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值得,否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初夏清晨的林间,策马穿行总要沾一身露水,半身潮气,你抬头看看,一只池鹭被士卒所惊,展开洁白双翼,“呱呱”的从头顶飞过。
“都督,吴军已至。”
你看看身侧,左右两军已经按照你所要求的位置布好阵势,你身后是中军大营,无数面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一眼望去颇为壮观,甚至让人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兵马,实际上里面除了几百名投石手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战五渣的蜀汉红旗手。
中军大营前,唯一有战斗力的就只有你精挑细选出的这两千士兵,因而你用受了一小时酷刑的双手为自己换来了一个踏焰行者的法术BUFF。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你的身躯变得近似刀枪不入,且不再恐惧疼痛,这对你来说不太重要,但拥有神术表的你,可以用集团作战法术将这种特殊能力给予你所指挥的两千名士兵,这一点很重要。
陆逊的军队已经慢慢出现在山坡上了,你想想,你该讲点什么呢?
……还是最老套的那一句吧。
“要记住,吴军战败尚有可逃之处,你们没有!”你说,“因为这里已是你们的家。”
当东吴军队压下来的时候,你觉得你的计划还是挺完美的。
与你不同,陆逊在中军留了一万余人,左右翼的朱桓全综只各领五千,而你在左右翼放置的兵马是他们的两倍,纵不能胜,至少可保不败。
令旗挥动,陆逊的五千马步兵前锋军冲了下来,两千骑兵在前,三千步兵于其后,你身侧的拒马枪已经布好,长戟兵也已摆出了战斗姿态。
“都督离敌军太近了!恐有闪失!”
你正高度紧张的算着骑兵冲过来的距离,蒋琬小天使在身边冷不丁一声,差点吓你一跳。
“……公琰才是啊!你不在营里待着来这儿干嘛?”
“三军将士皆在阵前,下官怎能——”
战马跑起来的速度十分能欺骗人的眼睛,眨眼前还在山坡下,眨过眼后便已近在咫尺!
战鼓声声入耳,号角齐鸣,第一波骑兵撞了上来!
前面的骑兵被拒马所阻,后面的被长戟刺下马,还有更后面的幸运儿终于调整好距离,纵马一跃,杀了进来!
场面一阵混乱,到处都是战马嘶鸣,战吼如沸,惨叫声,哀嚎声,喊杀声,你清晰的认识到,接敌的一瞬间,这支军队就再也不受你的控制了。你能做到的就只有站在高台上,一面看着他们厮杀,一面计算着陆逊那三千步兵行至阵前的距离。
你这两千精锐坚不可摧,哪怕是对上骑兵,你也信心十足。
在东吴五千前锋军派下来以后,你看到对面中军大阵中旌旗飘动,又有五千步兵整戈以待。
这能给予东吴五千前军信心,暗示他们一旦战局不利,他们身后自然还有援军,决不至令他们孤军作战;与此同时,也是在向蜀汉军队施压,乌云蔽日般的旌旗下,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皆是东吴之兵。
但是这没有什么【哗——】用,你冰冷的想着,看了一眼传令官。
“换令旗,命投石车准备。”
“是!”
三千步卒已过战场中心,离你不足一公里。五千步兵也已经下场,你算计好了距离,挥了挥手。
身后大营里传来了喝令声,机关腾挪声,以及瓦罐破开空气的沉重呼啸声。
所有的投石机都被你施加了“高等魔化攻城器械”的BUFF,得以准确投掷这些加了料的黑火/药瓦罐,尽管它们是你使用炼金法术造出来的,但按照现代理念来说,应该是简易破片手/雷一般的东西,不过你不太在乎名字这种形而上学的玩意儿,而被一批又一批的散爆弹(Blastshot)如割草般屠/杀的东吴士兵,应该也不在乎这种问题。
“此是何物?!为何比之一般火器威力更甚?”
“……这个吗?”你想了想,“这个是将火/药和铁片弹珠混合在一起制成的火弹。”
投石车绞链吱呀呀的声音不断响起,三千步兵尚未冲到你的面前便死伤殆尽,两三只漏网之鱼疯狂逃离战场,后场那五千步兵阵型也乱了起来,你再看看逐渐崩溃的东吴骑兵,示意传令官,先停止投石。
不就是分割战场吗?你心想,你也会啊,这两千骑兵,陆逊救也不救?救的话就添油战术继续来,不救的话,那你可就准备开香槟了!
太阳慢慢升起,气温越来越高,你看不清对面的主帅究竟如何下令,但那四千多的步兵开始有序撤退,这一举动立刻被你的军队发现了,士气瞬间为之一振:东吴军队原来也并非不可战胜,至少此时的陆逊便要眼睁睁看着这支前锋军被你吃掉了!
前锋骑兵终于绷不住了,有人开始逃走,有人企图投降,还有人想要突出重围,慌不择路——你这台子搭得可能真离前线太近了,一名东吴骑兵甚至在混战中摔到了你的面前来,你刚刚拔出剑,旁边一名可能等待立功已久(但就是不下场)的偏将冲了上来,一剑结果了他,顺带溅了你半身血。
“都督神机妙算!”
“东吴鼠辈!要他们有来无回!”
“天佑炎汉!”
“陆逊小儿!今日必被我擒!”
你心不在焉的听着身边这群星宿派弟子的吹嘘,心想陆逊撤得怎么这么痛快,而且你这两千精锐士兵压住了阵脚,丝毫未乱,那么战场上哪来蜀汉军服的溃兵?
昨日反复占卜过,你觉得你的排兵布阵没问题啊……
“左翼如何?为何许久无人来报?”你回头看了一圈,挑了一个长得像摘星子的,“快去打探!”
“都督!左军为朱桓所破!冯将军陷于重围,请都督急速发兵救援!”
你顿感一阵眩晕。
第83章
很早以前,大概是诛杀董贼之后的时间里,王允所掌京城兵马对上李傕郭汜的西凉残部竟一触即溃,任由二贼在长安城里烧杀劫掠。吕温侯见此情景,痛心疾首,言道——
“就是五万头猪,敌军三天都抓不完啊!”
这话其实有辱猪嫌疑,因为首先,猪是不会聚成群体一起跑的,而溃兵却会汇成一股,因而特别方便你下手;
其次,哪怕猪是聚成一个猪群,你跑上前去的时候,它也会立刻四散逃开,而溃兵却跟地图上的宝箱似的,你遇到了,就跟着你走;东吴军队遇上了,他们也就一脸仓惶的跟着东吴军队走;
最后,如果你亮起刀子,准备来一顿杀猪菜,而猪又没完全被你控制住,你是有概率被它一头顶翻的,撞断你两条肋骨也是小意思;但是溃兵,就……反正武安君是很有料理心得。
在你赶去几里之外冯羽所率的左翼战场时,你碰到了一股又一股的溃兵,看着这群穿着蜀汉铠甲军服却一脸失魂落魄,旗帜东倒西歪一地的流浪狗,问话就是哭,再问就跪在地上如烂泥,踹一脚就倒,武侯的军队肯定不是这个德行,因而你感觉到的不是怒气填胸,而是羞愧难当。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至少你想找到冯羽不需要用任何法术了,你只需要顺着这群溃兵仓皇逃窜的方向做个逆行者。骑马绕过一片丘陵,你远远看见了前面被数千人包围起来的蜀军,以及在里面苦苦厮杀的冯将军。
你甚至注意到这支东吴兵马大概只有两三千人,战场四周还有些东吴士兵在追赶溃兵,远处的“朱”字大旗下,还有一片兵马正居高临下的望向这边。
因此朱桓这五千兵马并未一次性全压上场?这就魔幻了,为什么你给冯羽的一万兵马会被数千人包围?
……因为现在只剩下两千人不到,其余的溃兵除了你收拢的,吴军俘虏的,剩下的还在羊渠向南百里这个名为“平炉坡”的战场上四处乱窜。
…………你觉得眼前场景真是太魔幻了。
太阳升上了南天顶,现下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吴军令旗挥动,号角齐鸣,你在奔向冯羽,吴军在奔向你。打头的将领年龄大概三十多岁,冲你咆哮了两句什么,但东吴话这时候已经有江浙沪包邮区的雏形了……你听得不太清楚,但看他拎起铁枪冲着你冲刺过来的架势,你估计也不用太在乎他的话。
战马跑起来冲锋速度快得惊人,你头脑里盘算好的那一套招式在他到了你面前时,只来得及堪堪闪开,没被他一枪挑落马下,但躲得过于狼狈,惹他哈哈大笑起来。
“黄口小儿,也配上阵!”
没等你想好该怎么回骂的时候,他转过一个马头,重新奔着你又杀过来了!
…………这场冲锋以他跑到你身边时,眼前突然一花什么都看不清,而后被你一棍子打下马做了终结。不过还没等你把他怎么着的时候,另外两名武将已经冲了过来,一人救了他去,另一人指着你嚷嚷,这次你听清楚了。
“此人是蜀军主帅!执其首级者千金封侯!”
当朱桓的预备军冲进战场的时候,你所带来的两千士兵也终于赶到了,你企图发号施令,但你发现这种情况下你什么命令都发不出。
你的周身到处都是敌人,刚开始你在马上与之拼杀,但你并非骑兵,被人挑下马之后,你拔出长剑,换了你最熟悉的方法开始战斗。好在这片坡地对于骑兵而言非常不友好,你身边大部分的敌人仍然是最普通的步兵。
但这支东吴军队与蜀军的感觉特别不一样,尤其与你见到过的那些溃兵特别不一样。
你所带来的士兵被你用这个位面不存在的魔法强化过,他们的痛觉神经变得迟钝,他们的皮肤如同革甲般坚韧,劈砍穿刺都不容易造成伤害,因而他们能够追随着你,无惧无畏。
但这支东吴军队是最普通的血肉之躯,他们挡在你与被困的蜀军之间,死战不退。
你的长剑上带着凡人无法察觉的魔法灵光,不仅削铁如泥,而且带着混沌之力,你带来的这两千士兵亦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精锐,挡在你面前的吴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你竟然杀不出这一条路,凭什么?!
凭你杀了一个吴兵,还有下一个顶上来,你的脚步极慢,每走一步,脚下都要踩上几具尸体。你斩杀他们太过容易,甚至感受不到真实,你听不到他们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但你感受得到他们鲜血的温度,以及他们死而不怯的意志!
……你不知道这是怎么训练出来的,没有人驱赶他们,他们仍然能前赴后继的围上来,这是陆逊最精锐的军队吗?虽然都穿着铠甲和军服,但这跟你围观过的先锋骑兵完全不同,至于跟刚刚见过的那群失魂落魄的流浪狗比较……那就完全是两种生物了啊!
当你又一次劈开眼前一名吴兵的身体,而后踩着他鲜血奔涌的胸腔,向前又走一步时,山坡上的旌旗为之一变。
太阳稍稍偏了一点,但仍然十分刺眼,你砍翻前面两名吴兵后,转过头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虽然你看不清旗下的人,但那上面的“陆”字你还是勉强认出来了。
号角声一变,一支数千人的步兵缓慢压了下来。
……行吧,陆逊并未跟你的超魔破片瓦罐继续死磕,你那粗制滥造的投石车莫说不能移动,便是你给它加了车轮,它也无法在长江上游的丛林地区里随便乱跑的。
所以当你来救援左翼后,他也带着中军过来找你了。
这应该算半个好消息,毕竟你留在中军大营处压阵的是蒋琬……你无法想象留蒋琬和陆逊单挑是什么画面。
但朱桓的这两千人已经够让你……
……………………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陆逊的中军下场后,你面前的吴兵开始后撤,你试探性的多向前两步,他们特别有默契的给你让出一条路。
你就这样与冯羽的残部汇合了,这位大伯也不再是中军帐时总端着点架子的模样,一脸被狗啃过的狼狈相,看到你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末将竟劳都督亲涉险地!末将万死啊!”
你刚想说点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地形,一口冷气抽了上来!
在战场上混战厮杀,极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眼前的敌人随时会让你丧命,因而你不再重视自己什么时候到了战场中心,又在什么时候滚到战场边缘。
而现下你与冯羽汇合时,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吴军逼至战场西北处的山脚下,吴军仍是三面猛攻,一面放你们突围,若你不是在探知中早已明悉陆逊计谋,你一定会想要钻进这个圈套里去。
“西北有伏兵!”你大嚷起来,“我军营地在东南角,须向南方突围才行!”
“都督!吴军势大,如之奈何!”
“……不进则死!”
那支压下来的吴军已至东南角,雁形阵拦在你与营寨之间。前阵盾手,后阵弓兵,虽然没有超魔破片瓦罐,但不妨碍陆逊也这么跟你玩儿一把。你转过头看看围在你身边的士兵,在人海一般的吴军面前,毫无意外,他们也终于显现出了惧意。
这就是名将的谋略,在你的预言法术,炼金物品,九环集团作战神术多重BUFF下,陆逊仍然给你表演了一把战争的艺术,而你此刻心绪平静得不起波澜。
“传我的命令,不准退,死也要死在原地!”
你如此吩咐过传令官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片美丽的丛林已经被鲜血、内脏、残骸铺满,而你准备给予它更多的养分,用以回馈被战争摧残过的大地。
“冯将军压阵,逃亡者斩,”你说道,“我来做前锋。”
这一场战役应当起名为“平炉坡之战”,还是听起来更优雅点儿的“羊渠之战”?实际上,你与营寨之间只有十里之距,对于双方都投入万人以上的大战而言,十里不过一步之遥。
从日在中天,一直杀到红日西下,你的剑光破开了弓手的箭雨,盾手的大盾,你免不了受伤,在乱军之中,甚至曾有一把剑精准的捅进了你的腰腹之中,但你只需要将它拔/出/来,再深吸一口气,便可以聚精会神的将那名不知所措的武将劈为两截。
你不知疲倦,也不在意天黑,你只想领着所剩不多的蜀军回到中军阵线上,哪怕中军压阵的预备队只是三千新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