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没说的是,一百多是因为店里都没几件衣服可以卖了,就有点尴尬,她只能紧急向广州那边联系要求调货。后期货量充足的话,应该在工作日的时候可以有两百多,周末可以冲一下三四百。这也比之前她想象的要好太多了!果然越贵的东西,利润就越大。
当然,也不能贵得大家都买不起。
比起来,她的店铺成本其实微不足道,房租八十,因为用了很多灯泡,电费略高,估计每个月也要三四十,但加起来也不过就一百多。
“吴阿姨,你们呀以后就可以不用干活了,让宋锦和宋一成养着你们就行了。”严如玉嘻嘻笑,恭维道。
“这哪能啊!地里的活儿还是得顾着的。”吴枝花的嘴巴又笑到合不拢了,高兴过后倒是心疼:“锦啊,那你晚上就不去摆摊了吧?这太累了,白天加晚上,周末也没得休息。你看看你这脸色,都没以前好看了。”
“知道了,妈。”宋锦叹口气,“夜市街我也没时间去了,这几天都是宋一成给我看着。不过现在小香港的店也关门越来越晚了,我估计以后晚上也都得开着,那夜市街我就更去不了了。”
之前小香港的店都是准时下午六点关门,大家轻轻松松的回去吃晚饭。但现在看到夜市街那么红火,很多店也开始延长了营业时间。她现在琢磨着索性把夜市街的摊子交给宋一成算了,让他自己折腾去。
严如玉有点羡慕,可以的话她倒是想要那个摊子,但也知道家里是不可能同意的。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女儿去摆地摊,她爸妈在亲朋好友之间估计会抬不起头来。
“行了,不说这些了,到时候看着办吧。”宋锦现在是巴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如玉,我下午就要回市里面,我们得赶紧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帽子。贝雷帽那个千鸟格的花色特别受欢迎,你赶紧去问问老杨,还能不能搞到一两匹布,有的话可以多囤一点。然后我觉得还可以多做几个其他的花色,你觉得呢?”
“嗯,我也觉得,可以做不同的颜色……”严如玉也加入到讨论中。
吴枝花看到两人已经完全投入到了工作中,悄悄的退到厨房里。她得给这俩孩子好好的补一补才行。
……
韩嫂子拿着四块钱回到了家。
她家和宋家的两层楼不一样,就一个土坯的房子,走进去光线立刻变得阴暗。本来在她男人刘瓦匠没摔断腿之前,时不时就有活儿找上来,工钱都还不错,她家在村里面算是日子过得比较宽裕的。当时她还怀着孕,夫妻俩还兴致勃勃的计划着等到她生完之后,把这土坯房给推了,建成砖瓦房,多敞亮。
没想到,世事难料。
想起那段艰辛的日子,韩嫂子简直苦不堪言。
她走进屋里,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看到自己两岁的女儿正在箩筐里使劲的挣扎,想要逃出来出去玩。估计是家里没人,她男人在旁边厨房里做饭,怕没人看着她,就把她塞到了箩筐里,再在她周围塞满了碎布头和衣服,把她包起来,这样她就爬不出去了。
韩嫂子笑着把她抱起来:“妞妞想要出去玩呀?想去哪里玩呀?”
妞妞还不会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外面,“啊”“啊”的喊。
刘瓦匠从厨房里把饭菜端过来,摆在一张八仙桌上:“妞妞,要吃饭了,我们吃了饭再出去好不好?”
他把妞妞抱过来,放在腿上,用小木勺子舀了一碗鸡蛋羹,吹凉了之后再送到妞妞的嘴里。自从他出事不能去外面干活了之后,就是他在家照顾女儿,然后干家务活。
韩嫂子看着,就觉得有些心酸。
刘瓦匠一边喂饭一边问妻子:“你去拿到工钱了?”
韩嫂子把四块钱放到他面前:“看!四块钱!”语气里有点欣喜也有点得意的小炫耀。
刘瓦匠笑道:“不错,你这些天,也赚了得有几十块了吧?”
“三十八块了!”韩嫂子记得非常清楚。
刘瓦匠知道这些天妻子陆陆续续的有从外面拿过钱回家,但也没想到居然加在一起有这么多了,吓了一跳:“这么多?”
韩嫂子点点头,怜惜的摸了摸妞妞发黄的细细的头发:“我都存着呢,明天赶集再给妞妞买点鸡蛋。她得多补补,你看看,头发都没怎么长,那么瘦。”
妞妞不知道父母的心情,只是“啊”“啊”的催促爸爸赶紧喂饭。
“还有之前给她看病借的钱,我下午去还掉。这样咱家还能剩下十一二块钱。”
刘瓦匠手上一勺鸡蛋羹送过去,眼睛却看向了妻子,嗓子都有些哽咽:“……辛苦你了。”
他只恨自己的腿,让他身为男人,却只能窝在家里,反倒要自己的女人干活来赚钱养家。
韩嫂子温柔一笑:“辛苦啥呀,以前不也是你养我们娘俩嘛。再说了,这可不比种地轻松多了?赚的钱也多。我都想好了,等我存到一百块,我就去买台缝纫机,到时候做起来更快。”
赚得也更多。
“行!咱买缝纫机!”刘瓦匠把眼中的热意敛去,“哎,就是不知道宋锦这个活儿能干多久,要是能长久的干下去倒是真不错。”
“应该可以。”韩嫂子想起她去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话,“小锦今天回来了,刚我过去,听她们都在说这帽子卖得可好了。只要有人买,这还怕没得做吗?”
她放下筷子,感叹道:“你是没看到小锦现在的模样,就可……可……”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要怎么形容,最后:“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看上去可好了。一点都不像一个刚离婚的女人。”
她没出嫁之前,见过她们村里一个刚离婚只能回娘家住的女人,每天面带苦色,唉声叹气,见谁都要抱怨几句自己命苦。时间一久,大家都不愿意听她说话了,娘家也有些嫌弃她。所以在刚听到宋锦离婚的时候,韩嫂子是有点替她揪心的。她和宋锦接触不多,但对她印象却极好,那样鲜活明亮的女人,难道也会和之前村里面那个女人一样吗?
没想到,人家离了婚后依然风风火火,容光焕发。可见,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刘瓦匠冷哼一声:“之前村里面还有人说她一个女人在市里面,生意肯定做不下去呢。说不定回来找户人家就再嫁了。再看看现在人家,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脸红。我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去和他们嚼舌根,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我知道!”韩嫂子嗔道,“你啥时候看过我和她们在一起聊这些了?”
刘瓦匠就憨憨的笑:“我这不是提醒你嘛。”
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的吃饭,外面传来声音:“韩嫂子,你在吗?”
伴随着声音,杨美云走了过来:“韩嫂子,我来还你的顶针。哎呀,正在吃饭啊?”
刘瓦匠和韩嫂子赶紧道:“来,一起吃点儿?”
“不了不了,我在家已经吃过了。”杨美云把顶针还给韩嫂子,但看上去又似乎欲言又止,沉默了两三秒才低声问道:“韩嫂子,你是不是在吴婶子那里做活儿啊?那里还需要人吗?”
韩嫂子有点惊讶:“你也想要去做啊?不是,你就住在吴婶子家隔壁呀,而且你们两家还是亲戚,你去问一下吴婶子就好了。”
刘瓦匠低低的咳了一声。他家这女人,啥都好,就有时候说话有点直。
韩嫂子反应过来,有点尴尬:“额,我上次听吴婶子说是还要人的,你可以去问问她嘛。”
杨美云也有点尴尬。她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谈论宋锦,就忍不住听了一耳朵。听到刘瓦匠说村里那些人嚼舌根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火辣辣的。杨美云虽然也没有加入那些嚼舌根的行列,但她心里也是想过那些话的,甚至还因为宋锦离婚而在她面前流露过几分夹杂了怜悯和自傲的优越感。现在她想起那些,就觉得脸疼。
原来,宋锦离了婚后也过得那么好吗?
杨美云觉得有些震撼。
而且她听韩嫂子的意思,好像给宋锦做帽子还挺赚钱的,于是就不顾心中的羞愧问了一句。
韩嫂子看向她,心里有着几分同情,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我觉得你还可以去问问吴婶子,她肯定会收你。而且,你要是做了帽子,拿了钱,就可以把家里的活儿扔给你婆婆和你男人来干。”
她凑近杨美云,悄悄的说:“你就说你把钱都给她,她又不知道你每天能拿多少钱,对吧?你想想,你家宋英已经上小学了吧,这以后可都要用钱。”
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杨美云的肩膀。
杨美云眼睛一亮。
待她走后,刘瓦匠摇摇头:“她吧,是真可怜,但有时候就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韩嫂子叹口气,可不是?自己立不起来,那就别怪别人磋磨自己。只希望她,这次能抓住机会,最起码,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吧。
第41章
陵水市。
陵水市是柳市的隔壁市,两个市之间有火车相通,也有来往的班车,大概也就是四五十分钟的路程。陵水市的地理位置比柳市要更好,而且还是周边地区的交通小枢纽,无论是去南边还是去北边还是去西边,火车都需要从陵水市经过。这也就导致了陵水市的经济也比柳市要更发达一些,不管是集体经济还是个体经济,比如他们竟然有了批发市场,虽然规模还不大,东西还不够全不够新,但附近几个市的大多数个体户们,如果要拿货,第一选择就会是陵水市。
半夜三点,宋锦打着呵欠从陵水市的招待所房间里醒了过来。花了五分钟在床上发呆,然后花了十分钟洗漱了一下,她穿戴好衣服,再去敲隔壁的门。
“宋一成!你醒了没有?”宋锦不敢敲得太大声,毕竟这会儿才半夜,旁边都还住着人呢。
房间里过了十几秒才传来宋一成迷迷糊糊的声音:“醒了,等会儿。”
一等就等了十五分钟,宋一成拿着两个蛇皮袋子,已经恢复成了精神小伙儿的样子:“走吧。”
两人踏着月色走出去。
他们选择的这家招待所,就位于陵水市批发一条街的隔壁,走过去只需要五分钟左右。陵水的批发市场和广州一样,也是凌晨批货,到上午九点十点就关门。很多个体户,尤其是同城的,早上来批货,上午这些货就已经挂在了自己的店铺里售卖。累是累,但效率很高。
宋锦和宋一成是前一天坐晚上九点多的火车,坐了五十多分钟到达陵水,稍微睡了几个小时,就要开始起床干活。真的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赚钱就是这么的不容易,但也是这么的让人精神亢奋。
他们今天有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桂花潭村的帽子给卖出去。他们带了大概两百顶左右的帽子,而现在桂花潭村每天的产量是二十顶左右。这个产量其实一点都不高,宋锦现在的店和地摊,就能消化一大半,这两百顶是积存着的,就看她这次来陵水的结果。如果卖得不错,那回去需要再扩大产量,如果一般的话,那先维持现在的产量就可以。
不过,宋锦心想,如果只是一个月五六百顶帽子的量,那她花这么大心思来做帽子,其实并不是很划算。
她对今天充满了期待。
快到四点的时候,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它似乎意识到了太阳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升起,而自己即将在阳光的照拂下如潮水一般的褪去。于是,现在它憋住了劲儿,将四周染成一片黑暗,尽情的释放着自己。
只是,忽然一下子,第一盏灯亮起来了,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一盏盏的灯亮了起来,把夜色驱散。宋锦看着,脑海里一下子闪现出了自己上学时曾经学过的一首诗:“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①
“姐,都啥时候,还念什么诗啊!”身边传来宋一成的声音。
宋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念了出来,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你管我!不学无术的家伙!”
莫名被怼了一顿的宋一成:……
“姐,我们在哪儿摆啊?”
宋锦在这条街上看了看,找了一个稍远一点的巷子口:“就这儿吧。”
是的,他们决定在这条街上摆个摊儿。
如果离主街太近的话,容易被赶。据她所知,这条街的商户都是要去市场管理所登记的,还要每个月固定的交管理费。但也会有一些小贩子,比如他们这样的,会和管理所的人打游击。
在地上铺了块布,姐弟俩把带来的帽子摆上。其实就两个款,一个是贝雷帽,只是有不同的花色,摆上去后倒像是有很多个不同的款。还有一个是女士的毛呢小礼帽,有黑色和藏蓝色还有米白色,是新出来的款,不过这个款在柳市卖的时候反响不如贝雷帽好,宋锦觉得可能是因为太端庄了,除非是像电影里那样穿很隆重的衣服去搭,不然就会有点奇怪。而且这个帽子不如贝雷帽好做,头上的圆顶看着总是有点不够流畅,终究还是工艺不太过关。
宋锦决定看看今天的情况,要还是不好的话就可以把它从生产清单中去掉,免得还抢占了贝雷帽的产能。
宋一成把两盏煤油灯放在摊子两边。
到了四点的时候,人开始渐渐的多了起来,有人从他们的小摊子前面匆匆而过,但几乎没人停留,大家都奔着主街而去。
宋锦决定铤而走险。
“帽子!帽子!这里有卖便宜又好看的帽子!”她喊了起来,但不敢喊得太大声,怕把市场管理所的人给招过来。
她清脆的声音在巷子口回响。终于,有人被吸引了过来。
“帽子多少钱?”
“五顶起拿,五块五一顶。如果拿得多的话,还可以更便宜一点。”宋锦回答她。
这些帽子用的面料价格不一样,面料和人工加起来,平均下来大概是在两块左右,再加上运输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支出,大概每顶帽子的成本是两块一到两块二左右。——宋锦现在是个成熟的商人了,已经学会把这些边边角角的支出也算到最终的成本里面。
问的人拿起帽子看了看,宋一成很贴心的打开了手电筒。雪亮的光照在了帽子上面,来人用手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