岿然——说给月亮
时间:2021-09-02 10:21:05

  谢岿然躺在枕头上,感觉晕乎乎的,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样,觉得从没有哪个早晨像今天的这般美妙。
  明芙鱼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催促道:“快起来洗漱,长寿面再不吃就要黏到一起了。”
  谢岿然惊讶地看着桌上的长寿面,“你煮的?”
  明芙鱼微窘地点了点头,眼眸亮晶晶的等着他夸自己。
  谢岿然莞尔,伸手在她白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故意逗她,“你煮的……那能吃么?”
  明芙鱼气得鼓了下嘴巴,举起小拳头,抬起头来,谢岿然已经一溜烟跑去洗漱了。
  谢岿然坐在桌前,将长寿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还把那两个红鸡蛋也一起吃了。
  明芙鱼看直了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厨神降世,第一次做的东西就是人间美味。
  谢岿然撑得肚子疼,只能去院子里遛弯。
  谢临安和谢兰川知道今天是谢岿然生辰,早早就过来给谢岿然庆祝,还带来了楚氏亲手给谢岿然做的衣衫。
  三兄弟不顾时辰还早,找来三坛好酒,坐在兴致勃勃地一起喝酒来。
  谢兰川跟以前一样喋喋不休,谢岿然和谢临安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他一个人说,不时对视一眼,都是神色无奈,被吵得耳朵疼。
  几杯酒下肚,谢临安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放到谢岿然面前。
  谢岿然把红纸拿起来,一点点展开,随口问:“这是什么?”
  谢临安吃了一粒花生米,含笑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娘给你和明姑娘选择的良辰吉日。”
  谢岿然眼神一柔,拿着手里的红纸,低头看了半天,手指微微摩挲着红纸。
  谢兰川打量着他的神色,“哥,你不会是害怕吧?”
  “怕什么?”谢岿然将红纸放下,仰头灌了一口酒。
  “怕自己太老,配不上阿鱼姐啊。”
  谢岿然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差点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老?”
  他忍不住怀疑人生,他不是才二十三岁吗?这已经是他过生辰以来第二次听到‘老’这个字了!
  谢兰川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理解的模样,“人老了就容易怕,患得患失,连娶个媳妇都不敢。”
  谢岿然:“……”多久没99Z.L揍过这小子了?手忽然有点痒。
  谢临安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壶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谢兰川疑惑问:“二哥,你做什么去?”
  谢临安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回去让娘多备点彩礼,免得这老男人娶不到媳妇。”
  谢兰川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道:“我也去!得给未来嫂子多准备些彩礼,好让她多多包容这个老男人!”
  谢岿然气得手都抖了,“……”老男人的心就不会痛吗?
  呸!谁是老男人!
  ……一群小没良心的。
  天气转暖,游廊上的紫藤花都开了,紫色的花瓣从上面垂落下来,带着馨甜的清香,温暖的阳光斑斓的流淌在明芙鱼身上,她坐在美人靠上,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清丽柔媚。
  谢岿然送走了谢临安和谢兰川,大步走过去,看到明芙鱼后不自觉的停住脚步,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她。
  明芙鱼抬头看到他,展颜浅笑,仿若轻颤的花枝,花瓣簌簌而落,落在谢岿然的心间,将他的心填的满满的,香甜圆满。
  他笑了笑,走过去,将一朵木芙蓉插在明芙鱼的鬓边。
  明芙鱼抬手摸了摸乌发上的木芙蓉,盈盈地笑,双眸灿烂而明亮,干净的面容比木芙蓉还要娇俏可爱。
  “你不是在陪两个弟弟喝酒么,怎么过来了?”
  谢岿然弯唇道:“我来看看,我那貌比鲛人的未来娘子,究竟是何种美貌。”
  自从他与明芙鱼要成婚的事传出去之后,百姓们都在传言,能打败鲛人获得少将军那颗心的女子,必然是天姿国色,貌比鲛人,人人都想看看明芙鱼长什么样。
  “鲛人?”明芙鱼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懂为什么是貌比鲛人。
  谢岿然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莞尔道:“你让说书先生编的故事,你自己都忘了?”
  明芙鱼瞬间想起了自己让说书先生给谢岿然编撰的那几段风流韵事,其中一段好像就是鲛人,她心虚地吐了下舌头,抬眸问:“你都已经知道了?”
  “嗯。”谢岿然含笑在她旁边坐下,“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招数。”
  明芙鱼弯唇看他,“我聪明吧?”
  “是是是,我们阿鱼最聪明。”谢岿然将她耳边垂落的鬓发挽到耳后,正色看她,“阿鱼,谢谢你。”
  他知道明芙鱼定然是在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思,他也明白她的初衷。
  明芙鱼浑不在意地摆了下手,仰着明媚的小脸看他,故意打趣道:“如何?少将军看过之后,觉得可比得过鲛人?”
  谢岿然抬着她的脸颊看了看,弯唇道:“鲛人嘛,我是没看过,不过小阿鱼我倒是从小看到大,以后还要看一辈子,这张脸我怎么也看不厌,还觉得越看越喜欢,我猜应该是比鲛人好看的,至少在我心里,就算我的小阿鱼七老八十,我也觉得是最好看的。”
  明芙鱼脸颊微微红了红,这人说起甜言99Z.L蜜语来,表情怎么还能一本正经的呢。
  谢岿然低咳一声,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红纸,“这是娘给我们选的婚期,你如果觉得行,等会儿我们就去问问伯母,看她同不同意这个日子。”
  明芙鱼拿着红纸,脸颊渐渐变得跟红纸一样红,眼眸却很明亮,轻轻点了点头。
  谢岿然含笑看她,张开手臂。
  明芙鱼靠进谢岿然的怀里,贴着谢岿然跳动地胸膛,浅浅笑了笑,心中像浸了蜜一样甜。
  婚事定下来后,楚氏和沈十娘就忙了起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操持婚事,她们性子很合得来,挑选东西的眼光也很相似,每天约着一起去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忙得不亦乐乎。
  谢岿然和明芙鱼插不上手,只能安心地等着婚礼那日的到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明芙鱼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直到她换上喜庆的嫁衣,被送到了花轿上,听着周围锣鼓鞭炮齐鸣的声响,还觉得如置梦中。
  她从明府嫁到只有一墙之隔的摄政王府,花轿没走多久,很快就停下下来,她抓紧裙摆,不自觉有些紧张。
  谢岿然将她背到了背上,稳稳的往前走,无数的花瓣洒在他们的身上,带着香甜的味道,两旁都是亲朋欢笑的声音。
  明芙鱼抱着谢岿然的脖颈,心里一点点下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从小到大,谢岿然背过她很多次,这一次却跟往常不一样,他这次背上她,他们的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岿然背着她走过这道门槛后,他们从此以后便被红绸拴到了一起,心心相印,命运相连,直至白头,再也不会分开。
  明芙鱼感受着谢岿然稳稳的脚步,心里甜蜜而安宁。
  今天来了很多人,太后、萧子笙、叶轻若都来了,楚云深和叶自绾也从边关赶了回来,就连楚渡君也提着贺礼进了门,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真心替他们感到开心,四处漂浮的幸福的气息。
  他们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拜堂成婚,交拜天地,直至被送进洞房。
  夜色阑珊,满城月色,桂花香漂浮在院落里。
  谢岿然用秤砣挑起红盖头,红盖头底下露出一张灼若芙蕖的小脸,明芙鱼垂着眼眸,睫毛颤动,双手微微紧张得交叠在一起。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谢岿然一眼。
  四目相对,两人忍不住同时露出笑容,紧张感悄无声息的散去。
  喜娘端来合卺酒,谢岿然在喜床上坐下,两人手臂相交,目光甜蜜的交织在一起,仰头将合卺酒饮下。
  明芙鱼放下酒杯,唇上沾了酒水,在喜烛的映衬下,泛着水灵灵的红润。
  谢岿然微微看直了眼,忘了移开目光。
  喜娘和丫鬟们红着脸退了下去,将门扉阖上,嬉笑着走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谢岿然坐在明芙鱼旁边,伸出手指轻轻勾住明芙鱼的手指,两人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忍不住弯唇轻笑。
  夜色寂静,屋内的喜99Z.L烛明明燃烧着,谢岿然和明芙鱼并排躺在床上。
  谢岿然翻身,将明芙鱼抱进怀里,手搭在她纤细的腰上,贴着她的耳畔小声说着夜话。
  “阿鱼,我想跟你睡觉。”
  “……含蓄一点。”
  “阿鱼,我想跟你洞房。”
  “……再含蓄一点。”
  “阿鱼,我想跟你享受鱼水之欢。”
  明芙鱼脸颊终于红了起来,大奸臣呸不要脸了。
  轩窗外微风吹过,桂花树微微晃荡,月色倾洒,暗香浮动,夜色还很漫长。
  五年后。
  琼水湖畔,一条船静静地停在湖面上,明芙鱼站在船上,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岸边。
  岸边绿柳如茵,谢岿然负手站在一棵柳树下。
  萧子笙站在他对面,眉心深拧,“皇叔,您真的要离开吗?只要您留下,无论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您,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就算想要是皇位也可以。
  都说皇家无情,皇位绝不可能拱手相让,可是他的皇叔教会了他,人活在世,重在无愧于心,只要顶天立地,是皇帝又或普通百姓又有什么重要呢?
  这声皇叔他早就想叫了,可惜在人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可以畅快的叫出口。
  谢岿然看着萧子笙,目光欣慰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成为了真正的帝王,我也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担,余下岁月,我只愿守护阿鱼一世无忧,再别无所求。”
  萧子笙神色不舍,还想再劝。
  谢岿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劝。
  谢岿然抬头看向站在船头的明芙鱼,神色温柔,淡淡微笑,“我为黎明苍生、为百姓安危、为忠君爱国,已经让她陪我挨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不负先皇所托,天下安稳,百姓和乐,已再无所求,现在我只想与阿鱼红袖添香,烹茶煮酒,自在逍遥。”
  萧子笙明白他心意已决,不舍地皱紧眉心。
  他沉默半晌,转身从锦荣公公手里接过一个匣子,双手递给谢岿然,“皇叔,前段期间,我在御书房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匣子,这个匣子里放着你从小到大用过的许多小物,有你第一次写下的诗文,也有你射中箭靶的第一支箭羽,我想应该是皇爷爷留下的,现在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也算是一个念想。”
  谢岿然微怔,面上略过一丝惊讶,他迟疑地接过匣子,看着里面一件件熟悉的小物,手指轻轻从上面拂过。
  锦荣公公站在萧子笙伸手,低声开口道:“先皇过世前,曾经跟奴才说过,他最后的遗愿是希望您自此天高海阔,潇洒自在,先皇还说他让您在皇城当中被束缚这么多年,是他和皇室亏欠了您。”
  谢岿然神色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萧子笙急道:“皇叔,就算你想远离长安,也不必让摄政王的身份假死,可以保留官职,偶尔回来看一看。”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摄政王’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应该功成身退了,先帝和前朝99Z.L公主的儿子应该成为永远的秘密,假死已经是他最好的宿命,从此以后我不再有其他身份,就只是谢岿然。”
  萧子笙眉心拧紧,道:“皇叔,我会搬下圣旨,细数你这些年来为百姓所立下的大功,我不会再让百姓们误会你了。”
  谢岿然将匣子收起来,风轻云淡道:“不必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百年后不过都是一抔黄土,届时,是非对错、后世评说,又与一抔黄土有何关系?”
  他爽朗地笑了笑,拍着萧子笙的肩膀道:“我走了,大昭的江山和百姓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他这些年一直将萧子笙的成长看在眼里,他知道萧子笙一定能成为一名英明的帝王。
  萧子笙红了眼眶,掀衣跪下,对着他俯身叩拜,“子笙谢过皇叔多年教诲之恩,今日一别,万望皇叔好好保重。”
  谢岿然目光欣慰地垂目,坦然受了他三拜,笑了笑,拿着匣子,潇洒而去。
  萧子笙含泪站起身,目送着他离去。
  锦荣公公为难道:“陛下,已经拟定的圣旨该怎么办?”
  萧子笙看着谢岿然的背影,“照旧将圣旨颁布下去,此事……就算是朕这一生唯一逆皇叔命令而为的,除此之外,定不会再违逆皇叔。”
  锦荣公公认同地点头,他不懂那么多大是大非,也没有谢岿然那么潇洒,他觉得做好事的人不该被骂,就该被人铭记,他支持皇上这样做,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水波轻漾,船儿微晃,谢岿然踏着木梯走上船头,明芙鱼站在船板上,转头看着他,眼儿弯弯地笑了笑,澄澈的眸子比湖水还要清澈。
  船只启动,浪花飘起。
  谢岿然含笑走过去,抱住明芙鱼的肩膀,跟她一起看着远去的长安,明芙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卢青玉站在湖边,抬头眺望着。
  谢岿然和明芙鱼相携立在船头,谢岿然一身青衫,清隽潇洒,挺拔的身躯犹如山间的竹柏,明芙鱼身姿窈窕,一袭浅粉裙衫,轻轻靠在谢岿然的身上,唇边含着温柔的笑,他们看起来那样登对,宛若一对璧人。
  卢青玉忽而发现,明芙鱼在谢岿然身边时,呈现出的美是不一样的。
  她在谢岿然身边时,一动一静间都透着安心和放松,像在大树下盛开的最娇美的花,因为有大树给她遮风挡雨,所以她放松而惬意地绽放着自己的花瓣,让芬芳的香气弥漫,肆意生长。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卢青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可欺的病秧子,他现在是朝之重臣,谢岿然离开之前,甚至不计前嫌地将丞相的位置给了他。
  他坐上了卢平远以前的位置,原来不靠阴谋手段,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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