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啊。路边那一盏街灯,仿佛为飞扬的雪花加了一层淡金色的滤镜。
“它们会下一整晚吗?”
珍妮脑门顶在窗玻璃上,脖子转到夏洛克的方向问道。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走到一边拿起小提琴。
他今天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还是一身黑色西装和紫色衬衣,珍妮最最喜欢的那件。傲娇又软糯的黑色卷发盖在白皙的额头上,是珍妮永远都看不够的好看模样。
珍妮自己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哈德森太太送给她一件红色的圣诞毛衣,毛衣上面点缀的不是圣诞树或者麋鹿,而是一只软糯可爱的小猫。
虽然珍妮私以为,这只小猫完全没有她高贵冷艳有内涵的气质,但她还是高高兴兴地穿上了。
内心住着一只小可爱的华生医生也很应景地穿了件圣诞毛衣。
夏洛克以前觉得这样的圣诞毛衣很傻,穿这样的圣诞毛衣的人也很傻。
可是现在,他看了看华生,又看了看变得更加鲜艳明丽的珍妮,发现原来傻不傻是分人的。
华生医生:……我是不知不觉被鄙视了吗?
珍妮看见夏洛克拿起小提琴,眼睛马上一亮,赶紧将自己从玻璃窗上抠下来,蹬蹬蹬几步跑过去,乖乖在他的沙发上坐下,做个好听众。
夏洛克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上弯了弯,美妙的音乐自琴弦下徐徐流出。
每次夏洛克拉小提琴的时候,珍妮都觉得四周的光线仿佛一瞬间全都昏暗下去,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身上就像在发光。
珍妮觉得自己心里全都是快乐的泡泡,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精准地跳到他身上。
“真好听,夏洛克!”珍妮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夏洛克虽然一手拿琴,一手握着琴弦,但还是将她从脖子上拖了下来。
漫不经心说:“显然,你以前没听过多少曲子,也没有听过别人拉琴。”
惨被拖走的珍妮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在地上站好,诚实地点头。她当然没有听过别人拉琴,不止没听过,以前她连小提琴这样东西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听别人拉琴?”珍妮歪头看着他,偷偷拿自己的手背蹭了蹭他的手背,双眼亮晶晶地说,“我只喜欢听你的小提琴。”
夏洛克的手指动了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在圣诞树五颜六色的灯饰照耀下,他灰色的瞳孔仿佛也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珍妮看到他漂亮的双唇轻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一声短促而略带沙哑的“啊~”。
像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声。
珍妮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却又,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
那个声音并不大,却足够客厅里每个人都听清楚。
珍妮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客厅里所有人似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华生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中,哈德森太太端着饼干愣在餐桌前,就连夏洛克都明显怔了一下。
珍妮皱了皱眉。
“我不喜欢这个铃声。”她抚了一下胸口,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铃声胸口发闷的症状是怎么回事,茫然地说,“它让我很不舒服。”
夏洛克抬头看了她一眼。珍妮有点不大明白,不舒服的是她,他的脸色怎么看起来有些发白。莫非这个铃声让他也不大舒服?
声音是从壁炉架的方向传来的。
夏洛克第一个恢复正常。
他将小提琴放下,却并没有立刻走向壁炉架,而是向珍妮更靠近了一步,高大的身体将她整个笼罩住,幽深如潭的双目看了她几秒钟,突然俯身过来,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极轻的吻。
珍妮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闭阖双眼,额头的皮肤感觉到一阵柔软和微凉,甚至还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双唇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那抹微凉离开,她睁开眼,正要问问他怎么了,夏洛克却已经转身慢慢走到壁炉前面。
珍妮看到,他面无表情地从壁炉架上拿起一只用红色的包装纸包得很漂亮的小盒子。盒子外面还打着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是圣诞礼物吗?”珍妮凑过来好奇地问。
夏洛克蓦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他没说话,拿着盒子看了两秒钟,然后长长的手指将盒子拆开。
珍妮小小的脑瓜伸过去。“一支手机?”
确实是一支手机,一支黑色的,有几分眼熟的手机。
华生这时候也走了过来。
“是那支手机吗?”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沉。
夏洛克还是没说话。
一头雾水的珍妮问:“那支手机是哪只手机?”
华生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也没说话。
珍妮奇怪地看看华生,再看看夏洛克。
是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吗?
夏洛克按亮屏幕,上面出现密码输入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奇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击键盘。他敲得极慢,而且极用力,与他平时操作手机时的十指如飞完全不同。
S-H-E-R
屏幕解锁。
跳出来一条未读短信。
“圣诞快乐,我的小猫咪。”
珍妮歪头看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把信息读出来。
小猫咪应该是她。
落款是JM。
客厅里一瞬间仿佛更加安静了,壁炉内的炉火似是都停止了跳动。
珍妮问:“JM是谁?”
从这份奇怪的“圣诞礼物”出现开始,夏洛克一直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候才头也未抬地答了一句:“一个无聊的疯子。”
珍妮看了看他脸上的神色。
“你……”
“等在这里。”夏洛克突然说,打断她未出口的话。
珍妮看着他迈着大长腿径直向卧室走去,手里握着那支传递“圣诞祝福”的手机。
珍妮独自在壁炉边站了一小会儿,华生和哈德森太太踌躇着,不知是不是应该上前向她表示一下安慰,可是又不知这些安慰从何而起。
不等华生和哈德森太太踌躇完,珍妮已经鼓了鼓脸,然后也向着夏洛克的卧室走去——这一次,她没有听他的话。
不过她没有推门进去,反而停在了门口。
夏洛克走进卧室后并没有将房门关上,而是留着一条缝。珍妮就站在房门口,正大光明地探头偷看加偷听。
透过敞开的门缝,她看到夏洛克坐在床上,盯着那支黑色的手机看了一会儿。他没有开灯,只有客厅和走廊的灯光顺着门口照进去一小截。他坐在这样的昏暗中,身上仿佛流露出一种让她茫然不解的忧伤。
其实夏洛克并没有在昏暗中沉默很久,不过一个转瞬,珍妮有点怀疑,她刚才从他身上窥看到的忧伤只是幻觉。
夏洛克很快将那支手机扔在床上,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而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过了几秒钟,那道珍妮无比熟悉却又似比平时更低沉几分的声音响起来。
“麦考夫,他回来了。”
接着,珍妮听到一个名字。
“莫里亚蒂。”
……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怎么能缺少莫娘的祝福?
其实我还没想好让莫娘搞什么事情……你们想让他搞什么事情?
第40章
珍妮感觉到夏洛克心情不太好, 她很自觉地没有去烦他,而是去了自己房间睡。
可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也睡不着,不大灵光的猫脑袋里翻来覆去想着那个名字。
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
她原来一定听过这个名字, 并且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因为那种熟悉感太强烈了, 强烈到她想忽略都不行。
到底会是谁呢?
能让夏洛克露出那种表情的人。
不止夏洛克,显然这个名字对所有人都是个威胁。
虽然华生和哈德森太太在夏洛克离开之后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但是圣诞节的氛围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不管这个莫里亚蒂是谁, 珍妮都决定跟他势不两立, 因为他破坏了她的第一个圣诞节。
又在床上翻了个身, 珍妮透过窗帘缝隙,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
白惨惨的雪花还在悄无声息地往下落, 她却没有了之前看雪的心情。
珍妮深觉她真是越来越像个人类了,这么容易情绪化,也不知道这算桩好事还是坏事, 该喜还是该忧。
估摸应该是喜忧参半吧。
人类不大能准确定义自己的心情时,不是很喜欢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吗。
不止心情,还有生活啊、境遇啊什么的。反正做人好像总逃不过个喜忧参半。
在这件事上, 珍妮不大想入乡随俗。
她觉得, 作为一只有志向、有追求的猫, 就算不求一生欢喜无忧, 至少也得喜大于忧啊。不然不管是人活一世,还是猫活一世, 不就活得太不爽快了吗?
可是怎么活才算爽快,珍妮却不知道。她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以前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林子里,也不用想这样的问题。
其实现在也不用想。虽然今天晚上夏洛克看起来有点奇怪,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还是跟他在一起, 心里期望了21年的事情依旧圆满着。
珍妮从前总觉得,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忧虑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她现在也这么觉得。
她不想做傻子。
想到这,珍妮猛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她真的是个傻子!
夏洛克心情不好她更应该陪着他啊!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呆着呢?
想到这,正预备从床上爬起来,珍妮听到她房间的门锁突然“咔哒”响了一声,接着不大牢固的房门被推开,某个在她想象中“可怜巴巴”的人出现在房门口。
珍妮高兴地坐直身体,正要一鼓作气地蹦下床,却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怔住。
其实她也不大能准确剖析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同,比平日更低沉冷凝些,步子却放得很轻。
珍妮便坐在床上没有动,抱着被子等他自己走过来。
夏洛克的步伐不像平时那么风风火火地快,但珍妮的小屋太小了,几步就到了她床边。
珍妮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原来你也睡不着觉。”
夏洛克也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珍妮也没指望他会对这种无聊的话题有所回应,她只是单纯认为夏洛克跟她一样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睡,不然就睡不着。这个发现让她很高兴,虽然他很大几率应该是因为那个“莫里亚蒂”才睡不着觉。不过珍妮才不愿意去在意这些。
她抱着被子往小床另一边挪了挪屁股,然后伸手拍了拍辛苦腾出来的那点不太宽裕的地方,示意他坐。
福尔摩斯先生冷淡的眸子扫了一眼,没动。
珍妮歪了歪她的猫脑袋,一只手伸到后脖颈煞有介事地揉了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脖子疼……”
然后夏洛克就坐下了。
得逞的珍妮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前一秒刚刚挪过去的小屁股,立刻又十分自觉地挪回来了。
“你还没有对我说圣诞快乐。”珍妮漂亮的猫瞳在昏暗的光线中仿佛也闪闪发光。
若换个时间、地点和人物,这个场景大约有点吓人。
“嗯。”夏洛克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说,“圣诞快乐。”
珍妮笑得更开心了。他今天晚上好像很温柔,换做平时大概会说“所有的祝福都是虚伪的空话,一个人的快乐不会因为一句祝福变多,也不会因为缺少一句祝福而变少,只有无聊而愚蠢的人才会在意这些”之类的话。
既然是这样——
“你今天也还没有亲我。”珍妮眨眨眼,诚恳地往前凑了凑。
夏洛克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儿。
卧室里的光线实在不太理想,只有街灯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那一点点亮光。可是根本不需要仔细看,他的大脑将这张脸上每一个线条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有一颗超级大脑,他的记忆宫殿中记录着无数张脸孔。但珍妮无疑是不同的。
不止是她出现的频次太过频繁,还因为他每次翻阅,胸腔位置都起伏涌动的剧烈情绪。这种情绪在他本应该是陌生的,可是却又有一种连他都无法准确分辨的熟悉感。
就像现在。
半晌,夏洛克伸出一只手,抵在她的额心,将她凑过来的猫脑袋推回去。
被拒绝了。
珍妮也不在意,只是略遗憾地拍了拍自己额头,拍完了手一伸,顺势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皮肤细细滑滑的,珍妮一直很喜欢,只是感觉有点冰,珍妮很理所当然地把他两只手都拉过来,一起拖到被子里暖一暖。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
珍妮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甜甜地笑了笑。
“这个莫里亚蒂是很麻烦的人吗?”珍妮一边帮他暖手,一边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他?”
不等夏洛克回答,珍妮自己“哎呀”一声,接着说:“我忘记你都不记得我了,肯定也不记得我以前的事情。”
她说得很平淡,并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但夏洛克的呼吸却一滞。
“莫里亚蒂是整个欧洲犯罪组织的首脑,”过了一会儿,夏洛克开始回答珍妮的问题,“显然他在伦敦也创建了一个庞大的犯罪帝国。毫不夸张地说,伦敦几乎一半的案件都与他有关。若是以前,我大概会说,莫里亚蒂让伦敦城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那现在呢?”珍妮问。
“现在?”夏洛克静静看着她,过了几秒钟,倨傲而冷凝地说,“现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