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师傅在厨艺上浸淫了几十年，最是知道有些时候，最难做的菜反而不是什么工序多的，就是那种工序简单的。
正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每一个步骤对味道的影响都巨大，手稍微轻轻一抖，那味道都上不去。
他观这狼牙土豆的色泽就能看出点东西来，是一种让人感官很舒适的黄色。
老师傅望了望舒挽挽，道：“小姑娘，你这狼牙土豆给我尝尝，不占你便宜，我也给你做份菜。”
舒挽挽本来也是为了交流厨艺来的，应了声“好”，问：“需要我给您打下手吗？”
老师傅摆摆手：“不用不用，你这年纪刀功能有多好，我自己来快些。”他说得很自信，动作也很麻利，拿出一团牛肉，三下五除二就切好了。
调料那些是早就备好的。老师傅开了火，一手持着锅上下摇动，另一只手很有力地上下翻动过锅铲。
火光一下子从锅下冒出来，瞬间明亮了整间厨房。
“啪”一声，老师傅把炒好的牛肉放到舒挽挽面前。
他用手擦着汗：“尝尝吧，我最近研究菜式，总琢磨不出个名堂来，感觉以前放的调料太多了，现在得化简。”
这是一盘青椒牛肉丝。
这是道很普通的家常菜，舒挽挽在家里也经常能吃到。
但是这老师傅做的却不太一样。
它的颜色很清爽。只有青椒的翠绿色泽，它牛肉的深色，几根胡萝卜丝显出一点亮色。
辣椒切成得很碎，星星点点地落在这牛肉与青椒间。
舒挽挽在休息室里，夹了一筷子。
青椒是新采的，咬下去又脆又香，牛肉炒得很筋道。每一根牛肉丝仿佛都恰恰好正处于那个不绵也不生的中间。
她咬下去，清楚地感觉到牛肉丝是如何被咀嚼着断裂，独属牛肉的口感一层层从舌尖蔓延到脑海里。
脑海中升腾起一种只有品尝肉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的快感。
辣味和花椒味都是淡淡的，但是却完美地掩盖了牛肉的腥味。
这份青椒牛肉丝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应该说，再多一点其余的味道都是累赘。
这老师傅的手艺高出她太多太多了，用的食材应该是在系统评级里的A级，做出这样的效果实在是很不容易。
这种菜是很适合搭配白米饭吃的，舒挽挽刨了一大口青椒牛肉丝到白米饭里。
她一口一口地嚼着，米饭香香软软，牛肉丝咸度适宜可口，搭配在一起，越吃越香，不自觉就干了两碗饭。
*
与此同时，老师傅在专门的员工用餐室，也坐下来，夹了一筷子狼牙土豆——
春锦小馆的几张桌子上——
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正借酒消愁着，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士望向自己的恋人，叽叽喳喳的小女孩笑闹着——
他们刚好也收到了春锦小馆赠送的狼牙土豆。
“这是我们来的新厨师做的狼牙土豆，免费赠送给大家尝一尝，提提意见。”
她们或是随意地，或是漫不经心地夹起一根狼牙土豆——
时间与空间在此时达成了统一，风悄悄地静止了，隔着重重的屏风，这几位食客的动作也静止了。
*
老师傅再次看到舒挽挽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想着自己做了大半辈子菜，最后一道小小的狼牙土豆，竟然比不上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他暗叹着，以后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和他共事了。
舒挽挽看见老师傅，先是大肆夸奖了一番青椒牛肉丝：“……您对辣椒的运用太厉害了，我以前以为重辣才是真谛……”
她顺道又厚着脸皮，请教了这老师傅几个关于做包子的问题。
老师傅也是其中好手，欣然解答。
困扰舒挽挽的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如何把面皮和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嚼起来的时候不像是两个分割的个体。
这一下子，她心中的困惑少了很多，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找到经理打了个招呼，便回家了。
*
舒挽挽又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做出了能入口的叉烧包和烧麦，厨艺等级也提升到了“D+”。
“口感已达到正宗口味50%，系统开始修正秘方。”
舒挽挽耐心地等待着“招聘店员”的提示，这时候又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您好，舒小姐是吗？您上次做的狼牙土豆，当时的顾客评价给的都是满分。”经理的语气很是温和。
“虽然您拒绝了招聘，但是今天这边有位很重要的客人，指名道姓想吃狼牙土豆。我们实在没办法，能不能拜托您再跑一趟？酬劳您来定。”
第30章 秋福小吃街 [VIP]
舒挽挽本不想赴约, 想着那位老师傅指点了她几句包子的做法，也算是一个人情，最后还是去了。
到春锦小馆花了四十分钟, 但实际做好狼牙土豆只需要10分钟。
文父文初站在一旁, 看着舒挽挽流畅的动作, 心里对舒挽挽的肯定又多了一分。
这样的人才如果能留住是幸事，于是他又问了一句：“舒小姐真的不考虑在我们这里任职吗？”
“前三个月可以先给舒小姐两万的月薪, 虽然不高，但后续的薪资发展是很快的。”
舒挽挽再次道谢, 她知道这个薪酬在A城已经很高了，但是她只能婉拒。
“即使不谈薪酬, 舒小姐在我们私房菜馆，能得到的厨艺提升也是巨大的。”
“我们这里的师傅在哪里都是排的上号的。”
这一条舒挽挽深有感触，之前的老师傅做的青椒牛肉丝她依然念念不忘。
若不是有系统的加持，在春锦小馆工作肯定是好机会。
“抱歉，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做。”舒挽挽声音清亮，带着点鼓舞自己的意味——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开起一家饭馆, 达到春锦小馆的高度。”甚至超越。
最终文初挽留不得, 只能用蛋黄酥的秘方交换了舒挽挽的狼牙土豆秘方。
【得到蛋黄酥秘方（S级）】
*
于潮生是春锦小馆的老顾客了。
他来这家店很方便，走出他那座占地200平的的大别墅, 沿着苍翠欲滴的树旁走，拐个弯就到了。
因而他穿得很随意，一件白背心，一双凉拖鞋。
他在花园里随便找个位置一坐, 大大的啤酒肚就突出来。
他点的菜也很随意, 要了两瓶啤酒, 再要些下酒菜和小吃就够了。
当然, 春锦小馆的下酒菜价格也是令人咂舌的。
上周五的时候，于潮生收到了免费赠送的狼牙土豆。
他不爱吃这个小吃，倒不是因为味道，而是涉及到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但是舒挽挽做的狼牙土豆，色泽和香味都是顶级的，他到底没忍住，尝了一口。
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就着一份小小的狼牙土豆，竟然喝了一打啤酒，最后是喝得乱醉如泥。
据酒店的经理回忆，这位老顾客于潮生，到最后眼睛泛着红光，明明已经神志不太清楚了，手里紧紧攥着胸前挂着的玉，嘴里嘟囔什么。
第二日，他便指名道姓地要吃狼牙土豆。
但是春锦小馆的老师傅，做出来的味道不太对。
于潮生是他们多年的老顾客了，也是A城排得到前边的企业家。
迫不得已，经理最后才请来了舒挽挽。
此时，终于又吃上狼牙土豆的于潮生，脸色虽然阴沉沉的，但是好歹说了几句好话：“狼牙土豆不错。”
临走前，他还打赏了一大笔小费。
*
【修正完毕。】
【已获得“烧麦秘方”（S级）、“叉烧包秘方”（S）级。】
这正好到了除高二年级外放假的一天。
舒挽挽索性没有卖虾饺，而是把所有的蒸笼都蒸上了叉烧包和烧麦。
五点的时候，太阳依旧很热烈，看不到半分夕阳西下的前兆。
学生们大多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里边装满了书。
大抵刚放假的时候，大家都摩拳擦掌，想着暑假悄悄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所以把能带的书都带上。
开学的时候呢，大多又把书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但不管怎么说，空气里洋溢着快活的氛围。
舒挽挽的脸上挂着很和善的笑容，对每个顾客都说：“暑假快乐。”顺便再送一个叉烧包或者烧麦。
其中当然有高二升高三的学生，他耷拉着脸：“老板，我的暑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不带这样扎心的啊。”
也有顾客尝了一口叉烧包，被那猪肉炙烤的味道给惊艳到了，问：“老板，你这叉烧包以后还卖吗？”
舒挽挽想了想，道：“这个不卖的，偶尔拿出来搞活动。”
喻蝶买了三杯绿豆汤和两个钵仔糕，朝舒挽挽招手：“小姐姐，我暑假来秋福小吃街找你。”
文慕棋挽着她的手，点点头：“对对对，我们约着去那边逛街呢，到时候再到老板这里吃东西。”
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都扎着高高的马尾，微风扬起她们的发丝，地上拉出两人并肩的影子。
她们的背影被阳光洒下细碎的光。
李凡知手里抱着个大箱子，手不得空，道：“老板我要杯烧仙草，帮我拉开拉链放包里谢谢。哎不对，那我怎么给钱……”
舒挽挽招招手：“没事啦，以后再给也是一样的，暑假快乐。”
“好嘞，老板生意兴隆！”
他慢吞吞地，抱着箱子渐渐远去。
人群来了又走，慢慢这里便冷清下来。
舒挽挽特意给徐素丽留了一笼叉烧包和一笼烧麦。
徐素丽来的时候，街旁的台灯一盏盏亮起，她的神色有种莫名的哀戚。
“今天没卖虾饺，做了叉烧包和烧麦，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给你留了两笼。”
徐素丽一愣，随即神色舒展开，连眼角的细纹都是上扬的弧度。她点点头：“谢谢老板。”
叉烧包一拿到手里，先闻到的是肉香，那是肥瘦相间的肉，在火里炙烤过后散发的肉香，隔着包子皮，隐隐地流露出来。
这包子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馅是塞得满满的。
烧麦的样子也做得很精巧，一层薄薄的、透透的皮紧紧地贴着内馅，冬菇在最高处显了点踪迹出来。
凑近了瞧，还能瞧到上边的黄澄澄的蟹黄末。
能做出这种样子，这老板也是费了苦心的，徐素丽又是好一番道谢，并且付了200元钱。
她付的显然已经多出了食物的价值，舒挽挽本想找钱，但是徐素丽的神色又淡漠下来，转身就走，步履间还有几分踉跄。
舒挽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太阳终于开始西沉，橘黄色的晚霞边飞过几只白鸽。
徐素丽来的时候是坐出租车来的，而走的时候却慢慢走到了公交站牌旁。
晚风一阵一阵地打在身上，像极了当年清晨的微风。
——去上学的时候，妈妈急急忙忙地递给她两个叉烧包，嘱咐着“拿着路上吃，但别在公交车上吃啊，味太大了。”
她应着“好”，挤上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把叉烧包拿在胸前，闻着它一阵又一阵的肉香。
公交车来了——
徐素丽上了车。晚高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车内的窗户大开着，空气里有着残存的空调味道。
没有什么人，徐素丽便选了靠窗边的一个座位。
窗外的景象一块又一块地掠过，公交车一摇一摇的。
徐素丽闭上了眼睛。
记忆里放学的时候，妈妈会来接她。她在学校笨得很，成绩不太好，老师老是让她做值日，每次都做到好晚，回家的时候也是夕阳西下。
她和妈妈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她靠在妈妈的肩上，公交车的摇摇晃晃，外边打进来的风温暖又潮湿。
【芙蓉路站到了】
车停了，她不由自主地往右边倒去，却扑了个空。
右边的座位是没有人的。
早就没有了。
徐素丽怔了一瞬，下了车。
叉烧包还有些温热，她大大地咬了一口，肉汁顿时在嘴里四溢，炙烤过后的叉烧肉更加紧致，嚼起来弹性十足。
包子皮松松软软的，那是阳光的味道，似乎还能看到阳光下随风摇曳的一大片一大片麦子。
味道是很好的，她却吃得很快，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的层层味道，便急急忙忙地咬着下一口。
她向来是个很注重仪态的人，现在几乎是狼吞虎咽了——
味道可以复制，时间却永不回头，太阳西沉就不再东升。
妈妈不在了。
*
【叮！完成任务“故乡的味道”，已开启招聘店员。】
【叮！得到“食客发自内心的感谢”！声望提升300点。目前声望「588」。】
舒挽挽很吃惊：“这么多声望？”
系统沉默一会，才答：“因为触发了内心柔软的感情，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一向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说话的腔调也是平静的，这时候倒让舒挽挽品出几分低落的情绪来。
她挑了挑眉，问：“原来你是有自我意识的。”
“已通过图灵测试。”
“备选店员：苏萌萌。时薪40r，是否雇佣？”
“是。”
虚空里走出来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子，齐耳的短发，头发乌黑茂密的。
她的眼睛也很黑，看到舒挽挽，先是一个甜甜的笑容：“老板好”。
舒挽挽顿时觉得心情都好了几分，苏萌萌拥有的技能是“亲和力满级”，她可眼馋好久了。
这下子她的初步安排是，白天的时候让孙默在家里准备食材，她和苏萌萌在小吃街摆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