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现在轮到你叹气了,“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辰时一刻,先生还特意嘱咐,莫扰了娘子睡眠。”
你默默的喝了蜜水,但你毕竟不是骷髅王,一盏蜜水还不能回复全部SAN值,除了让婢女们准备热水,沐浴一番之外,你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发呆。虽然当然占便宜的是你,但是,这事还是很奇怪啊!!!
你一直发呆到了傍晚,男神下班了,他今天没穿官服上班?头戴长冠,素色袍服外面又罩了一层纱袍,整个人美得像一只仙鹤,完全不能直视。
妈呀,你一想起昨晚的事,你是真的不能直视他了!
你听到男神在跟你的婢女讲话,问你今天状态怎么样,吃没吃饭,吃了多少,婢女恭恭敬敬的回答,而你在四处找地方躲起来。
事实证明宅子虽大,但男神想找到你还是轻而易举,你坐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而他俯下身,一把抓住了你的手腕,迫你抬起头与他对视。
“阿迟身体不适?”他认真的盯着你。
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语言功能好像现在也不太好用,于是你只能拼命摇头。
“或是怨我?”尽管男神从来不以武力著称,但你的手腕还是完全无法从他手中逃脱,他离你极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在你的面容上,“怨我昨天……”
“不是,不是,”你跪了,你真的跪了,你面红耳赤,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就是太突然了。”
他放手了。
他不仅放手了,而且还用羽扇捂脸,笑了半天,只有你仍然沉浸在懵逼气场中。
你隐隐觉得你和男神的位置发生了改变,之前你在他的容忍底线里快乐的蹦跶,不断试探,不断作死,现在蹦跶的人不是你了。
明月清风,暗香浮动,你规规矩矩的弹琴,以前弹错了,他会喊你停下来,告诉你哪里错了,或者把琴搬过来,自己示范一下。
现在你弹错了,他会直接捉住你的手,按住你的手指,告诉你要怎么弹。
你们俩之间的距离感一下子没了,你感觉很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无措的感觉在睡觉时达到顶点。
建安十九年时,名义上你便已经是诸葛亮的侧室,但直到昨天以前,你们俩还一直十分正直的分房而居,男神所有办公和生活区域你都小心翼翼的不去涉足,现在你不仅进了这屋子,你还要给他更衣,你简直尴尬炸了。
更加尴尬的是更衣这个工作不管你完成的效率有多低,它总是会被你完成的,然后局面就变成了:他穿着中衣,好整以暇的看着你。
…………你真做不到在男神面前宽衣解带的地步,羞耻槽已经完全爆了,你还是跳过这部分剧情吧!
“阿迟在想什么?”
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把安安静静的先生闹醒了,他拨了拨你的头发,轻声问你。
“在想先生的清白没了。”你无精打采的说。
缠在你发间的手指一滞,“……为何这样说?”
“就是觉得先生如皓月般皎洁,我与先生并不相称啊。”你仍然有些无精打采。
“嗯……”他想了想,“那这世上什么人与阿迟相称呢?”
“也没有,”你沉浸在自己的低气压中,“这世上除了我,其他全是萝卜,独一个先生在月亮上,专供仰望。”
…………你是情真意切的在发牢骚,但是男神笑得锤了半天的床,眼泪都笑了出来,这就很尴尬了。
男神清心寡欲的人设被打破了,碎了一地。
又过了一段时间,你又慢慢把它粘回来了,因为男神确实还是个挺清心寡欲的人,大部分晚上,男神还是喜欢写写画画读读书,搞搞发明创造,以及给全府弹琴……
别问他弹琴时大家怎么睡觉!全府都得忍着!
顺带一提,过了几日之后,你十分尴尬的去见了怜娘。你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包括但不限于怜娘会喷你一顿,会跟你哭一场,最严重的……性命攸关的困境都过来了,你寻思她最多也就是一哭二闹一下,就只是个长安之旅泡汤而已,不至于上吊吓唬你。
马车在城外南河畔的宅子门前停下,你在婢女的陪伴下,走进怜娘那座小院的时候,她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半晒着成都五月初难得的阳光,拿了账本写写画画,见你进门,她起身冲你施了一礼,“亭主近日可好?”
“……还行。”你尴尬地应了一句,“你住得还习惯吗?”
“原是不准备在此久居的,谈什么习不习惯?”她冲你灿烂一笑,“不过听了街头传闻,想来亭主不愿与妾赴长安一行了?”
……你瞬间有种段正淳的感觉,天地良心,你不是故意的。
“我听说汉中王此去,准备出斜谷而进取长安,缓些时日也……”你硬着头皮刚编了两句理由,看她要笑不笑的模样,讲不下去了。
“公子与别人不同。”她改回了熟悉的称谓,你心下略安,“莫说孔明先生那等当世奇才,便换妾来做公子夫君,妾也不会放公子走的。”
“……我与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啊。”
怜娘引你进了室内,这宅子原本不大,此时明显又被重新布置过,整洁精巧,看着却也十分可爱,她一边给你倒茶,一边听你讲话,此时手中漆壶停了一停。
“公子真是这么想的?”
那怎么可能,你跟别人的区别大了去了,谁跟你似的能背着九环神术表出门,但你的金手指又没写脸上,旁人看你也不过是两手两脚的凡夫俗子罢了。
“除了略有点胆大妄为之外,”你谦虚了一句,“其他泯然众人吧。”
怜娘撇了撇嘴,不过没和你争论什么,而是进了后厨,过一会儿转出来时,给你端了一碟点心。
……是你喜欢的牛奶味儿小蛋糕!这东西当初在许昌时,你说给怜娘大致流程后,她便记在心里,练了几次后给你做了出来,得到你的首肯后就成了奢靡的家常点心,那段时间你感觉吃得整个人都要心宽体月半了。
然而,你在许昌时,领的是王必给你发的薪水,回到成都之后你的薪水很快就没了,这种大量消耗蜂蜜、牛奶、鸡蛋、精面粉的消遣玩意儿理论上来说你也可以用男神的薪水消费,但是整个蜀汉官僚阶层在诸葛亮的带领下都是拿布衣素食当标配的,武侯本人“位极人臣,禄赐百亿”、“受赐八十万斛”时,依然保持着“蓄财无余,妾无副服”的清教徒作风,每日两餐除了粟米饭管够之外,蔬菜两碟,肉酱或者鸡蛋一碟就够打发了,这种情况下你想吃个牛奶蛋糕,你自己都觉得相当违和。
“公子尝尝?妾今晨新做的。”她笑眯眯的捻起一块递给你,你泫然欲泣的接过,塞进嘴里,啊你重新感受到了美食的力量!绵软甜蜜,入口即化,里面还带了一丝桂花的香气?
你眨眨眼,怜娘抿抿嘴,“蜀中多桂花,桂花酱亦不难买,和面时加一点儿,便有这股香气了。”
“真的太好吃了!”你诚心诚意的夸完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公子可是在想,这点心作价不菲的事?”她以袖掩口,“街口处的人家中,有几户姐妹擅织工,妾与她们相熟之后,试着投些本钱,画了新样儿请她们织了蜀锦,又请了木器店的工匠来制成屏风,卖与南下去荆州的商队,竟也获利颇多呢,这一两年里,川蜀织工变化颇大,不趁此时机赚些安身立命的本钱,那可就太亏了。”
你震惊了,怎么感觉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不会做生意的?连手里的牛奶蛋糕都不香了!
怜娘那张被川蜀气候养得清透光润的小脸凑到你面前,语调轻快,“公子多坐一会儿,妾去再烤制一篮蛋糕,公子带回去做点心吃也好,给乔公子吃也好。”
……她还是把男神跳过去了,你心想,行吧,跳过去也好,若是她说给诸葛军师也带一份,你都得怀疑是不是点心里加了巴豆。
总体来说,怜娘的情绪稳定,你还是很欣慰的。但是,你总觉得她没有放弃你……你的友谊……你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那一盘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糕点新鲜出炉时,怜娘还热情的留你在她这里用晡食。
“公子不在时,妾无非胡乱吃些茶泡饭罢了。”她这么跟你说,“若公子愿意留下,妾可打发婢女去买两条鲜鱼,一条切丝,一条熬汤,再拿些蜂蜜来,腌烤一盘猪肉如何?”
……………………
“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吗?”
“公子想说东食西宿?”
“……………………”
怜娘噗嗤一笑,“公子在妾这里用过膳再回去,妾是不在意的啊,难道军师在意吗?”
第43章
你最后还是没好意思真的把东食西宿贯彻到底,拎了一篮小蛋糕告别了怜娘,登上马车回城去了。
成都气候湿润,因而多雨,对于女孩子的皮肤来说其实挺不错,但对于道路来说就相当不友好了。尤其是南河边基本都是土路,下过雨后坑坑洼洼,你在马车里抱着那筐点心,跌跌撞撞。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你吩咐车夫在旁边避一避,让那位癫狂的骑士先过去时,车夫突然骂了一句。
后来你大概听懂他的意思了,但是那已经晚了。
这个车夫骂的是:这条路就这么宽,没得避,旁边儿那是个积水坑,有种他就踩进去。
然后那个骑士就真的踩进去了,溅了你们这马车一身水不说,你听着马儿嘶鸣的动静都不太对,就知道这马不是的卢,这人估计也狼狈了……
帘子稍微拉起来一点儿,你好奇的往坑里偷看了一眼,坑里一个泥人儿正往外爬,还是武将装束,简直好像活过来的兵马俑一般,他那匹马儿就很惨了,脑袋虽然在外面,大半个身子都在泥坑里,说起来有点不厚道,但你感觉简直跟看《呼兰河传》似的……
婢女悄悄的提醒了你一句,“夫人,要不要帮他一把?”
“咳,当然要帮啊。”你把帘子放下,心想兵马俑衣服质量不错,可你好像没见过兵马俑的脸,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此时未及申时,这座锦官城织蜀锦的女工们也还未下工,路上鲜少行人,靠着车夫和骑士两个折腾了半天也没把马拖出来,兵马俑可就不乐意了。
“人力不能为,借你们的车马一用如何?”
“这如何使得?”
“这战马跟随我多年,神骏非常,今日如何能让它困死于此!”兵马俑大怒,“多赔你些车马钱便罢了!”
“车上有我家主人女眷,这实——”
“我管你是谁家女眷!”兵马俑炸了,“别怪我不客气!”
你推推婢女,婢女先下了车,而后接了你下车,兵马俑似是没想到车上还真有女子,虽然那张脸看不清五官,好歹知道把头扭开,硬邦邦的冲你行了一礼。
你一边围观车夫嘟嘟囔囔的实施泥坑救援行动,一边也回了一礼,“将军怎么称呼?”
“……副军将军刘封。”他抱了抱拳,“不得已冒犯娘子,多有得罪。”
你疯狂摆手,“将军如此爱惜自己的战马,可见它在百战军中必定为将军立过大功,此真性情也。”
兵马俑十分感激的用泥水袖子擦了一把脸,“不知娘子府上?封必定……”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赶紧把后面的话堵上,“马儿好像救上来了?将军或许还得帮一把!”
战马被拉上来了,哆哆嗦嗦,相当的不体面,兵马俑心疼得在那里疯狂撸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去,把车里的毯子拿出来。”你看了婢女一眼,“送给将军。”
婢女鼻子嘴巴皱在了一起,你假装没看见。
“多谢娘子!”兵马俑感激的接过毯子,继续疯狂擦他那匹马,“娘子府上何处?封必定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继续疯狂摆手,“这条路泥泞难行,将军多注意些便罢了。”
他真就不问了!擦完马之后,又跟你道了谢,然后就把那条惨不忍睹的毯子往身上一披,上马走了!
“婢子觉得,这位将军有点……”
你摆了摆手,满脑子都是同一个问题:刘封怎么在这儿?
作为刘备之子,新野共同创业出来的季汉元老之一,被曹老板认为需要喊自己家黄须儿曹彰才可匹敌的这位将军,虽然接触之下你感觉他有点过于性情中人,不太顾及别人感受,也不懂得讲客气话,但看他对自己战马的态度,也不像什么薄情寡性的坏人。
所以他到底如何达成季汉阵营内部极其难以达成的成就——让诸葛亮起杀心的?
要知道你家男神在《三国志·蜀书》里简直像只老母鸡,除了忙着管军政经济北伐外交之外还要四处安抚不开心不团结不听话的各路小朋友,魏延和杨仪那种当面拔刀准备开片的,丞相都能忍住顺毛,虽说兵马俑和孟达一起卖了二爷,但后来孟达又给了一次机会,只到了兵马俑这里,丞相异常果决,甚至还不是他自己动手,而是劝刘备动手——劝父杀子。兵马俑这看起来十分标准的一个粗人怎么获得这待遇的?
担心他兄弟阋墙,抢阿斗的位置?就刘封的人缘、资历、能力来看,怎么也不像有竞争力的样子啊!
但是无可置疑,当时能逮住的,害死二爷的扑街仔们之中,还真就只有一个刘封小朋友,目前看来,似乎也就这个特别方便替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