她的手,感到林清清有些僵硬和紧张,“怎么了?清清是在担心后日的赏菊宴吗?”
梁芙茵想着赏菊宴里林清清可是诗作第一,大出风头,当然现下剧情的改变一切也不是那么确定,但是她觉得女主光环好像仍有一部分在林清清身上。
林清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今日是她梦里最后的节点,上一世她并没有考入国子监,便是在今日被一个地痞流氓陷害与他私私相授,被逼着嫁给他后愤而逃亡……
算学课上,裴弈也感到今日同桌有些不同寻常,竟然一点瞌睡都没打,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仔仔细细地盯着老师,听算学课听得无比认真。
当算学课下课的钟声响起,林清清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像不会再发生上一世那样的事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走了进来,林清清瞪大了眼睛,是他,他又来了。
这个害得她上辈子身败名裂,惨遭侯爷林立家法毒打,最后被家人抛弃被世人唾弃的地痞无赖真的又来了。
林清清不自觉地扯了扯裴弈的衣角。
裴弈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林清清,又看了看直直闯进来的无赖轻声道,“别怕。”
那恶人掏出一枚白绢丝帕,像上一世一样展开丝帕露出一首情诗。
“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他大声念到,声音粗鲁得刺耳。
的确是一首写满相思的情诗。
“这是平阳侯府林二小姐写给我的情诗,如今我和他两情相悦要来娶她回家。”獐头77ZL鼠目的无赖高举着诗句大声喊道。
还没走出门的夫子和学子们都凑了过来,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着,眼神是不是瞟过林清清。
林清清捏了捏自己的手,看着这个无赖的脸,那些她不愿想起的噩梦,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一次次面对。
她等这一刻很久了,结束了这一刻就能结束那个梦,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再也没有梦境来一遍遍的告诉她,她上辈子的失败和苦难。
林清清抿着嘴信步走到无赖面前,看了看上面工整隽秀的字道,“这并非我的字。”
“怎么可能,这就是你写……”无赖大声嚷嚷道。
“那你可看好了,我的字长什么样。”林清清看着无赖勾起唇角,右侧嘴角露出一个深深的梨涡盈满了骄矜自信。
只见林清清提笔蘸墨,手腕一提在纸上写下了一道圆润方正的隶书。
任谁看了都会说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字体。
她并没有停又写下了一道端正沉稳的楷书,然后是一道肆意张扬的草书………
一页又一页林清清整整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写下了十八种字体的“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
诸位学子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据说刚从乡下来的小姐,竟然会这么多种字体。
就连吕夫子都在心底连连惊叹。
无赖看着面前冷若冰霜却仍然昳丽夺目的林清清仍旧不死心,“不可能,这就是你的字,不信你们把她桌上的卷宗笔记拿来对比。”
“这就是她亲手写给我的。”无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么仙姿玉色,楚楚动人的姑娘他若是能娶到此生无憾了。
有好事者将林清清桌案上的笔记拿了过来摊开在手帕旁,的确两份字迹看起来一模一样。
“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吧,我说了这就是她写给我的!”
“会写很多种字体代表她也会写寄给我的这种。”无赖桀桀怪笑道,这么倾城绝艳的美人娶回家该有多快活。
围观的学子们对比着看了看,议论纷纷。
夏嫣最是见不得林清清好,煽风点火地说道,“字迹真的一样,难道真的是林二小姐写的?”
裴弈看着林清清惨白的小脸,矜贵冷然地走上前来,“别怕,我来。”
第27章 字迹
青色本该充满生机和希望但是穿在裴弈身上便多了几分孤寂和寥落, 他施施然走上前带着让人忽略不了的冷厉和泰然。
狭长的凤眸扫了一眼身旁煽风点火的几个人的案桌,裴弈冷淡地开口,“那, 我也写几行字给你们看看。”
裴弈提笔时气势磅礴, 落笔处却细腻柔婉, “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
在一片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裴弈镇定自若地一连写下了好几张隽秀的簪花小楷,随后又写下了张馆阁体。
眼看就要让林清清出丑了,夏嫣最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声责问道, “你在干什么呢, 又不是你写给人的,在这写这么多字体77ZL有什么用!”
扎着双髻的姑娘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一个男的掺合什么,现在这铁证如山, 关你什么事?”
鼻子有颗痣的男子也在前排议论道, “你这写的什么鬼东西, 和这事有关吗?”
“你这男子强出什么头, 莫不是想整你们公子哥最爱玩的那套什么英雄救美?!”贼眉鼠眼的无赖乐了,笑出一脸黄牙, “这美人早就心系于我,你救不动, 老子有铁证, 你看这信,再看这笔记,字迹是不是一模一样。”
“再不然难道你是她在学校里的姘头?”无赖一脸猥/琐地道, “这美人就是不一样,哪里都能找个相好,我是她乡下的相好,这来了城里你怕不是她新找的相好罢。”
“住嘴,镇南侯府的小侯爷哪轮得到你胡乱诬陷。”阿肖怒气冲冲,他恨不得直接拿起板凳砸死这个无赖。
听了无赖的话,众学子们议论纷纷裴弈这人平时在学舍里孤僻沉默,的确不像是会平白为人出头的样子,众人的眼神在林清清和裴弈身上瞟来瞟去。
裴弈掀了掀眼帘用看着死人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无赖,抬首转向台下的同窗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们国子监乃大盛王朝最高学府,每一位监生,皆为苍生请命,平天下不平之事,鸣天下不白之冤。”
“你…你怎么知道有人被冤枉,我说得全都是真的,老子有证据!”无赖有些被裴弈煞到,转眼想到让他骚/动不已的美人,“铛”的一声将丝帕用力地拍在讲桌上。
裴弈见状从容不迫地将写好的宣纸一张张铺在旁边,边边角角都对得整整齐齐,顿时五张“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全都摊开在讲桌上。
还没等裴弈开口,束冠的吕夫子最先走到讲桌旁,满脸震惊地拿起最后一页宣纸,诧异地看向裴弈,“这…这…这是为师的字啊。”
顿时诸位学子看着台板上夫子刚刚上课时写下的“如何以二两油壶,五两油壶,相互倾倒出……”,再看看夫子手上的宣纸“信以寄相思,思君无尽处。”
这两处字不能说是完全相同,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宣纸上的这个“以”和台板上的“以”就和复制的一样。
众学子分分瞠目结舌,若不是亲眼见着裴弈写下这张宣纸,他们甚至会以为这是吕夫子写的。
吕夫子拿着宣纸朗声大笑道,“没想到啊,我被夫人骂了一辈子不懂风情,这第一份情诗还是学生代笔。”
随后众学子们仔细看起了桌上平铺着的其他宣纸,“这不是夏嫣的的字迹吗?!”
夏嫣听到同窗们的喊声,看着讲桌上字迹同她的字迹一模一样的情诗,她扭着手指满脸的羞窘和尴尬。
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字迹一样便是铁证,现在她也有了字迹一样的情诗,这该怎么是好………
鼻子上有颗痣的男子和扎着双髻的姑娘都惊诧地看见77ZL了自己的字迹,一把夺过宣纸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真的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
顿时之前还闲言碎语众说纷纭的学子们皆低眉敛目缄默不语,闭口不言。
“你们想要多少证据,我都可以写。”裴弈在一片沉默中开了口,眼神冷厉。
“这也只是表明你会模仿字迹罢了,但也无法证明这封信是模仿的!”无赖紧紧攥着信纸,“这信不是她写的难道是你写的?!”
“这帕子写成这等低劣模样,自然不是出自我手。”裴弈不屑地瞥了一眼手帕,“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赝品,配吗?”
裴弈拿过林清清的卷宗笔记,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声如冷泉,“你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清楚,再看看手帕上的字迹,真的一样吗?”
诸位学子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页笔记,复又看了看手帕上的字。
梁芙茵看着同窗们在两张纸中来来回回努力找不同的样子。
梁芙茵:……
这个男人真就凭一己之力将这件会让林清清身败名裂的事变成全民来找茬了。
众人仔细看了半晌,久到为了证明小姐的清白青花去请的书法大家曲夫子都到了,她们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曲夫子捋了捋胡子走上前台,看了会裴弈翻开的那页卷宗笔记又看了会无赖拿着的手帕,沉声说道,“这两的确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可能,你这糟老头子倚老卖老,张嘴胡说。”无赖粗鲁地喊道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掌曲夫子的嘴。
“唰”的一声,银光出鞘,一柄寒气凛然的轻剑在一瞬间隔在了曲夫子和无赖之间,裴弈指尖翻转,剑尖直指无赖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你可想试试,这剑和你谁更锋利?”裴弈眸如千年积雪,声音冷若寒潭。
“不…不…不………”看着脖子上锋利的宝剑,无赖吓得腿直哆嗦,赶紧抱着头跪在地上,他只是拿银子办事,据说还能白得个美人媳妇,这天大的好事他自然是应了。一群文弱学生罢了,他从没想过会赔上性命,“别…别…杀我……别杀我。”
曲夫子给了裴弈一个肯定的眼神,见众学子疑惑求知的目光,“老夫书法早已考过八级,会的字体数十种,这两份字迹乍一看的确非常相似,但是其中内蕴完全不同。”
“手帕上的字迹尚有临摹描画的痕迹,明显是刚学不久,照猫画虎临摹所学,匠气十足。”
“而卷宗笔记上的字,已然有自己的风骨,其形相似,其骨完全不同。”
“卷宗上的字风骨端正,下笔带有一种孤高清冷的辅味以及闲暇逗趣的意趣。”
“这两种字迹差距太大,怎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曲夫子见众学子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拿起竹尺仔细为诸位学子解释道,“你们看其勾折和横竖长得一77ZL样,但是下笔完全不同,其中的笔墨浓淡转变看出来了吗,完全是一个初学者和一个已窥书道之人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