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青竹朝房中的小聂走过去,先尊称了一声:“师母。”才又和小聂说:“这位师妹随我来吧,我领你去取门牌和仙门的衣服。”
小聂不想随他去,可乔纱拉开了他的手对他说:“去吧,这位师兄是个温和的好人,定会照顾好你的。”
她对青竹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青竹的肩膀上,好不温柔的对青竹说:“小聂眼睛受了伤,青竹你多照顾他。”
青竹忙应声:“师母放心。”又温和的对小聂说:“小聂师妹随我来。”
小聂一肚子不高兴,却还是跟着青竹离开了院子,这个女人支开他,难不成想和她那丈夫,死灰复燃?
谢明君那等出身卑贱的臭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哪里配得上她的莲花血。
他越想越觉得那个女人眼光差得很,前面替他引路的小弟子笑着和他搭讪。
“小聂师妹是师母收的第一个弟子,没想到师母会收破例收弟子,小聂师妹好生令人羡慕。”青竹迁就着小聂,放慢了脚步,出了院子,抄小路去领门牌。
仙门规矩,凡是入门的弟子皆要登记姓名籍贯在册,然后分发出入门派的玉牌、灵石、衣服等。
“是吗?”小聂的声音娇滴滴的从背后传过来,“你很想做你师母的弟子?”
青竹笑了:“谁不想做师母的弟子呢?师母温柔又心慈,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师母这样神女一般。”
小聂笑了,“听起来,你也喜欢她?”
青竹被她的话吓的脚步一顿,忙回头解释:“小聂师妹别误会,我并非那个意思,我、我心中对师母只有敬重之意,并无……”
“你慌什么。”小聂挑了挑眉,唇角挂着一抹笑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掏出怀里的绣着莲花的手帕,仔细擦着手:“她那般美,见过她的人,谁能不心动?连我也喜欢她。”
那手帕,是师母的。
青竹惊愕的合不上嘴,听不明白小聂的话,她、她也喜欢师母?
“可是……小聂师妹不是姑娘吗?”青竹懵了。
小聂挑了挑眉,却不回答他这句,只是说:“她这般的神女本就该强者得之,不该被你师父这等道貌岸然的劣等修士独占。”
青竹惊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震惊她喜欢师母,还是该震惊她竟敢对师父口出恶言,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可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抬抬下巴说:“带路。”
一副高阶修士的颐指气使,令青竹一时之间不敢确定,她真的是没有一点修为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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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苑的厢房里。
乔纱扶着桌子,扫了一圈厢房里的布置,这里的一桌一椅,花草树木皆是原主亲手打理,因为谢明君不喜他人出入他的房中。
贤惠是最没用的东西。
“谈什么?”乔纱坐在桌边,看向了谢明君,从进屋之后,他就只看着她,也不说话。
不是要谈吗?
谢明君看着她总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同了,让他看不透,猜不穿。
他禁不住探了她的灵识。
“宿主。”101开口道:“谢明君探了您的灵识,可能是怀疑您被附体了。”
乔纱笑了,她确实感觉有股冷风扫在了她身上,探吧,再探也探不出来。
“你不必探我的灵识。”乔纱先对他说:“我既没有被什么邪魔附体,也没有被什么掌控。”
谢明君顿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她确实没有丝毫变化,身上也没有丝毫邪魔的气息。
她还是她。
他坐在那里,原本是有许多话要和她说,比如和小聂保持距离,比如她已是人妇,不该和她的白封师兄那般接触。
还有殿中她的态度,她的讥讽,这并非仙门的做派。
可他进了房中之后,看着房中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看着她坐在自己眼前坦诚的和他对视,忽然又觉得,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对她太过严苛,太过冷淡了。
她也只有二十多岁,这次将她留在魔窟中,确实是他不妥当。
他将那些话语压回去,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了一样东西,伸手递给她:“之前在汇宝阁买下的灵器,颜色很衬你。”
一个黑色的长匣子。
乔纱接在手里,手指轻轻一推,将那盖子推了开,瞧见里面是一支簪子,嵌着一颗金黄珍珠的簪子。
“宿主,这是上等灵器。”101告诉她,“看起来只是普通簪子,但那颗珍珠是上等灵器,不但可以驱赶邪魔近身,还里化成一把灵剑,是罕见的灵器,价值不菲,又可以防身,又可以攻击。”
“哒”一声,乔纱又将盖子合了上,“我不喜欢金色,老气,刚好小聂没有防身的灵器,就送给他做入门礼物吧。”
谢明君刚刚柔和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语,再次沉了下去,“这是我送你的。”
乔纱抬眼看他,直接说:“我不喜欢。”她随手将匣子丢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又丑又重,既是要送东西给我,为何不好好挑选一件我喜欢的?”她质问他:“还是你压根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谢明君被她堵的哑在那里,她喜欢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也送了她不少东西,每一件她都非常喜欢,视若珍宝。
乔纱对他说:“你若是真不了解我的喜好,就去问问我师兄白封,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一清二楚。”
她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讥讽,却令谢明君感到不适,彻底冷了脸说:“乔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即便是魔窟一事让你不满,你脾气也发了,事情也了了,适可而止。”不要拿白封故意来激他。
他终于忍不住要发脾气了,不是高冷、无悲无喜的仙君吗?
这点小气都忍不了。
乔纱靠在桌子上,托腮瞧他,明知故问:“我怎么了?魔窟一事你的弟子闯祸在先,连累我在后,你没有半点丈夫的担当,留我在魔窟,我没有与你计较发火,你倒是叫我适可而止。”
“我哪里有发脾气?处置你的弟子是公事公办,大殿里质问你,我有哪句不对?你的弟子犯错,你这个做师父的难辞其咎,你堂堂圣师却教导出这样的弟子,不该给诸位掌门一个交代?”没让你去挨鞭子就不错了,乔纱望着他,反问他:“我哪里有错的?还请夫君摊开了说清楚。”
谢明君被她一连串的反问指责问的语塞,她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乔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子,在等着他的回答。
谢明君被那声音莫名敲的心烦,她如此说来倒全是他的错了,“魔窟一事,我没有先救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想听你解释。”乔纱手指一停,打断了他,“事已至此,解释有什么用?若非我运气好,如今我恐怕已经死在魔窟里了。”原主受的那些罪不是白受的。
她看着他,对他说:“谢明君,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
谢明君心头一跳的看住她,她的表情里写满了失望,她从他眼前站了起来,在这一瞬,他竟想要伸出手去拉住她。
可他终究没有抬手,她的衣袖抚过他的身侧,留下一片香气,她走去妆奁下,冷冷淡淡的对他说:“你也不必探我的灵识,怀疑我是不是被附体了,我只是装累了,不想装了。”
装累了?
谢明君扭头看向了她,她站在妆奁前,俯身照着镜子,在用仙螺黛描着她的眉毛,阴沉的天色下,她的眉毛细细长长,竟多出了股娇艳的意味,这么多年,她的温良贤淑全是装的吗?
“当初因为爱慕你,我愿意为了你委屈自己,去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温良得体的师母,但谢明君……”她用小拇指擦了擦眉尾,转过头来看他:“你是不是忘了,我曾是玄门的掌门之女,从出生起就千娇万宠。我也曾是备受瞩目,不可一世的第一剑修。”
她将仙螺黛叮叮当当的丢回盒子里,一双眉眼如烟雾中的远山山脉。
谢明君久久挪不开眼,他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乔纱时的模样,她在试剑大会上,一人剑挑十二名弟子,意气风发、趾高气扬,像最耀眼的红莲。
那时她才十五六岁,无数的弟子仰慕着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他确实忘了她曾经的样子,脑海里全是她跟在身后、她站在身侧、她沉稳、她害羞、她谨小慎微的模样……
“你还有什么要谈的吗?”她问他:“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她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内室里。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似乎在换衣服。
他坐在那里,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感觉,他看着桌子上的黑匣子,第一次在想:他是不是真的给她的太少了?
她的喜好,她的性子,他似乎从未了解过。
院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他听见脚步声看了出去,看见了温雪,温雪拿着一把紫色莲花和一个莲蓬,笑着走进院子,看见坐在厢房里的他后,忙收住笑容,叫了他一声:“师父。”
谢明君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何事?”
温雪将莲花和莲蓬抬了抬说:“在后山看到莲花快要开了,想着师母喜欢莲花,就折了几支,还有莲蓬。”
乔纱喜欢莲花吗?为何他不知,温雪却知晓?
谢明君眉头皱紧,不悦的说:“诸位掌门你安置好了?领罚的弟子你处置了吗?温雪,你刚从宫中回到门中,不勤加修炼,却惦记着这些?”
他忽然一挥衣袖,将温雪手中的莲花全部打散了。
紫色的花瓣飘落而下,莲蓬掉在温雪的脚边,他垂眼看着抿了抿嘴,师父为何要如此?该做的事他全已做好,修炼他也从不敢怠惰,他不过是顺手折来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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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里的乔纱偷偷从窗户缝隙里看着可怜的温雪,轻轻将窗户合了上,少年人的心可是很容易嫉恨的,想想可怜的小狗希尔,射杀父亲的苏里亚。
宿主在激化谢明君和弟子温雪的仇恨?
“宿主,您还记得您的任务吧?”101有些不明白的问:“这次是驯化万人迷,虽然还不清楚万人迷是谁,但至少清楚是刷好感度,不是仇恨值,您……不要把谢明君的仇恨值刷出来啊。”万一谢明君就是任务里的万人迷,宿主没刷够好感度,把仇恨值刷出来,怎么做任务?
“我当然记得。”乔纱挑了一件轻软的烟霞色衣裙换上,“你看看谢明君的好感度有没有涨。”
怎么可能涨,宿主又是讥讽,又是翻脸,又是戴绿帽……
101点开了后台界面,赫然看见谢明君的好感度,从之前的百分之六十,涨到了百分之六十五。
它惊呆了,为什么涨了??
“涨了吗?”乔纱问它。
“涨了。”101不可思议的说:“涨了百分之五,可我不明白……”
乔纱冷笑,有什么不明白的,狗男人贱呗,你越千依百顺,他越觉得索然无味。
他当初也是真心喜欢原主的,但渐渐原主失去了自己,变成了他房间里的一盆花,一碗饭,他习以为常就不觉得好了。
她就是要让所有男人都喜欢她,都成为谢明君的情敌,越争夺他越沉迷,越虐他就越着迷。
101吃惊:“我以为您只是在pua谢明君。”
有吗?
乔纱系好衣带。
没有吗?
101说:“贬低他,质问他,错的都是他,对他很失望,然后开始冷战,让他自我反省,这难道不是pua吗?”
当然不是。
乔纱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发说:“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当初不也是这么对待原主的吗?”
101说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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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时,谢明君设宴招待几位留宿的掌门,命青竹去请乔纱一同来,青竹去而复返,却没请来乔纱,说是乔纱说她身子疲乏,已经在小聂房中睡下了。
谢明君听的一愣,再次问他:在哪里睡下了?
青竹答道:“在小聂师妹房中,是小聂师妹回的话。”他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师父,内心里煎熬着,要不要告诉师父,小聂师妹……对师母心思不单纯。
他偷看师父的脸色,师父脸色好像不太好。
“谢夫人许是在魔窟里受了惊。”一旁的洛一秋替他解释道。
谢明君没说话,他心思全在小聂身上,这个邪魔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另一侧的白封忽然站了起来,拱手道:“谢圣君,我想去看看我师妹,送些丹药,圣君想必不会介意?”
洛一秋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了。
在座的掌门纷纷看向白封,有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谁不知谢夫人曾是玄门千娇万宠的掌门之女,当初玄门掌门过世时,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女儿,而白封又是玄门的大弟子,深受掌门恩惠,他自然要替玄门掌门多多照拂这个小师妹。
所以他们笑着说:“瞧白掌门问的,长兄如父,圣君怎会介怀。”
唯有洛一秋心里打鼓一样看向谢明君,今天下午他也看见了,谢夫人依靠着白封哭的场面,那场面……确实暧昧。
他觉得白封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是……不妥,谢圣君若是拒绝,就显得真介怀什么,可不拒绝,身为丈夫心里多别扭啊。
只见谢明君望着站起来的白封,脸上没有笑容,清清冷冷说:“我夫人想必已睡下,白掌门明日可早去探望她。”
“她若当真不舒服,定会想念父母。”白封却紧逼不放的说:“我只去将丹药放在便离开,不会惊扰她。”
原本大家不觉得什么,可他这副执意的态度,令大家觉察出奇怪来,这关心太过了,便皆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了谢明君。
谢明君那张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只静静冷冷的看着白封,刚要张口说什么,忽听见一声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