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寰不慌不忙,笑道:“是孤想佐了,等黎北侯同皇妹回京复命时,孤必当亲自赔罪。”
庆帝听了面上微变,知晓招两人回京怕是不容易的。他那双深眸望了太子一眼,总觉得太子同往日不一样了。
至此庆帝不欲再多想,抬杯,群臣齐齐抬杯庆贺今夜黎北的好消息。
独孤贵妃眼看太子和庆帝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连忙上前温柔小意,给庆帝连连斟了几盏酒水,庆帝不看她,斥退道:“退下吧,管好你的好儿子,再有一次,朕就废了他。”
贵妃老大把年纪了被当众训斥羞愧难当,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回了自己的席位,生了闷气,对着明月说:“走,去母亲宫里说说话。”
景寰看着两人走远了,眸色愈发的深暗。
......
杭清前线归来,脱去了盔甲,满身风霜尚且没时间洗漱。
便得知了一个不甚美妙的消息,京中传来消息,庆帝日前酒后骑马不甚落了马,如今只能卧床修养。
杭清挑眉,险些笑出了声:“这般快便落了马?我还以为至少也要过上几个月。”
这有几分是真的杭清并不清楚,剧情中没这一环,杭清这只大蛾子早扑腾着翅膀让许多都偏离的原先轨迹。
但剧情中,庆帝也是中年便得了重疾,久病不愈一命呜呼了。
感情这老头儿是怎么都活不长。
裴元庆听不懂杭清的意思,蹙眉道:“陛下此次病重,于情于理殿下您都要回宫侍疾,这事儿您恐怕拖不过几日。”
古代尤其重孝道,更何况是天家。
哪怕宫里不缺伺候的人。
皇帝老子病了可不得所有的儿子女儿都赶过去侍疾么,男女大防,是不会叫女儿去他床前跪着侍奉他吃喝拉撒的,毕竟庆帝还是要脸的。
儿子可就不一定了,为表孝心,什么恶心肮脏的活儿都要来做。要是庆帝身上一不小心长了个脓包毒疮,说不准底下的儿子们为了体现自己的孝心,争先恐后要帮忙吸吮呢。
008听了杭清腹诽反胃了:“够了够了,你也太恶心了。”
杭清也被自己的设想给恶心坏了,但这也是皇权至上的古代经常发生的孝顺一二事。
这种孝,杭清表示很不能理解。
她端了杯子,俯身连喝了两大口水。
王徵也从博阳赶了过来,看见杭清还没走,不禁松了口气:“京中的探子传递来最新消息,陛下病重,叫太子监国。殿下切莫此时回去,只怕其中有诈。”
裴元庆也道:“这时机来的甚是巧妙,殿下要不找个借口推辞了......”
杭清失笑:“不用,我巴不得赶紧过去,什么魑魅魍魉,也该现出原形了。”
王徵看向瘦了一圈的杭清,两人间仔细算来已有半年没见面:“殿下的意思是?”
“如今我还需要遮掩吗?孙子当久了都忘了自己是爷爷了——”她不回去,谁知道等着她下一步的是什么。
王徵没听过这等糙话,咳了两声:“可是此时要反?”
杭清笑:“也差不多了,我先带着小部分人马入京玩耍玩耍,等再过半月稳定了这边,你们立刻高举诛杀逆臣贼子的旗号,率军入京,到时候你我里应外合。”
王徵觉得此方法太过冒险,自然不赞成:“若是陛下病情好转,转来替太子正名,殿下身处京城,只怕会四面受敌。”
杭清心中自然早有打算:“我造反都不怕,害怕那老头子耍诈?放心,他病情要是真好转了,你们也一口咬着是太子命人假扮的。太子谋逆,弑君杀父,我们清君侧罢了。”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名声只算是锦上添花,她才不在乎名声臭不臭,毕竟自己还年轻,有大把时间向世人证明自己。
再者,她真是反贼坐上了皇位,难不成就不是皇帝了?
历朝历代,抢外孙皇位的都大有人在,她......杭清不禁感慨起来。
她凭自己努力抢过来的天下,凭什么江山还要姓崇?替崇国统一了天下,这不是替狗皇帝做好事了吗?庆帝还不得笑醒?
可她这回要篡了国,还是以公主之身篡国,骂名难以洗刷的掉,更吃力不讨好。是以这次她入京的主要目的,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光明正大把这个身份给去了。
她做什么处处瞧人眼色的金枝玉叶?
她要做就做万人之上的开国□□——
......
安排人马准备南下入京,杭清思索起随她入京的合适人选合适武器来,她深知自视甚高固步自封的危害,是以这些年武器的改造上从来都没闲着。
刀枪剑戟□□鞭鑑锤,不同天赋类型的兵总有一款适合自己的武器。
回了营帐里,她的女营伍长们见她回来,立刻搬来热气腾腾的水,干净的衣褥。兵蛋子们长期不洗澡,长此以往容易的各种病症。虽是行军打仗,气候恶劣,可杭清尽可能的将军营里的环境整治的最好。
杭清脱掉衣服全身连着头都沉浸入温水里,水温有些高,在北地寒日里烫的她只觉得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从浴桶中立起。
008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杭清的营帐外围一圈没有再设营帐,此时天色渐暗,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练兵声。
杭清扶额:“我最近太忙了,忙的都忘了一件事——”
008好奇:“什么事?”
杭清已经三两下穿好衣袍,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不一会儿便将肩头湿一片,她却浑不在意,洋洋洒洒的单手挑起帐帘,没瞧见外边守着人,便朝着不远处烛火微亮的营帐喊道:“二十七叔,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商谈。”
不一会儿,杭清看到对面的烛火光影中走出来一个高挑清隽的身姿。
008:“......”
月色迟来,朝着王徵脚下散满了遍地银光——
王徵眼眸掩在昏黑中,看着容颜未整的杭清,不免有些迟疑,但他自知殿下素来不讲男女之防,不疑有它,只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殿下?找臣来有何事?”
杭清披过一张薄毯,走到行军图前目光幽深。
“忽而想问问二十七叔,你觉得这世上最难做的是什么人?”
王徵不疑有他:“自然是君主。”
“是啊,是君主。君主既要是一把撕碎天地的刀,还要拥有容纳苍生的心胸,是一位无敌的仁者,要有能辨忠奸的双目,能驭下的无双智慧。”
皇帝有多难做,普通人大不了上街讨饭还能混个温饱,浑浑噩噩了却余生。
可皇帝,做不好是要全族火葬场的。
如庆帝,年轻时候多厉害啊,那也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人。
临到老了还不是晚节不保,闹得民心尽失,当然这也跟他恋爱脑有着莫大的关系。
难得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圣明,而是将圣明贯穿到底。
王徵默然半晌,叹道:“便是只占了其中一二,也能称得上难得的帝王了。”
杭清则不赞成:“若是少了其中一点,便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王徵不禁莞尔:“殿下恰巧都不缺。”
“哪有什么恰巧,我这是千锤百炼,经历的太多慢慢磨练出来的,这世上可不会再有人有我这般经历了。”
王徵似乎明白了杭清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感慨日后的帝王来,这是怕后世子孙远不如她?
“明君一靠天资,生性需聪颖非常,二靠教导——”王徵说完一愣,随即忍不住有些酸涩,这是殿下想要叫他教导未来的天子?
这些年跟着安国公主来了博阳,眼看她广收人才,开辟旧土,看她在军中百姓中众望所归。
先是收服赵苍瑞,平定火棘原,而后更是赢得了其他几州府的支持靠拢,北地十几州府,实则已经尽收杭清手底,百万臣民,皆是她忠心不二的簇拥者。
更何况如今朝着凉国行军,她的丰功伟绩,言语难以道尽。
王徵时常会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亲眼目睹参与一代明君的成长,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这岂不正是明君的魄力。
这些年王徵常听旁人谈论起驸马的事来,众人皆知杭清所图之位,那个位置子嗣何其重要?像殿下这样的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早有非议之声,想来这几年也只是忙于战乱才没人跟她提。
如今这番话,殿下是想通了?
是谁......
是殿下征战凉国时遇到了叫她倾心的男子?
才一瞬功夫,王徵内心想法已经能书写上万字了。
他看见殿下站在烛光底下,眼含笑意的望着他。
果然他听见殿下问:“我平生苦寻良久,也未曾找到比二十七叔更有智慧的人才,二十七叔可有兴趣参与一代明君的养成?”
王徵只觉得呼吸都是涩的,他才不想当什么老师。
可面对杭清的目光,他无法拒绝。良久,王徵扯出一个僵硬虚假的笑容来:“自然荣幸之至——”
王徵语音刚落,便见到眼前人踱步到了他面前,离他越来越近,那细微的鼻尖潮热洒在他面上,彼时的王徵四肢似乎被定住了一般,直直的看着杭清。
杭清口中轻笑,伸出小指勾住了王徵腰上的玉带钩。
“......殿下!?”王徵惊愕。
“怎么了?方才不是答应了吗?”
“殿下,你......你是叫我——”王徵才意识到杭清的意思,顿时语无伦次。
杭清摸上了他的窄腰,这王二十七看着斯文,衣服地下硬邦邦的,瞧着便知道身材相当不错。
“做我孩儿的父亲,日后全交给你教导他,能不能将他培养成明君,可全在于你了。怎么?先生可是不愿?”
王徵心间瞬间晒过许多情绪,先是惊愕,再是羞涩,最后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后的窃喜。
他手心甚至一会儿功夫便生出了薄汗。
先生可是不愿?
可是不愿?
他怎会不愿……
瞧着烛光下姣好的脸庞,被水汽浸透的面庞微红,比花还要美艳上三分,那双叫人沉沦的双眸,王徵面上染起一片绯红。
他低头生平头一次做出出格的举动,这件他早便想做的事,拥她入怀,沿着殿下的挺立的鼻尖一路吻上了殿下的唇角。
两人间唇齿缠绵,不一会儿拥着倒在了床上。
事后王徵亲吻着杭清的额头,忍不住担忧:“我要是......要是教导不好怎么办?”
杭清憋了许久的需求得到了满足,此时舒爽的多么想点燃一根事后烟抽上两口,她眯着眼睛懒洋洋的道:“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的,你我都这么聪明,无论遗传了谁,天资聪颖的孩子很容易教。”
王徵一听更愁了:“那要是他不聪明怎么办?”
杭清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开始穿衣:“那也不怪你,行了吧——”
“殿下。”王徵跟着翻身下床,跟在她身后:“你是要走了吗?”
杭清三两下挽好头发,开始穿靴子:“嗯,去解决心腹大患。”
“我能跟着吗?”
杭清抬眼看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你回博阳郡待着,等时机到了跟随裴元庆他们一同进京,之后有你忙的。”
王徵微微失落:“望殿下此去得偿所愿。”
杭清没再说什么,抬步便走出营帐。
王徵却叫住她,急急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了一连串人名并官职名。
“希望能帮上殿下———”
杭清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轻笑着点点头,将草纸放到烛火上引燃。
不远处秦瑛带着部下牵着马,负手而立,见她来纷纷迎了过来:“人马已经备齐,轻装部队三千精锐,随殿下返京!”
杭清接过秦瑛递过来的防尘面罩,合到了面上,翻身上马,目光划过站在她营帐前遥遥望着她的男人,心情十分不错,她一策缰绳:“出发!”
第107章 回京杭清挑开帘子露出光洁的脸,对着……
庆帝自落马后,精神状态一日差过一日,没几日便面见了几位朝中重臣,叫了太子监国,自己则潜心养伤去了。
朝中人自然对此事有疑,庆帝落马这些时日,除了面见过几位朝中重臣,还都是太子的党羽。其他人连陛下的人影都没见到,只听宫内人每日传递出来的只言片语,才能知晓陛下病情。
诸多皇子自然不依,赵夫人带着五皇子成日里闹着要去看庆帝,瞧不见陛下便满口喊着太子大逆不道,弑父夺位的,后来是见到了养病的庆帝,却也惹怒了太子。
两人被太子下令,软禁在了宫内。
此事来的蹊跷,若是太子真杀了庆帝,那朝中其他党派自然能顷刻反了。可这庆帝落马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也确确实实还活着,太子只是监国罢了,监国这几日言行正常,瞧着没什么大动作。
说不准还是庆帝暗地里授意的,这老子往年有多疼爱太子朝中众人不是不知,若是庆帝察觉自己时日无多想替太子铺路,他们上赶着上窜下蹦,岂不是直接找死?
一时间朝中老狐狸们竟然安稳的很,都不愿做那只出头鸟。
可这安稳也不过几日,随着一位位重臣被调离原有岗位,太子党羽补缺上来。先是赵夫人手握实权的老爹竟然吃酒一头栽进湖里淹死了,而后又有几位重臣横死的横死,告病的告病。
男主还是有能力的,玩起人心来一套一套的,温水煮青蛙,等青蛙发现时早就为时已晚。
淮阳王大喊着太子软禁庆帝,要反了太子旗号,欲同其他手下反了,那两日京中人心惶惶,可蹦跶了没两日便被摆平了。
五皇子被软禁,庆阳王已经身死,如今淮阳王又被活捉,顿时朝臣大感不妙,曾跟太子有过作对的更想连夜逃离京中,却发现中外军诸事早不知何时投靠了太子,京城内驻扎着的一万人马,全由中外军诸事掌控。
而此前唯一与其抗衡的便是庆帝的明光卫,可几日没瞧见裴将军人影,他那些明光卫也如同兔子一般被困在了禁庭,早便没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