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可是身体不适?若是身体不适,向朕告假便是,东宫如何能离得了太傅?”庆帝听了脸色微沉。
谢老头儿经过几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既然做下决定,还会被庆帝的质问吓退?
“老臣为官五十余载,战战兢兢清白无二,如今已老迈无力,恐当不得太子太傅重任。”
景寰听了,心下怒火中烧。
这不就是叛了自己是什么,在如今这种紧要关头,他的太傅要叛了自己。
为何?仅仅为了太子妃的事不成?
他已经委屈了明月,叫明月屈居谢善之下,太子妃地位不曾撼动半分,他谢家如此谢家还想如何?
难不成真把他当成他谢家的太子,连他身边的女人都要横插一手不成?
景寰恼怒过后又觉得这何尝不是好事,若是谢家此时真要弃他而去,岂不正好?
这么些年他的太子之位早已稳稳当当,多的是想要做他附庸的官员,谢家是世家,日后自己登位难免受到掣肘。
若谢家此时离去,日后他立明月为皇后,岂不是再没人敢阻止?
朝中众人原以为太子要出言挽留谢太傅,却不想太子竟然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庆帝见此心中愈发对太子失望,只好答应了谢太傅的辞官请求。
本想宣就此退朝,不想又有官员提到军饷一事。
边关军饷欠缺已经不是一日二日,国库本就不丰,庆帝心中本就防着手握重兵的黎北侯同占据东边与纪国接壤的济州军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想着收回手中兵权,可奈何这么些年半点进展都没有。
要他开国库给军饷,给武器......
庆帝自然不会光明正大的说不想给,他看了眼光禄大夫,光禄大夫立刻跳起来反驳:“国库本就空虚,去年几处大旱,死了多少百姓?哪儿来的粮草银两?我们京中禁军都节衣缩食,如何能发放的了军饷?”
“边关守着国门,省哪里也省不下黎北!省不下济州!那些老旧的兵器早该换了!若真是纪国凉国进犯,边关将士拿什么挡?”有老臣据理力争。
“你说的容易,没有钱就是没有钱,去哪里给你变出钱来?还有你什么意思?我们同凉国纪国签订了盟约,百年内互不出兵!你这番说辞落入他国眼里,岂会觉得我国有意撕毁条约?介时起了战乱,你担待得起?!”
这话题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朝中半数人都低垂着头不说话,太子庆阳王淮阳王四下环顾,更是不插嘴。
他们身为庆帝的儿子,自然知道庆帝心中所想,还不是怕给了新兵器,吃饱了有力气造反了?
这本就同他们无关,他们如今最为要紧的是折腾下来太子,本来折腾了一年太子纹丝不动,他们都快看不到希望了,不过今日眼看谢太傅谢家都弃了太子,叫庆阳王淮阳王重新燃起了希望,此时为了军中的事惹父皇生气不值当。
唯一不赞成的只有五皇子,才十三岁的少年,生来聪慧,月前才得了庆帝的准许,来朝中旁听。
本来一个少年只是来朝中旁听,轮不到他出口,可他皱着眉头,忍不住道:“父皇!边关苦寒,若是短缺了将领们的军饷,叫他们如何过活?如何抵御外敌?长此以往,难免人心不再!”
庆帝听了他的话一愣神,往这个他投入了许多精力的孩子身上看了一眼,这番说辞,他年轻时候似也说过。
太子看向五皇子,唇齿相讥:“若边关将领只因军饷迟发而对朝廷生了怨怼,这还是臣子吗?这等人给他再大的好处也不会轻易满足!”
立刻有诸多朝臣附和太子。
庆帝到底没再说什么,最后道:“等日后国库有了银钱,再行给边关将士补上。”
他说下这句话的瞬间,忽的自己愣了神。
他年轻时策马飞驰边塞,汗血挥洒战场,挥着枪刃斩杀过无数敌军,他也曾有一群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晚上夜宿草原时最喜欢谈论的便是以后。
他总觉得自己若做了皇帝,肯定会是一个盛世明君,一转眼这么多年了,他倒是活的越来越像他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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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火棘原民众跟着秦瑛一同,借道黎北,前往博阳。
百姓热血沸腾,丝毫不知疲惫行走了半月,总算在春耕前入了博阳郡。
秦瑛跳下马,此刻的博阳郡,比赵苍瑞初来乍到的那一次,又变换了一番模样。
此刻莫说是首府奉康城,便是郡下县间,乡村所到之处,处处新起了许多楼房屋舍。人们仍忙的旧热火朝天,明明气温还低着,却都在田间,忙的满头大汗却不知疲惫。
可脸上也是止不住的喜意。
秦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见到这群朴实的农民时反而安定了下来。
这种眼中充满喜悦和向往的神情,怎么能是装出来的呢?
立刻有籍官将秦瑛带过来的人登记入册,日后他们总算是有户籍的了,有了户籍便是有国家有人保护的,他们被安排进统一修建到的屋舍内,宽敞的屋舍,屋外一望无际的平原,这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火棘原老人们还曾见过别处的风景,十几岁的孩子们却从没离开过火棘原城内一步。如今见到外处的风景,领略了博阳郡的风光,便更是激动地不知所以。
一路走来秦瑛见到不少异域面孔的人,甚至还有在附近入了户籍的。
她们从火棘原过来,算不上偷入,总不是光明正大的。这批来的一万人中有许多崇国同北燕的混血,一路上她都怕被人看到了生是非,可这里的百姓十分友善,甚至对待他们中的异域面孔更是司空见惯,早不会看猴子一般看着他们。
这般便好,能和普通人一般生活不受人眼色便好。
她最后一丝担心都没有了。
秦瑛对这批跟过来的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将说:“我还要回去守着火棘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好好看好他们,那群半打孩子成天不着调,你们看紧了叫他们别惹事,只管听公主吩咐就行,让干活也别偷懒耍滑头,我刚才瞧见累是累了点,可总能吃饱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阔别近二十载的故土,没成想此生还能踏入。
“将军放心,我们分得清好歹,公主冒着风险收留我们,这等恩情,自然要努力报答!”
秦瑛怕杭清那土地主鞭子抽的太厉害了,安慰他们道:“放心,再苦再累也就是在这几年,等过几年就能吃饱喝足,孩子们都有学上了。”
她看着一路百姓,这都减免赋税,安国公主吃什么喝什么?莫不是全动用自己的私库?这该有多少私库也不够用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她老爹告诉她的道理,如今秦瑛头一次为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操起了心。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最后看了这里一眼,独自翻身上马,往奉康城而去。
秦瑛到的也巧,正在公主府门前请人通传,门房说公主有事出去了,她失望间,杭清从县里视察回来,两人竟然在公主府门前相遇。
“秦将军?你怎么来了我府上?快请进——”
杭清对着门房道:“这位可是稀客,日后别拦着她了。”
秦瑛听着脚步一顿,跟着杭清入了府里,杭清知晓她找自己必然有事,挑了帘子入了书房,斥退了下人。
书房中只留秦瑛与杭清两人。
秦瑛看着上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杭清。
她踱步上前,肃声道:“我是来向公主投诚的。”
杭清一时反应不久,“哦?”
“我要献给公主一些东西,略尽绵薄之力。”
杭清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公主可知为何凉国死扯着火棘原不放?火棘原不过数十万民众,这点奴隶他们岂能看得上?”
杭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你是说——”
秦瑛:“火棘原地下有座金矿。”
地下有金矿!
地下有金矿!
杭清满脑子环绕着这两句话。
真是天助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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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瑛既然答应投诚,接下来自然尽力配合。
杭清派去了一队百余人的勘测队火速前往火棘原勘测地下矿脉。没多久便有消息传了过来。
“殿下!好消息,好消息!”
裴元庆满脸喜意,声音都在颤抖:“传信回来的侍卫说,那里地下十几米处,好大的金矿!火棘原居民原先被困着,有也没处用,如今您同黎北侯帮助了他们,那群人说什么也要帮您挖,给您运过来!”
008也跟着激动起来:“你说你运气咋就这么好呢?!这种天上掉儿馅饼的好事就给你碰上了!你不是正愁着没钱要跟别人借钱吗?瞧瞧!馅儿饼就砸下来了,还是一座巨大的金矿!”
杭清神色略有些复杂,对着008道:“我也不曾想过会有这等好事情。先前去往火棘原,我需要人力是一方面,可去了火棘原见到里边的人民用的竟然还是崇国货币,如此劣势幻境竟然人人都有着盎然生机,我心下有所不忍,这才动了冒着风险要将他们庇护起来的心,想不到......”
想不到......
竟然遇到了这等好事。
自己偶尔间的一时恻隐之心,竟然会解决了她最大的困扰。
杭清原先不信天道,可这事件之后又叫她信了这些虚无缥缈的因果轮回。
如此,总算解决了资产紧缺问题,杭清充足了金库,立刻还了世家下属,还有博阳郡富商,外地富商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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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延兴十一年,济州府忽遭纪国大举进攻,由于济州侯决策重大失误,后续无力,第一战济州府沦陷,失了几座城池,济州侯率兵后退数十里。
济州侯立即上书中央请求物资粮草支援,却不想被朝中众人纷纷辱骂,骂他狼子野心,吃了败仗还有脸来索要军饷。
朝中整日辱骂济州侯,以边关为要挟索要物资粮草,纷纷要求撤换主帅,庆帝等的也许早便是这一天,兵不血刃将军权收回,岂不妙哉?
等军权回了他自己手里,他焉能不给自己的兵马物资?
派个钦差过去宣圣旨,撤了济州侯职权,以往这种美差事庆帝自然是想叫太子前往,景寰向来是他的爱子,这种差事眼看是不会出差错的,如同赈灾一样,粮食都给你了,你送过去就能得到万民敬仰,收得民心,顺便还能拉拢兵权,何乐不为?
可近几年逐渐长成的太子似乎有了跟庆帝别着的苗头,为了女人的事屡屡惹怒庆帝不说,这两年庆帝觉得身体不如当年,隐隐有了老迈无力之感,时常看着太子生出一股忧恐来。
太子正当年轻,二十有三,这些年纵使犯了小错,仍旧稳稳当当的坐着东宫之位,手下簇拥者众多,一呼百应,势大无可匹敌。
若是景寰当腻了太子?
当庆帝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对太子再也不复以往的父慈子孝,甚至时常睡的不安稳起来,是以之前的谢太傅辞官,他竟然很快批准了。
是以这次,他叫了庆阳王前去济州平叛,而不是太子。
太子不能继续增长势力了。
尤其不能有军权。
景寰如何不知庆帝的心中所想,听说好差事落到庆阳王头上时,他心中如何不气?
连连感慨天家浅薄的父子情,连自己一手养大的长子都设防成这样。
父皇果然是老迈了吗?疑心病重成这样?
眼瞧着这几年诸事不顺,低下弟弟们个个想抢他的位置,景寰心里骂起了庆帝,要是庆阳王此次成功,他的手下难免得了不少济州军权,那将是自己的又一个心腹大患。
不过这个坏消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庆阳王去了济州不到两日,便传来急报,济州侯造反了!
庆帝手里端着贵妃煲的汤,听了一惊全淋到了自己腿上。
他不敢相信:“造反?他竟然造反?!”
内侍偷偷看了眼庆帝的神色:“陛下,济州传回的流言,说济州侯骂您。”
庆帝脸色昏暗,问他:“哦?骂朕什么?”
内侍跪倒在了庆帝脚边:“......奴才不敢说........”
“一字不差的说与朕听——”
“他......济州侯骂...骂您丧尽天良,不得.....不得......”内侍终究不敢把最后的词说出来。
庆帝冷笑两声:“这好在朕没给他济州更换兵器,不然是不是该受着朕的供来反了朕?”
庆帝仍是被气的不轻,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臣子这般辱骂。
早朝提前了一个时辰,朝上报与的自然都是关于济州侯造反一事。
有武将急切道:“也只是济州侯并着他的私兵造反,人数不多。陛下莫急,庆阳王还刚出发,派数万精锐跟上,拿下济州侯只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撕毁条约的纪国,此时我们内乱,纪国势必出击,济州边防线无人守了!”
也有人说:“我瞧着济州侯造反只是嘴上一说,没做甚么出格举动,不然先想办法安稳济州侯,满足他要求,先停止内乱,将纪国赶回去!”
庆帝并不觉得这次纪国进犯是件坏事,反而给他有几乎收回济州兵权,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十多年,济州侯叫他日日寝食难安,相比起来,纪国实力不强,日后收回兵权处理起来不难。
“纪国的事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他们停在济州前也未曾再继续侵犯一步,想来是后继无力,如今第一要务自然是解决叛贼,归拢军权!”
景寰神情难辨,原本还高兴济州侯反了,庆阳王只怕要无功而返。可眼下庆帝竟仍是要他带精兵去平叛?
三弟这次眼看着就要立功了,还是大功!
庆帝听着下首吵闹的朝堂,紧皱眉头,压着心中怒火。
问:“济州侯的家眷是不是还扣留在京中?”
“......陛下——”满朝文武皆是一惊。
庆帝:“将其家眷随着军队一同押去济州,叫周飞邈束手就范,如若不然,他的所有家眷军前凌迟处死!”
第103章 时机已到修陵墓自然是假,下边就是巨……
这等任务自然被安排给了明光将军裴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