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焜也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任务目标突然狂暴了一阵子后,胸口裂开,滚落出一个缠抱成球,已经干枯萎缩的金灯藤死藤。他一开始怀疑这东西跟目标的死有关,就送去了首都研究所。
结果发现这居然是进化变异了的金灯藤分支,死得还十分彻底干净,如此完整得毫无损伤,却已经枯萎干死的金灯藤,研究所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曾经试验过许多种方法,虽然知道火烧对大部分植物都很有效,金灯藤也不例外,可一般的火,总不能对着人家的心脏和血液去烧吧?其他的生物也大多怕火,一旦被金灯藤缠上,就算用火烧,烧死了金灯藤的分支,自己也跟着要被烧成焦炭了。
只有这一次,他们发现,陆焜居然是金灯藤的克星。
这个一向以暴力著称的管理局行动组大队长,三足金乌进化者,不光能放明火攻击,身上的太阳真火之气,正好是这些植物类进化者最怕的。
于是陆焜又多了个“新”头衔——菟丝花杀手。
苏宸和陆焜原本就不怎么对付,很少打交道,自然也不知道他最近一年都在全国各地奔波就是为了消灭金灯藤,可这玩意繁殖太快,隐蔽性太强,屡屡赶去也只能赶个收尾工作,就算消灭了分支也找不到本体。
这次杜琪琪身上的种子竟然没有及时发芽长大,而洪佳佳体内的金灯藤被她自己吃了一半,居然还能活着。这让陆焜都大为意外,在得到苏宸的邀请后,第一时间利用权限翻看了研究所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报告和记录,结果就盯上了宁小柯。
苏宸是什么能力,他很清楚,东海研究所的大部分人的能力,他都记在脑子里,这次本来是借着休假,顺便调查一下东海研究所那只鲲变成大鹏鸟越狱逃走的事。
可没找到那只鲲鹏,却遇上了金灯藤,还有一个这样能力近似“神奇”的小女生,一下子就提起了他的兴趣。
杜琪琪一看到宁小柯和苏博士下来,立刻激动起来,扑到了透明的钢化玻璃墙上,冲着她大喊:“小柯!小柯你快让苏博士看看我妈妈,她又发病了!”
苏博士朝洪佳佳那边望去,见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虽然还没有化出红斑毒蜘蛛的圆形,却也在不停地吐丝,吐出的蛛丝光泽黯淡,一圈一圈地自动缠绕在她的身上,像是要编织一个虫茧,将她自己关起来。
“琪琪……不要靠近我……”洪佳佳面色十分痛苦,可在挣扎之中,依然低声叫着女儿的名字。
镇静剂的药效一过,她就能感觉到先前被压制的毒血和体内那种带刺的荆棘又开始迅速蔓延扩张,跟她在争夺着对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她想到先前自己差一点点就错手杀了女儿,就死也不肯放弃这一点。
因为她知道,在她进化的那一刻,心中的愤怒和仇恨,让她第一时间就吃了那个负心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血肉进入她的喉咙时,她感觉到生平以来第一次毫无拘束的快意。
再也不用为了争取他的喜爱而将自己的腰压低到尘埃里,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害了自己和女儿。
可那种被瞬间放大的恶意和仇恨,随着她的血液在四肢百骸里沸腾。
“琪琪……快跑……”
一旦她控制不住,她第一个想要吞噬的,是与她血缘最近的,一脉相承的女儿。这个结果,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呵,还真是挺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陆焜走到禁闭室前,苏博士立刻刷卡打开了房间通道,这种禁闭室有两层防护隔离,外门和内门之间还有一条安全通道,就算里面被关着的生物突破内门,也会在通道里遭受到最强的攻击,而无法逃出外门。
陆焜站在厚重的内门前,等待开门的时候,突然转头朝宁小柯笑了笑,“小朋友,要不要跟我一起进来看看?”
他笑容亦如阳光灿烂,可落在宁小柯眼里,跟乌鸦嘴不相上下的可怖,立刻后退两步,把自己缩在苏博士的身后,深感后悔自己没有跟小兔子学会隐身术的遗憾,否则这个时候,没有存在感是多么幸福的事。
陆焜并不在意她的无声拒绝,只是依旧笑了笑,大步走进内门后,重大千斤的隔离门轰然关闭。
门外的墙壁上,装有控制面板,上面的温度数据突然暴涨,里面哪怕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火苗,现在只怕也成了个烤箱。
宁小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操作,情不自禁问F5:“这傻鸟……每次都是这样简单粗暴地做事吗?就这样……消灭了金灯藤,会不会也连杜琪琪的妈妈一起给烤熟了啊?”
太凶残!太简单!太粗暴!
只是监控画面里骤然亮起的一朵火花,依然漂亮得让所有人都转不开眼。
那是,太阳真火。
第36章 开心抽藤 种子的进化史(……
“救我!”
宁小柯正在看陆焜玩火, 忽然听到一个娇嫩嫩脆生生的小女孩声音传入脑海中,很清晰地能感觉到,这声音, 绝对没有外放, 而是直接传入了她的脑中。
就好像……和她建立了一种奇异的脑电波交流?
眼下在这里, 除了她和苏博士, 杜琪琪母女,就只有陆焜和金灯藤。
需要求救的, 如果不是杜琪琪母女,能传音给她的, 只有金灯藤。
那个在F5和大榕树口中, 谈之色变, 阴险狡诈,狠毒无情的变异进化植物, 也能跟她建立联系, 居然还企图想她求救?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神转折?
F5:“是那个种子。它好像脱离了金灯藤主藤控制?奇怪,又变异了吗?”
“……”
宁小柯对自己这个时灵时不灵的小助手已经不抱希望,自己去观察杜琪琪现在的情况, 却见她紧张地贴在跟洪佳佳那间房共用的墙壁上, 那本就被设定成透明可视的状态,可以看到那间房里发生的一切。
她能亲眼看到, 妈妈在那点看似微弱的火光亮起时,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缩成了一团。
那是真正的一团。
洪佳佳原本就在用蛛丝将自己“打包”,现在一感应到太阳之火的热度和光芒,更加拼命地吐丝,想要将自己整个藏起来, 哪怕吐出的蛛丝上都已经带上了血丝,她都全然不在乎,这种时候,就算让她将自己的心血抽干一起化作蛛丝,只要能在太阳之火降临前将自己藏进虫茧里就行。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疯狂地重复同样的动作,对周围的一切都看似无知无觉,唯一的念头,就只有吐丝、结茧、藏起来。
她感觉不到,可杜琪琪看着心疼,看到那蛛丝上带着的鲜血和不停抽搐的身体,她感同身受,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她减轻痛苦。
一转头,看到宁小柯和苏博士站在门外,杜琪琪就朝她那边的墙壁扑去,冲着宁小柯和苏博士大叫起来。
“你们想对我妈妈做什么?快让那个人停手!不要伤害我妈妈!”
宁小柯靠近她,隔着玻璃墙对她说:“琪琪你冷静一点,陆先生是去帮你妈妈的。她被噬心金灯藤寄生了,如果不取出来,她就会被吸干灵气和心血而死的!琪琪,要救你妈妈,得你和我们一起努力啊!”
杜琪琪一惊,“什么藤?什么寄生?为什么会这样?”
宁小柯伸手贴在玻璃墙上,对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地说:“你妈妈之前会失控伤害你,是因为被这种噬心金灯藤寄生了,这种寄生变异植物,进化后会吞噬宿主的心血,还会影响到她的精神……你还记得那些丢了心死去的人吗?琪琪,如果不想你妈妈离开,和我们一起努力,你也要给你妈妈加油,让她努力消灭寄生的金灯藤才行啊!”
杜琪琪含着热泪,望向苏博士,“苏博士,小柯说的,是真的吗?”
苏博士点点头,“琪琪,现在只有你能让你妈妈冷静地接受治疗,你能帮忙吗?”
她眼神温和而肯定,带着鼓励和期盼,让杜琪琪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或许是同学宁小柯也在这里,又同龄人,也有睿智的长辈,让她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加上对妈妈的担心,杜琪琪终于跟着点头。
“我能!”
宁小柯跟着松了口气,她能感觉到,在杜琪琪答应的时候,她心里藏着的那枚种子,原本蠢蠢欲动的萌芽,又缩了回去。
果然,这东西的成长,除了心血之外,还要看个人的意志和情绪。
正面的情绪,坚定的意志下,它就很难萌发生长,而负面的情绪和失控的精神,就会让它趁虚而入,肆意生长和控制宿主。
噬心,吞噬的不仅仅是生物上的心血,还有属于这个进化世界独有的精神力和灵力。
“苏博士,我可以陪着琪琪吗?”宁小柯主动向苏博士申请留下,苏博士本来还有些担心她会受影响,但想到第一个发现噬心藤的是人就是她,她既然能看到,也没那么容易被感染,就答应下来。
此时,洪佳佳已经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可无论对于哪一种虫族和植物来说,火,尤其是太阳真火,都是最大的克星。
别说是点燃,只要靠近,都能让她们浑身难受得想要逃离。
可她偏偏不能逃。
琪琪还在这里,她想要女儿正常地生活和长大,就只能留在这里。
心底的恐惧让她疯狂想逃,可理智偏偏告诉她不能离开,两种念头在身体中互相撕扯,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成两半。
偏偏,外面那灼热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火苗,正在慢慢靠近。
“不……不要过来……”她痛苦地挣扎,含糊地嘶吼,眼球中布满血丝,身体只有一半藏进了虫茧里,上半身还露在外面,一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尖锐的指甲已经戳破头皮流下血来,染红了苍白的面孔,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琪琪……琪琪……”
“妈妈!我在这里!你坚持一下,那个叔叔是去给你治病的,等他给你治好病,你就会没事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杜琪琪努力地朝着妈妈大喊,她的声音传进陆焜的耳中,陆焜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叔叔?他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心下不爽,手上的火苗就蹿得更高了几分。
先前担心用力过猛会伤到金灯藤的宿主,现在看来,这位宿主的身体和精神力都很强大,被吞噬了不少心血还能保持一定的神智,他也不必太小心翼翼了。
“啊!”几乎随着火苗的暴涨,洪佳佳跟着惨叫一声,身上的血管暴起,里面的血液像是在流动着想要突破血管和肌肤,直接冲出来一样,在皮肤下迅速地流动,像虫子,也像某种爬藤生物的触须受惊后在她体内四处逃窜。
先前无知无感的麻痹被驱散,炙热的刺痛从全身每个毛孔进入体内,让人根本无法躲避,无法忍受。
“妈妈!妈妈……”杜琪琪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也跟着心疼不已,可她又无法替洪佳佳分担痛苦,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背,咬得一圈牙印都沁出血来。
宁小柯有些担心,转头对苏博士说道:“博士,能让那个陆先生轻点吗?琪琪的妈妈身体很弱的。”
苏博士看了眼陆焜,叹口气,“恐怕有点难。要知道,火系的微操作,比放大火难度高很多……他不一定行呢!”
“我知道,可是……三足金乌不是火系最厉害的吗?”宁小柯十分认同,只是有些不理解,“他如果都不行,难道还有更厉害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哪怕陆焜明知道苏博士这话是激将法,可这“不行”二字,别说对三足金乌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听了,也没法忍。
“那有什么难的!小姑娘,你别听这九头蛇瞎说!”陆焜没好气地说:“我这不是想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给她拔出寄生藤,也省得她一直难受……你们要轻点的话,那我慢点……”
“不……不用!”反对的竟然是洪佳佳自己,她咬着牙,唇色发白,沁出的血却是鲜红的,“我忍得住,你快点!我不怕疼!”
她为了阻止自己伤害女儿,连自己的手臂都能硬生生砍断生嚼了吃掉,眼下被太阳真火烤着的感觉虽然痛,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寄生藤更痛更怕,而女儿还在等她康复,这点痛对她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陆焜有些意外,“真不怕疼?”
“不怕!”洪佳佳忍住心口传来的痛楚,她能感觉到噬心金灯藤在垂死挣扎,它越疯狂,证明陆焜的办法没错,真火哪怕隔着她的血肉,也能消灭金灯藤。那么就算她受点伤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不忍女儿孤苦无依,跟这该死的寄生藤同归于尽她都不怕。
“妈——”杜琪琪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洪佳佳艰难地抬头朝她望去,十分努力地从嘴角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琪琪不怕,妈妈很快就能治好病的,你等着妈妈!”
“嗯!”杜琪琪知道妈妈也是想尽快治好病,这噬心藤在她身上每多活一刻,都会继续吞噬她的心血和神智,她也咬着牙,默默地支持妈妈。
见洪佳佳自己都不怕疼,主动要求他下手再狠一点,陆焜也就不再留手。
金灯藤最怕太阳真火,因为它本体属阴,是至阴至柔之物,而太阳真火则是天下至阳至强,专门克它。只要有真火气息存在,它就无法再操控宿主,甚至会被逼脱离,一旦暴露,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不是它分裂再生和繁衍能力超强,早已被陆焜烧是不知多少次了。
天生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若没有太阳真火,金灯藤能吞噬和毁灭其他生物,造成一片片的死地,若是没有克制之物,最终也会破坏生态环境平衡。
生物进化,本就是自然的选择。而陆焜能进化成为三足金乌,也跟他曾经遇到金灯藤不无干系。
若算起来,他才是金灯藤的第一个人类宿主。他的手指轻弹,约莫寸许高的橙黄色火苗从他掌中飞起,朝着洪佳佳飞了过去。
“它藏在你心里,你敢不敢,把这簇火苗,放进心口?”
“不要!”杜琪琪闻言吓了一跳,刚叫了一声,被宁小柯捂住了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然进了自己这间禁闭室,急得她呜呜直哭,扯着宁小柯的衣袖用眼神哀求她阻止陆焜的疯狂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