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钟头,时柚应该已经在客房睡着了。
沈遇舟拿起电话,放在书房办公桌上的手机被打爆了。
几百个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沈遇舟随意地接通电话。
隔着话筒的沉闷,传来时曜焦急无比的声音,“你找到柚柚没?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不要去荆市。”
“……”
时曜:“我妹怎么样了?”
沈遇舟:“没事。”
他简单的复述了下事情的经过,和前因后果。
听完后,时曜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现在晚上了让她好好睡觉,我估计明天才能赶过来。”
沈遇舟问,“明天就过来吗?”
“嗯。”时曜点头,“我爸妈也过来,来荆市后就把柚柚接回家,让她在家里养腿。”
“……”
吱呀——
门响了一下。
“沈教授。”
在时曜开口说话之前,沈遇舟眼疾手快地,掐断电话。
小姑娘穿着睡裙伫在那儿,睡眼惺忪。
/
入睡很浅,她噩梦连连。
梦中。
她房间的地毯上沾了点儿,那个尾随她的陌生人的血迹,拖了很长一段距离。
鲜血淋漓。
地板上像是被撕开一道暗红色的口子,裂开缝隙。
只是很小的一块儿,凑近闻还有臭气冲天的酒精味,仿佛昭示着今天下午发生什么。
时柚捏着鼻子,用手指指尖拎起地毯的小拐儿。
视线触及那一块乌红的血迹。
恶心又想吐。
那个中年男子醉醺醺的,衣衫半缕,浑身散发着那种臭味,就像是气味一样,他这个人也是如此,看向她的神情满满的恶。
他指甲黄又锋利,遽然向她伸出手。
五指。
“……!”
时柚一下子从床上惊醒,掀开被子,后知后觉地心悸。
太可怕了。
时柚有点幽闭恐惧症,在狭小的空间里感到惧怕,除了这一点外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有这种感觉。
她低头,将手腕翻过来。
手腕靠近身体的外侧,淡淡的抓痕仍在,红印倒是已经退了,冒出些淤青。
受伤的手臂猛烈地抽动,时柚摁住,深吸一口气。
“……”
没事的,只不过是梦而已。
睡一觉就好了。
时柚吸了吸鼻子,重新盖上被子。
可是翻来覆去地,脑子里也都是噩梦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再也睡不着。
又来了。
这次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任何事物,仿若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就像是在播放电影,等待之前,明明知道前方有幕布,却还是陷落阴森森黑暗里。
她受不了,重重的呼吸,支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处理及时加上伤并不重,腿上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
时柚扶着墙体,尝试着慢慢往厨房走。
倒了一杯热水,接着兑了点矿泉水,她仰着纤细的脖子,咕噜噜喝下,然后擦了擦嘴角。
经过书房的时候,门半掩着,只透着一条窄窄的门缝。
从门缝里隐约透出淡黄的光亮。
沈遇舟正在书房,和时曜通话。
传来咚咚咚几声敲门声。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
少女赤脚站在门外,抱着一只抱枕,松软的白睡裙之下小腿笔直修长,栗发蓬松地揉在一起,不修边幅。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太适应光亮,眼前有点花,她眯着眼。
直到看清他的身影。
“沈教授。”
时柚嗫嚅片刻,一时半会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完全移不开眼。
男人正掀眼看她,他松松垮垮的系着浴袍,轻缓勾勒出凌厉的腰身。深黑的碎发正滴着水,一点一点,顺着干净的纹理,埋进肩窝深陷的线条。
浑身气质懒散,透露着一丝漫不经心。他抬手将电话放下,手臂上清晰的经络尽显。
沈遇舟勾着手指,将浴袍上系着的带子收紧,回身挑眉,“怎么了?”
“……”
时柚小声说,“有一点事想找你。”
“找我?”沈遇舟哼笑,挑眼看她,“是睡不着吗。”
“……!”
时柚被看穿了心事,连忙摆摆手,“不是。”
大概是刚醒有点恍惚,她又揉了揉太阳穴。
“脚好了吗?”
沈遇舟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少女轻声应了一下,踩在地面上的脚趾蜷缩着,“应该快了吧。”
“……”
正说着,他起身去客厅拎了双拖鞋。
沈遇舟蹲下来细细察看了下她的脚踝,已经不肿了,确实快好了。
他低下头,俯身打量着询问,“是我抱你回去,还是自己走?”
“……”
时柚定了定神,拍了下脑袋,憋红了脸。
等她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才过来找他,话到嘴边却变成——
“我、我可以睡你家书房吗。”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够了没
“…………”
说完这句话, 两人都是一顿。
时柚揪着衣角,咬了咬唇。
这会儿她有点困,眼皮子打颤, 脑海中的意识也断断续续的。
怎么, 她刚刚脑子一热, 就说,睡书房啊。
沈遇舟微微俯身, 望进她的眼睛,“你确定?”
他家书房虽然没有主卧大, 可是面积也不小。因为是售楼部分割好的房子户型,时柚家对应的书房改成了小型客房, 只放了书柜和台式电脑,有时候留给季时蹊留宿。
时柚忍不住四下觑了一眼。
也不是不能睡。
书房地上铺着深灰色的地毯,装修也是以灰色调子为主,靠近落地窗的角侧,摆放着一张沙发床,上面还搭着一张呢绒小毯子。
她其实是想找一个有人的地方睡觉。
一个人老是做那种阴森的噩梦。
时柚掐了一把大腿强迫自己清醒, 看了他几眼, 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你哥。”沈遇舟说。
“……!”
时柚轻轻敲了一下脑袋, 突然惊醒,掌根抵住额头。
她哥哥!
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忘记给时曜打电话报平安了!
“你要给他打个电话吗?”沈遇舟说,“你哥哥挺担心的。”
“好。”
时柚点点头, 接过沈遇舟递过来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拨通。
“柚柚?”时曜开口问, “你还好吗?”
时柚轻声道, “还好。”
接着, 她说明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从她的口吻描述这件事情,当事人视角,明明从容不迫,却听得更让人生气。
时曜一声不吭地听完,咬牙,“那边太不安全了,我今晚就过来接你。”
“……”
时柚摇头,“我想先睡觉。”
时曜问,“那我明天来接你?”
“过几天我联系你吧。”时柚想了想,家里还是一团糟,她想把房子打扫好,清点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
对方沉默不语。
时柚接着说,“我家被弄得很乱,我要请家政过来收拾,季时蹊不太靠谱。”
时柚还计划着趁着这次机会,把客厅的装修有几处不满意的地方重新改造一下,季时蹊的审美和她完全不同,她可不敢完全将这件事情交给季时蹊处理。
“那好。”时曜想了一下,说,“你联系上季时蹊没?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
时柚:“他应该去实验室实习了吧,手机信号被屏蔽了。”
“你呢你有事吗?有没有受伤?”临挂断电话之前,时曜突然问。
“哥。”时柚轻笑道,“我已经没事啦。”
嘴上说着没事,声调平静,抬起的手臂却还是在发抖。
明明是在害怕。
特别是那只受伤的手臂,带着点淤青,颤得厉害。
男人抱肘站在一旁,略掀了下眼。
然后轻轻牵住她的手,似是安抚,揉了揉她的手指,接着用掌心十指扣住。
时柚手臂微僵,挣脱几下没动。
紧接着,长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一下。
掌心里有点痒。
他轻轻的挠了挠她的掌心。
时柚整个人都激灵起来,憋住微颤的嗓音,时曜在说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一个字没听进去。
最后,时曜停止喋喋不休的嘴,奇怪地问一句,“还在听吗?不会睡着了吧,怎么不说话。”
时柚打起精神,“没睡着。”
“哦。”时曜说,“人没事就行,你快睡觉吧,不早了。”
时柚点点头,“晚安。”
电话挂断。
少女脸颊浮现着红晕,大概是被他抓着手玩有些无奈的气恼,她看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抿了下嘴。
她的手有这么好玩吗?
就这么好玩吗??
时柚:“沈教授,你幼不幼稚。”
沈遇舟不答,反笑,“现在,还会觉得这只手难受吗?”
“……”
“或者你的脑海里,还会不会涌上之前的记忆?“
时柚一愣,低头看她这只手。
做噩梦的时候,醒过来后,手上淡色的抓痕确实让她回忆起下午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这只手臂一直在抖,不受克制地抖。
有点像是应激反应,或者说,应激反应通过情绪外化成了动作。
时柚讷讷地开口,“好像,真的没事了诶。”
刚才沈遇舟帮她转移注意力,时柚完全没再想那些噩梦和现实发生的事。
“那我去睡觉了。”时柚挥挥手。
她扶着墙往回走,重新回到客房里,没再产生太大的感觉。
沈遇舟跟在她后面。
直到时柚乖乖乖乖地回到被子里躺下,他抬手熄了灯,黑灯瞎火的,只剩下窗外浮动的月色,顺着风和窗帘轻纱逐渐漾开。
沈遇舟坐在她床边,床榻陷下去一小块,握了握她的手,“还会怕吗?”
“不怕了。”
黑暗中,少女的眸色发亮,她一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等我睡着你再走好不好。”
“好。”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呢喃,“我在呢。”
于是,一夜好梦。
“晚安。”
/
第二天醒来,时柚接到了徐赫的电话。
徐赫:“最近公司有个直播,你能过来吗?”
“什么直播?”时柚问。
徐赫回答,“就是你知道我们公司有个十月黄金周七日销售活动吧,其实就是联系了平台销售实体书,画手进行线上直播而已。”
“……”
时柚沉默了一下,“可是我最近来不了。”
“你还在京都度假吗?”徐赫问。
“不是。”时柚说,“我那天签完合同回家,遇到一点事情,把脚踝扭伤了。”
徐赫:“这样啊,那你还是少动吧,来公司直播估计要现场互动做游戏,要不,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在家里直播?”
“……”
时柚揉了揉眉心,“不能不直播吗?”
“这是公司的销售业务KPI,要达到一定的直播间观看人数和弹幕数,算业绩的。”徐赫也很无奈,“其他几个编辑手下的小画手都好几场直播了,我是主编,不好一次开太多直播,而且手下就你最有流量了,你就帮我一下吧柚柚。”
时柚想了下,“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了。”
徐赫拍了下手,“太好了,说真的,你直播一次估计能过抵那几个小画手直播好几天了。”
“你手下不是还有桑奇吗?”时柚打趣。
徐赫揉了揉鼻子,“桑奇的合约不在公司,他本身只是将版权放在公司管理,而且他没什么粉。”
时柚疑惑,“怎么会没什么粉啊?他微博粉丝数比我多。”
时柚微博粉丝数三百万左右,活粉比率不算低,所以还是有不少货真价实的粉丝。而桑奇的微博接近五百万,就算活粉比率低,也能够和她的粉丝大概差不多人头吧。
徐赫叹了口气,“是挺多,但是真情实感的粉丝少呀,而且他这个人京华美院的,虽然全职画漫画,可是不喜欢露脸,脾气也怪。”
“他是京华美院的?”
“是啊。”徐赫说,“他是那个远近闻名享誉世界的唐教授的儿子。”
“……!”
唐悦容老师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