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不生气,你知道我最想成为什么人吗?”
林清清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小脑袋高高昂起的小虎皮。
“我最想成为你的人。”
裴弈刚放下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身子一僵,正准备开口解释,小虎皮又摇头晃脑地喊了起来。
“小美人,不生气,我来给你做碗面。”
“做的什么面,去你心里面。”
裴弈:……
尴尬得红晕从裴奕的耳朵尖爬上了双颊,一向古井无波的少年慌乱了起来,黑着脸一把拿过黑布袋子把鸟笼罩住,瞬间世界安静了。
他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林清清的眼睛,这么轻佻的话会惹人厌恶吧。
“这腔调怕不是段如养的吧。”林清清看着裴弈羞窘得像个木头杵在原地,“噗嗤”一声笑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裴弈梗着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林清清如玉的手掀开黑布,小虎皮迷迷糊糊地仰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新主人,阳光在她眼角眉梢间跳跃,落满了欢喜。
夕阳下,灼若朝霞的少女拎着鸟笼满眼欢喜,皎若星河的少年笨拙地站在原地红晕从耳尖爬上脸颊,一切美好得像一幅画。
“阿嚏!”段如在诚意伯府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看着身边娘亲和姐姐们担忧的眼神笑道,“大美人娘亲,小美人姐姐们别担心,小弟我身体好着呢,定是我那裴兄弟夸我了。”
“毕竟像我这么靠谱的兄弟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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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日赏菊宴,天朗气清,秋高气爽,正式赏菊的好日子。
林清清踏入国子监正院时,同苏蕊说话的几位宫妃以及皇子公主们都看了过去。
只见林清清一77ZL袭水纹青衣脚下如云湖水波荡漾,若月中嫦娥分花踏水而来,满院的瑶台雪海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
她礼貌的微微一笑,若仙女落凡,春梅绽雪,帔霞映月。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不知是谁念起了《南华经》。
林欣颜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为什么林清清一来总是将她精心打扮的装扮衬得宛如村姑。
今日她也穿了一身滚雪茜青曳地裙,她心知上一世没人在赏菊宴穿青色襦裙才特意一个月前便找了绣娘挑好花样精心缝制了这一身,如今倒又成了个笑话。
这就算了,林清清也算她两辈子的宿敌,她又怨毒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苏蕊,为什么苏蕊也能抢了她的风头。
昨晚,苏蕊不知道同那老太婆说了什么,老太婆蹙眉发了好一会脾气,转头便对她说,“明日去了赏菊宴你带着点清丫头和蕊丫头,来的那几位娘娘和皇子公主,小时候带你进宫参加宫宴你都是见过的,可不要冲撞了贵人。”
“好,明日我一定带自家姐妹。”她抬眼看着被老夫人护着的表妹,恶意从生,前几年这表妹在府里和个小可怜似的沉默卑微,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这一入国子监便打扮得如此娇艳动人,现今更是手段了得得了老夫人青眼,可真是“攀高枝”的心思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也不瞧瞧自己父母双亡无枝可依的样子。
今日她和苏蕊来了国子监面对满院子的锦衣华服,世家子弟,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蕊,提点更不会有半分。
可惜苏蕊倒是八面玲珑逢人都能说上两句,在其他学子的介绍下也混得如鱼得水。
林欣颜又冷眼瞧了眼林清清,苏蕊毕竟是苏家嫡女有这本事倒也正常,可这乡下来的便宜姐姐定会闹笑话了,怕是这波人里一个都不认识。
再美丽的金玉也掩盖不住败絮的内里。
林清清果然愣在了原地,迎面这一批锦衣华服贵气逼人的夫人小姐她好像从来没见过。
小手捏了捏裙角,林清清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二表姐,还不快来见过贵妃娘娘和兰嫔娘娘。”
正在林清清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苏蕊站出来开了口,声音如淙淙流水安抚过林清清不安的心。
她轻轻拉过僵硬地林清清,落落大方地向她介绍起诸位嫔妃和皇子公主们。
林清清见过礼后便坠在队伍的后排惊讶地看着苏蕊同贵妃和兰嫔娓娓而谈着院子里的各类菊花,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瑶台玉凤……无数奇花异草都在她的口中如数家珍。
每年国子监赏菊宴的重头戏都必然会举行诗会,每年的诗会题目都由祭酒大人抽签所得。
每年诗会皆有宫中贵人做客,有时皇上甚至也会御驾亲临,遂每年诗会各路学子纷纷摩拳擦掌,想一展才思77ZL得贵人青眼,这以后仕途便也能顺利几分。
当第二十八签被祭酒大人抽出来后,监生们便站在台前等祭酒大人公布今日题目。
“咏春。”
“两柱香后,我们便会让学子们按顺序一个个吟出自己所做诗句,国子监司业将会一一抄录供人挑选。”
【触发临时任务:两柱香内做出一首能在诗会合格的诗。】
林清清已经跟着小统背诵了好几本诗词,再加上监内的教导,于诗词她已经入门,两柱香内做一首平仄对仗的诗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满院姹紫嫣红的菊花,林清清心中一动,一首五言诗已然在她心间。
两柱香燃尽,祭酒大人走上前台,“诸位学子们,由于今年新加入女监生入学,这一次就由女监生先来做诗。”
按着顺序,一位位女监生上台作完自己的诗,等到林欣颜上台时,她胜券在握。
“滚滚春雷震,
学院雨纷纷。
监内百花美,
仍想旧时人。”
林清清在台下看着台上吟诗的林欣颜小鹿眼瞪得圆圆的,这明明是她刚刚做在心中做好的诗,她看着满院纷繁的菊花不禁想起若是养父母一家能见着这样的美景该有多好。
为什么林欣颜能做出同她一模一样的诗?!
马上就轮到她上台了,这可怎么办是好,这点登台的时间她根本再也做不出一首合格的诗句。
林清清慌乱的小脸蓦地发白了几分,小手紧张地搅起裙摆,前面的女学子越来越少,马上就轮到她上台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欣颜在一旁看着林清清仓皇无措的样子,愉悦地弯起了嘴角,这林清清的诗被她做了,林清清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第32章 诗词
裴弈一直在身后悄悄关注着林清清, 见她这样便知定是没有准备好诗句。
走到角落让身后的阿肖拿出书箱里的狼毫蘸着墨,他快速写了几句诗。
路过林清清身边时,裴弈宽大的玄色衣袖甩动遮住手中的字条塞入了林清清揪着裙摆的小手中, 随后便侧身离开仿佛不小心路过一般。
攥着裙子的小手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用力拽了一下, 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右手心。
手中的触感让本就张皇的林清清吓了一跳迅速侧头看去, 只见着裴弈离开的衣角。
展开手心里的字条,因着她手里攥出了汗字条都被氤氲了几分。
看着字条上的诗句,这是一首诗,还是一首精妙绝伦的诗。
林清清走上前台,站在台上脸色苍白地朝裴弈摇了摇头, 这是他的诗, 若是自己上台念了,他可怎么办。
她知道那种丢人的感觉,仿佛溺于无尽汪洋,眼睁睁地被数不清的海浪裹挟着窒息而死,令人绝望又恐惧。
林欣颜站在台下第一次以无比欢畅的姿态舒坦地看着台上樱唇泛白, 张皇又无助的林清清。
就是她害得她上一世过得那么悲惨, 如若她不回侯府, 她不就可以任性地当一辈子侯府嫡长女,77ZL 轻松地嫁给未来首辅宋书意,舒畅地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会像现在一样蝇营狗苟, 每日还要在府内学舍里装模作样,虚与委蛇。
再不能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只因为这真的回来了, 那假的便一定要比真的更好。
否则,便没人再会喜欢假的了。
若假的不能比真的好,那便一定要将真的拉入泥沼中, 让她奋力挣扎着却只能越陷越深,直到沉入肮脏地泥底。
这样假的便自然地变成那个更好的了。
林欣颜眉目含春,笑得比春风还要温柔三分,在满院秋菊中竟泛起阵阵寒意。
她设下一环环的陷阱,便是等着林清清一回侯府便踏入这层层的泥沼中永世不得翻身。
林清清在台上冷汗涔涔,她不想抢了裴弈的诗,让他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的曾经。
裴弈在台下一隅孤零零地站得笔直看起来孤僻又冷清,只是他脸上却着急地拼命眨着眼睛,嘴巴比着我还有的口型。
段如走过来找裴弈时看得呆住了,真切地怀疑最近他兄弟换了个人,这都不是冰雪消融,这是直接冰雪煮沸了。
满院花团锦簇,裴弈站在院中薄唇一张一合不知一直在朝她说着什么,林清清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看不懂他递过来的眼神。
但是看着裴弈一直拼命眨眼的滑稽样子,林清清突然感到满院或是恶意或是旁观或是观察……无数纷杂各异地盯着她的眼神突然都被隔绝在外,她只能看见那个站在满院姹紫嫣红中满眼焦急与担心的少年。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色同。
得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
一首五言绝句不知怎么就顺口而出,念完林清清苍白的小脸不知怎么泛起几分不好意思的红晕。
下了台林清清才缓过神来,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做出了一首诗。
这样手中裴弈这首精妙绝伦的诗便能他自己念了,定能让他一举夺魁。
下了台,她如释重负地将满是汗渍团成一团的字条递还给裴弈,双眸亮晶晶,“给,这应该是属于你的,这第一也该是你的。”
裴弈看着手中皱皱巴巴的字条,第一次觉得折成这样凌乱的字条竟然也不会难看到让他无法忍受。
每年国子监举办的这个赏菊宴,他从来都是无所谓的,随意地上台念首过得去的诗便做罢,不会出彩也不会垫底,平平无奇。
而现在拿着这张有些脏兮兮的字条,看着星眸皓齿的林清清,裴弈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人期待着,期待着他去摘下那个桂冠。
这一次他走上台,没有以往满不在乎毫不在意的样子,第一次褪去了满身的孤冷,露出锋利的模样,如一柄沉封多年却仍然被主人日日打磨的宝剑,寒光凛冽。
这一次他字正腔圆清正朗朗地念完了自己这首诗,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子规夜半尤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
众人纷纷侧目,77ZL没想到这吊车尾也能做出这么一首蕴含哲思的诗,在一众咏春中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诸位学子的诗都被一张张抄写出来交给诸位宫中的贵客以及国子监的诗词老师一起评选出前三名。
最后诸君都在林清清的《咏春》和裴弈的《咏春》中纠结,最后还是在多数人的肯定下选择了裴弈的《咏春》作为榜首。
祭酒大人发布结果时,众位学子们都围过来好奇地观看贴出来的三甲。
榜首郝然是裴弈今日的《咏春》,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子规夜半尤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
作者将杜鹃拟人行文充满凄切的美感,表达出作者竭尽全力留住美好时光的执着与悲怆。
第二首便林清清的《咏春》,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色同。
得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
这首诗描写了春日欣荣的景色,最后两句抒发了作者的理想抱负,格局开阔,如若能遇到弈世之君,恨不能早点相识为他所用。
第三首便是林欣颜的《咏春》,
“滚滚春雷震,学舍雨纷纷。
监内百花美,仍忆旧时人。”
这首诗以国子监为背景,当时当地作者随性而做,充满意趣,最后两句通过对比衬托抒发了作者对旧人的怀念。
众学子们看着诗句上的解析均服气地点点头,但仍有人指着这第一和第二的诗问道,“这第二首诗明明格局更大,抒发了作者身为学子的思想抱负为什么是第二名。”
皇贵妃听到这声音,冷若冰霜地瞟了林清清一眼,声音娇媚,“能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出自女子之手,一个女子遇到治世之君,恨不早相逢。哪能是有什么思想抱负,这国子监老师夸得太过,怕作者只是想成为宫中秀女罢了。”
疑惑的学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的确这首诗若是女子所写,味道便变了几分,他们看林清清的眼神便也变了。
林清清只得无奈地行礼,“回贵妃娘娘,小女绝无此心,身为国子监生,小女胸中亦有抱负,自当为君解忧,为民请命。”
他们好像都误解了她这首诗的意思,当时她只是单纯地看着人群中的裴弈,想与他早点相遇罢了。
复又看到林欣颜的诗,林清清满脸怀疑地问道,“林欣颜,你这“监内百花美,仍忆旧时人。”忆的旧时人是谁呢?”
“我……我……”林欣颜骤然被点名一时有些慌乱,她哪知道这首诗忆的什么又不是她写的,她随口瞎编着理由,“当然是忆我的爷爷……林老侯爷。”
“老侯爷年仅四十时便战死沙场,你出生以来根本就未曾见过他。”林清清抓住漏洞反问道,“你忆什么呢?”
“我…我…”林欣颜顿时慌了神,语无伦次地想赶紧扯个更合理的说辞,“不是老侯爷,是…是…是我小时候的贴身丫鬟,有时候我便会想她。”
林清清乘胜追击,朗声道77ZL,“这还有小姐怀念丫鬟的诗??这可真不一般。”
众人看着林欣颜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样子,又想到是抒发小姐思念丫鬟的诗句。
这首诗瞬间被拉低了几分格调,对林欣颜充满了怀疑,这诗怕不是根本不是林欣颜做的,买的抢手抄袭罢了。
林欣颜慌乱地看着学子们议论纷纷的样子,眼神怨毒地盯着林清清,为什么每次她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都会失败,明明一切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