岿然——说给月亮
时间:2021-09-02 10:21:05

  两人稍微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大昭虽然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但他们毕竟男女有别,不宜在一处单独待太久。
  卢浮儿一直偷偷看着他们,早就已经气得眼冒火星,见明芙鱼回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开口:“呦!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能直接嫁进楚家给二公子做妾了。”
  明芙鱼以卢家小姐的身份而来,自然被安排跟她们坐在一处,明芙鱼在卢浮儿旁边盈盈坐下,对她微笑道:“想在这里吵架么?反正我没想过要嫁入高门,也没想过要融入贵女的圈子里,不用维持什么淑女闺秀形象,倒是不介意跟你在这里吵。”
  卢浮儿气的闷哼一声,却不敢真的跟明芙鱼在这里吵架,她压低声音撇嘴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
  “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把杯里的水泼你脸上。”
  “……”卢浮儿霎时闭嘴,气得拽了拽卢冰婵的衣襟,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卢冰婵淡淡看了明芙鱼一眼,心中也是窝火,却更不敢在这个场合招惹明芙鱼,免得她真的不管不顾大声嚷嚷起来。
  卢冰婵和卢浮儿安静下来,明芙鱼没人打扰,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饭,用过饭后,她看到桌子上有桂花糖,便拿起来吃了一颗,桂花味道绵软甘甜,她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楚渡君坐在主位上,看到她吃桂花糖,眼睛忍不住亮了亮,也拿起一颗桂花糖吃了起来。
  王夫人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揶揄道:“昨天知道人要来,没用我吩咐,你就迫不及待的让管家在菜单里添了桂花糖,倒是上心。”
  楚渡君脸颊微微红了红,看着远处的明芙鱼,像鼓足勇气一样道:“娘,我、我喜欢……”
  “住嘴。”王夫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微冷了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再说话。”
  楚渡君泄气地耷拉起身体,委委屈屈道:“娘……你不是最疼我和哥哥了么,我喜欢的,你应该也喜欢啊。”
  “我喜欢没用,家里又不是只有我说了算,还有你祖母和你爹爹,甚至是你兄长。”王夫人看着还没长大的儿子,苦口婆心道:“你现在年纪小,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你现在只考虑自己是99Z.L否喜欢,只看重感情,将来呢?将来你一旦更注重仕途,忽而想娶一位高门女子呢,如果到时候你一旦反悔,受伤害的会是人家小姑娘,你是楚家二公子,当然不怕什么,兴之所至便可以做决定,但你要想清楚人家小姑娘能否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如果我考虑清楚了呢?”楚渡君目光希翼地看着母亲,“我会仔细的、郑重的、认真的去考虑,绝不反悔,等我考虑清楚,母亲会支持我吗?”
  王夫人笑了一下,面容没有刚才那么严肃,微笑道:“渡君,你该庆幸你是次子,上面还有一个兄长给你顶着,你不用背负那么多东西,也不用为家族做什么,可以自由的享受父母给你的宠爱。”
  楚渡君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只要我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你们就会同意?”
  王夫人但笑不语。
  “就知道娘疼我。”楚渡君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神色放松。
  大家用过饭后,各自洗漱净手,跟楚老夫人一起来到花园饮茶,与卢府不同,这里处处能感觉到大家族的规矩,一切井井有序,吃过茶点后,各自依次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楚老夫人面容慈祥,脸上带着笑容,看到什么礼物都眉开眼笑,确实是真心喜欢这些小辈们。
  卢冰婵送了一幅自己绣的锦丝屏风,屏风上绣着一个花瓶和一柄玉如意,寓意平安如意,针法细腻,图案喜庆,旁边还绣了两行祝寿的诗词,楚老夫人看过之后,含笑点了点头,对这幅屏风甚是喜欢,夸奖了几句。
  卢冰婵也顺势展示了自己不凡的绣工,惹得贵女们纷纷传看,小小出了一把风头,她不由心情大好,神色间有几分得意。
  卢浮儿送了一对金玉手镯,虽然不出彩,但也没出什么过错,应该是精心挑选过的。
  轮到明芙鱼,卢冰婵和卢浮儿对看一眼,不由微微笑了笑。
  她们心里都清楚明芙鱼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她既没有银子去买贵重的东西,也没有时间去准备,她们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明芙鱼出丑。
  明芙鱼不知她们的心思,款步上前,将锦盒捧了上来。
  她还不待说话,卢冰婵就突然走了出来,站到她身侧,对楚老夫人福了福,柔声道:“请老夫人见谅,阿鱼妹妹身世凄苦,可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她唱白脸,卢浮儿就出来唱黑脸。
  卢浮儿也走过来,扬着嗓门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妹妹命不好,她本来是商户的女儿,虽然比不上我们身份尊贵,但家里也是不愁吃穿,可惜她亲爹早早就死了,不过她娘争气!她娘虽然是寡妇,但不知道怎么认识了我二叔,竟然让我二叔对其一片痴心,不顾我祖母反对,八抬大轿将她娶进了门,不过命不好还是命不好,还没洞房呢,我二叔就驾鹤西去了!99Z.L我这妹妹现在又成了孤女,她虽然占了我们卢家的便宜有幸来这里给楚老夫人拜寿,但身份地位毕竟不同,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不懂规矩,诸位千万别跟她计较,她无论拿出什么寿礼来,大家给我们点面子,别笑话她。”
  她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能听得出她们表面上是维护,其实是在暗讽明芙鱼。
  楚渡君变了面色,直接就想站起来。
  王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阿鱼如果什么事都需要你来保护,就没有能力嫁到我们家,她如果无法应付这样的场面,就算嫁进来了,也坐不住楚家二夫人的位置。”
  楚渡君犹豫了一下,只得坐了回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王夫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担心,你祖母向来会看人,她老人家心中有数。”
  楚渡君稍微放心了一点,只是仍然担心地望着明芙鱼。
  贵女们刚才看到楚渡君对明芙鱼态度热络,心中早就已经有些不悦,现在听到卢冰婵和卢浮儿的话,不由暗自偷笑,讥讽地看向明芙鱼。
  明芙鱼心里叹息一声,还好谢岿然早就把她的脸皮练厚了,否则这样的场合,她还真会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有几分窘迫。
  她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面色不变道:“两位姐姐不必阴阳怪气,我爹是明伯庸,我娘是沈十娘,这些事不用你们反复提醒,我自己也会记在心里,这从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娘跟我爹是三书六聘,我娘跟二爷也是明媒正娶,我光明正大的出生,清清白白的做爹娘的女儿,今日也堂堂正正来做楚家的宾客,不惧被谁笑话。”
  明芙鱼一段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看起来大大方方,倒比卢冰婵和卢浮儿更像大家小姐。
  楚渡君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激动拍手道:“说得好!”
  王夫人满意的笑了笑,看着卢冰婵和卢浮儿,神色微冷地开口:“我那日相邀卢家三位小姐,只是碰巧遇上,正好看阿鱼姑娘合眼缘,便随口邀约罢了,不存在阿鱼姑娘占谁家便宜的事,如果真论谁占了谁的便宜,也应该是二位姑娘占了阿鱼姑娘的便宜。”
  卢冰婵和卢浮儿忍不住慌乱起来,脸色发青,王夫人面上带笑,可她的一席话像抽了她们一巴掌一样,让她们难堪。
  “明伯庸……”在座的一位贵女想了想,忽然道:“是不是那位长安第一富商明伯庸?我记得长安有很多明家商号,以前周围闹饥荒的时候,明家还派送过粮食。”
  大家回忆起来,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明家啊,我以前总在明号买胭脂水粉,他家的胭脂水粉比别的商铺漂亮,可惜后来被一把火烧了,店铺重开之后里面卖的东西差了一大截,我就再未去过了。”
  “我也总喜欢在明号的绸缎铺买绸缎,那里的绸缎样式99Z.L极为新颖,每次做出来的裙子都很漂亮。”
  “明号还有不少铺子呢,米粉铺、酒楼、香料铺……锦绣街南那个过道上几乎都是明家的铺子。”
  ……
  卢冰婵和卢浮儿听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们以前只知道明芙鱼的亲爹是个商人,她们见明芙鱼和沈十娘平时手里没什么银子,便以为明芙鱼的亲爹可能只是什么小商小贩,一直没当回事,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什么长安第一富商。
  一名贵女忍不住好奇问:“明小姐,明号现在卖的东西为何跟以前差那么多?生意好像也一落千丈了,以前门庭若市,现在我看都没什么人光顾”
  明芙鱼微怔了一下,她回长安之后,一直没去明家的铺子看过,不知道里面的货品跟以前有多少差距,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她如实回答道:“商铺现在由二叔做主,我也不太清楚。”
  贵女点了点头,同情道:“我之前听说明家发生了变故,好像是明家家主去世后,弟弟欺负嫂子和侄女孤苦无依,把家产都抢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贵女们纷纷气愤难平,她们跟明芙鱼本来就没什么仇怨,早将刚才的那点不甘和妒忌忘得一干二净,忍不住同情起明芙鱼。
  “明姑娘节哀顺变,明老板是好人,你和你娘一定会有福报的。”
  “明号老板既然换了人,以后我再也不光顾了,等明姑娘你什么时候将家产夺回来,我再去光顾。”
  “我也不去了,我让姐妹们都不要去了。”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卢冰婵和卢浮儿站在明芙鱼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楚渡君看向卢冰婵和卢浮儿,开口道:“二位姑娘刚才说不知道卢二爷跟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是我和兄长介绍他们认识的。”
  沈十娘和明芙鱼曾经被贼匪抓过的事不方便说出来,会于名声有损,所以他只能简单概括,免得再生出其他祸端。
  明芙鱼感激于他的细心,不由抬头对他缓缓笑了笑,楚渡君面颊一红,瞬间说话又想磕巴起来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渊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她们本来想暗指沈十娘勾引了卢传韫,却被当事人当场戳穿,她们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像被人当众打了几巴掌一样,嘴唇颤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芙鱼走到楚老夫人面前,将锦盒双手奉上。
  楚老夫人含笑将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画轴,一点点展开,看过之后笑道:“是仙鹤图,画的真好,我很喜欢。”
  明芙鱼莞尔,“仙鹤有长寿之意,阿鱼祝老夫人松鹤长春、福寿绵长。”
  “乖。”楚老夫人拿着画看了又看,唇畔含笑,当真是一幅喜爱至极的模样。
  卢浮儿面露不甘,眼睛转了一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夹枪带棍地开口道:“明芙鱼,你只送这么99Z.L一幅普普通通的画,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卢冰婵抿了抿干涩的唇,故意道:“浮儿,你别这么说,也许这幅画是阿鱼妹妹亲手画的呢。”
  楚老夫人不由好奇地看向明芙鱼,明芙鱼轻轻摇头,实话实说道:“老夫人,这幅画并非阿鱼新手所画。”
  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笑意还变得更深,轻轻点了点头。
  卢冰婵却不肯放过明芙鱼,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妹妹你跟我一样,是亲手为老夫人准备的贺礼呢。”
  明芙鱼转眸看她,“你是说你刚才所送的屏风是你亲手所绣?”
  “当然。”卢冰婵看向楚老夫人,浅笑道:“那扇屏风正是冰婵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可是……”明芙鱼声音不疾不徐,“……我们不是前日才知道要来楚府祝寿吗?而且我们昨日才从浮图寺下山回到府里的,你哪来的时间准备屏风?”
  卢冰婵面色微变,气急败坏道:“屏风是我以前所绣,是……是我绣来做嫁妆的!”
  她露出羞涩的神情,意有所指地看了楚渡君一眼,羞羞答答道:“我本来是绣来准备做嫁妆的,知道要来楚府给老夫人做寿之后不敢怠慢,千挑万选,选中了这扇屏风来做礼物。”
  明芙鱼闻言轻轻笑了笑,弯着唇角道:“既然是绣来做嫁妆的,为何屏风上却绣着祝寿的贺词?”
  卢冰婵一下子变了面色,抬头看向明芙鱼,心思千回百转,瞬间明白过来,明芙鱼刚才分明是故意引诱她多说,她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她昨天冥思苦想,才想出要用绣品做礼物,既不俗气又能凸显她秀外慧中的气质,她只吩咐丫鬟去买一幅寓意吉祥的屏风,根本没仔细看,不知道上面竟然有贺词!
  众人瞬间了然,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变得鄙夷起来,楚老夫人的神色也淡了淡。
  卢冰婵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目光。
  她知道,她今日丢尽了脸面,以后想要融入贵女里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楚老夫人淡淡道:“我岁数大了,不在乎那些身外物,叫大家来只是想热闹热闹,不需要多么金贵的礼物,只需要一片真心即可。”
  卢冰婵和卢浮儿窘迫地低下头去,一时之间无颜见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来。
  明芙鱼抬眸道:“老夫人,阿鱼虽然不擅长作画,却会弹琴,不如阿鱼给您弹奏一曲可好?”
  楚家于她有恩,今日又真诚待她,她只送一幅画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只想聊表心意。
  楚老夫人自然欣然应允。
  王夫人很快就命人搬来一张古琴,楚老夫人兴致勃勃地望着明芙鱼,大家也好奇的看着她。
  明芙鱼在古琴旁坐下,看着楚老夫人微微一笑,青葱般的指尖压在琴弦上,微微拂动,四处寂静,悦耳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开。
  她的骨笛虽然只学会一半,琴技却是从小练习,99Z.L十分熟练,她不用去想,手指便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她选了一首清雅的曲子,琴声随着她的指尖时而高扬,时而低转,婉约流淌,如潺潺流水一般,让人听了便觉心中敞亮,如置身于九霄云外。
  大家不自觉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楚渡君的眼神尤为明亮,灼灼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半分也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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