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处时柚一顿,轻轻蹙眉。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时柚也不太想问他,她正准备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沈晚丞突然开口,“你想知道我哥哥的事情吗?”
“为什么告诉我?”时柚问。
沈晚丞反问,“为何不能告诉你?”
“那我就应该相信你说的吗。”她始终抱有警惕。
“因为你可能…怎么说呢。”沈晚丞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就是,这可能是一种直觉,而且我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到什么传闻,然后对我哥产生误解。”
他叹了口气,“你有听过一些已经毕业的研究生说起我哥吗,或者,他们说起我哥不好的话。”
“……”
时柚在心中回忆了一下。
婚礼上,她听过陈优优那桌谈论沈遇舟。
确实,那群研究生在说沈遇舟的坏话,而且说的还是他家里的事。
他们说沈遇舟被家里面赶出来了。
还说他是被排挤才来学天文的。
可是,时柚从来没信过这群人的一面之词。
她轻声道:“听过。”
“听过就对了。”沈晚丞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事吧,怪我妈,和我哥他没什么关系。”
“……?”
沈晚丞接着说,“我哥比我大六岁,他出生后我爸妈争吵不休,要吵着离婚,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妈才和爸复婚,也就组成了现在的沈家。”
沈家在京都圈内挺有名望,但是这段事情却拖人压下来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政华和沈母这段婚姻很不幸,两人是家族联姻,在联姻之前彼此都有各自的恋人,最终为了利益不得不和各自的恋人分手。
沈母后来吵着离婚,和前男友私奔,是因为被她的前男友劝说怂恿。
后来沈母才得知前男友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钱,狠心离开了他。再次和前夫复婚后,折腾了近乎六年之久,沈遇舟独自交由沈政华抚养已经六年,这六年的童年时光,沈母始终是缺失的角色。
而六年后,沈家又多了沈晚丞。
上学后,沈遇舟总是名列前茅,在各大竞赛上拿奖拿到手软,奖学金无数。
而沈晚丞则稍稍落后,高中时候才认真听课,成绩勉强中游以上。
沈晚丞从懂事起,对沈遇舟的态度就是尊敬。
可是沈母并不是这样。
她心中孰轻孰重划分得很明确,偏向也明显。
或许是那一段私奔的回忆给她造成的影响太大。甚至因为沈政华在商圈的分量,这段往事多年后又被商刊媒体给刊登出来,成了沈母心中久久难以忘怀的刺。
一个是成长六年缺乏陪伴,还包含着那段时间的痛点;另一个则是从出生开始就悉心照料。
伴随着年久日深,沈政华和沈母三观不合,两人之间的猜忌和裂缝也越来越大。
沈母的偏心也越来越严重。
“其实我有点对不起他。”沈晚丞叹了口气,“如果说我哥管理沈家的企业,可能会比我更好。公司也不会陷入今天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沈遇舟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曾来问沈晚丞将来想做什么。
那会儿他们两兄弟经常被沈政华放在一起比较。
这是正常的事情。
后来沈晚丞才知道,原来那天是沈母求着沈遇舟过来问他的。她希望两个人能够在各自的领域发展,根本上是想要沈遇舟不要阻挡沈晚丞的路。
沈遇舟是什么人,是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沈家的各大旁系亲戚多,沈政华的继承人太多了。
而沈政华慕强,直系血脉也要看能力,才会考虑接管公司,首选必定是沈遇舟。
沈母却待他冷漠,一直以来都如此,至死都会对他保持敌意,因为沈遇舟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掩盖了沈晚丞。
别人想到沈家,第一反应就是沈遇舟。
接着,才是沈家其他人。
沈晚丞那时其实有点和他较劲,他咬牙说了一句,“沈家。”
“好,想清楚了?”男人依旧不动声色,没什么表情,“那就不要回头,要做得比我更好。”
然后他就彻底不再管,直接填了他喜欢的天文专业,一年也不回来家几次。
其实如今沈晚丞有点羡慕,他哥哥可以自由自在,逃离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现在是沈晚丞接手沈家企业的第一年。
沈家是做投资生意的,沈晚丞才没从沈政华手里接管产业几个月,公司资金因为运转不当而出现了漏洞。
沈母又不想求着旁人帮忙,可能会有钻空子套股份的风险。
她便开始求着沈遇舟回来帮助沈晚丞管理公司,甚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可沈遇舟压根儿没理。
沈晚丞自嘲地笑了声,“其实我也有点儿傻,高中时候什么都不懂,就整天被我妈惯着。”
“现在我知道,我哥的起跑线可能是很多人一辈子的终点了。”
“这就是事实。”
“……”
/
傍晚,电影院前。
沈遇舟过来接时柚去外街。
他手边的任务忙得差不多了,这些都是一些出发前期的准备工作。
刚才开的那个线上会议,就是这次天文探测器工程的重要讨论,会议上进行短期的任务部署,沈遇舟负责带领团队进行模拟测验。
因为已经有了一点儿前期基础,这个项目也不只是他一个人负责,甚至也有许多联合专家团队参与,相对于其他长期项目来说,这个项目只是短期。
每一个阶段负责人不同,而他因为有团队研发“望远号”探测器的经验,所以在这个阶段需要带队去边疆前线测验。
张教授在做总结:“这次短期项目很重要,虽然牺牲了大家过节的时间,但是完成了任务就完成了我们的使命。”
“沈教授带队,有什么问题就请教他。”
“还有大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以及克服恶劣环境的心理素质。”
“知道了。”
“……”
张教授最后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线上鸦雀无声,没有人开麦。
“我说一句。”沈遇舟打算,淡声道,“平时资料都带好,到那里迅速投入工作,虽然只有一个月且没有涉及深入核心研发,我还是希望大家严肃对待。”
“好的。”
他轻叩指骨,敲了敲桌面,“散会。”
……
沈遇舟等了一会儿,电影院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场。
“诶!哥!”沈晚丞吓了一跳,连忙打招呼。
“嗯。”
沈遇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一个转角,离开。
不远处,季时蹊拎着一个空的爆米花桶,正准备走出去丢垃圾。
沈遇舟停下脚步,“柚柚呢?”
“柚柚不是早就出去了吗?”季时蹊瞪大眼睛,“啊,我没看到她啊。”
“……”
/
洗手间。
时柚听完沈晚丞的话后,愣愣的伫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缓一缓。
时柚吸了下鼻子,抬眼往镜子里瞧。
头顶一束昏黄的灯光打落,衬得她皮肤白皙透亮,发梢松散地披在肩膀上,遮住后耳根那块发烫的肌肤。
时柚其实是一个挺能共情的人。
这大概是她的一点儿职业病,每次画漫画,到一个泪点的情节,她就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内传来轻微的啜泣。
她稍微缓和了下情绪,揉了揉眼角,打开水龙头,弯腰鞠着一捧水,也不顾冷不冷,直直地往脸上扑。
凉意扑面而来。
丝丝缕缕同样的寒意,缠绕在她的心上。
洗了把冷水脸,直到镜子里的自己看不出异常。
她才准备离开。
时柚转身,刚拐出洗手间间,被人往怀里一拉。她下意识想叫。
“大晚上闹失踪。”
耳后响起他的声音,声线平静又温柔,“原来在这里。”
男人扳过她的脸,掌心轻轻包裹着她的颊侧,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的指尖抹了抹她微红的眼角。
沈遇舟迟疑一下,“哭了?”
“没事,有点不舒服而已。”时柚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刚才和我弟去看了电影,可能光线问题吧。”
沈遇舟顿了下,“那个《1940》?”
“嗯嗯。”时柚点点头。
其实她哭并不是看那个电影,电影是拍航天工程的,还挺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而她中途就去洗手间了,电影放了什么都不知道,结局也不知道。
她哭是因为他。
外街人流多,大多都是来等傍晚烟花秀的情侣。一出电影院,寒冷扑面而来,随之增加还有不断热闹的夜景和过年气氛。
沈遇舟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要去吗?”
“……”
寒风中她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小姑娘低头揪住他的衣角,乖乖地点了点头,“要的。”
突然,小手钻进他的掌心里,顿了下,慢慢十指相扣。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
她红着脸,主动将他的手牢牢抓紧,“以后我来喜欢你好不好。”
沈遇舟轻顿片刻,低头掀起眼看向她。
似乎还嫌不够,小姑娘轻轻嗅了一下他喉结的位置,掂量了一下角度,她飞快地攀上他的肩膀,往上——
在薄唇上蜻蜓点水般。
落下一个吻。
唇上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沈遇舟稍稍顿了一下,手臂有一瞬间的微僵,眼中的深邃更加深沉。
修长的指尖抹了下她的唇角,他的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他语调放缓,“什么意思?”
“……”
时柚白皙的脸蛋越来越红,任由他的询问,不说话,也不抬头。
许久,她才轻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遇舟忍不住轻笑,“那说给我听。”
“……!”
其实能听到这里,已经足够。
小姑娘容易害羞,其实在感情方面谨慎又珍重,相比于语言,她的行动更明显,再问就要生气炸毛了。
但时柚还是尤为认真地想了想,抿唇,“就是——”
沈遇舟的嗓音低沉磁哑,就像是大提琴缓慢拉动琴弦,他单手轻捧着她的脸,声声引诱。
“那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
时柚刚想说声“好”,却连人带声音被他尽数吞没齿间。
男人压根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将眼镜单手摘下,放在一边。接着紧紧扣着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发丝轻拂至耳后。
然后低头,亲了下她的唇。
开始的亲吻略显生涩,过分轻柔,却又克制。但他很快找到诀窍,开始缓慢地前进。沿着柔软的唇瓣轻吻,一寸寸描摹。
时柚绷紧背脊,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噼里啪啦炸开好多烟花,像是凫水的人找到了一处浮木,在湛蓝的水波里沉沉浮浮,心尖儿还被烫着。
氧气被一点一点被占据,她有点无法呼吸。
耳边滚过一阵酥麻。
沈遇舟离开她的唇,捎带温度的唇贴在她的耳侧,微微低头就能亲到的位置。
他喉间掠过几声哑笑,呼吸起伏,带着与平日不相符合的欲。
“橙子味儿的。”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滑落她的耳中。
“……”
什么是橙子味儿的呀。
想到什么。
时柚脸颊两侧,顿时涨的通红。
她今天出门之前特地涂了橙子味的无色唇膏,他是在说这个吧。
时柚抬起手,轻轻抚了下嘴唇,唇上一片湿润,还捎带着些温热。
“……”
唇膏都被他吃掉了。
上次她亲他的时候,涂的也是这个唇膏。
还有脸跟她!说!这个!
小姑娘略显气恼,抬眼看向他。
沈遇舟指尖压住她的唇角,目光垂落,盯着她发烫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再度俯身靠近,“再来。”
他轻柔地单手贴近她的下颌,捧起她的脸,再度亲吻的时候,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小猫一样。
受不了这样,这会儿她眼眶也有点红,时柚小口地呼吸着。
她仰着脖子迷蒙地看着他,浓密卷翘的睫羽上粘了些细碎的水光。无声的撩拨着心弦,却迷迷糊糊不自知。
耳朵上轻微的刺痛一下。
“……”
怎么还咬她的耳朵。
耳尖有点麻,时柚轻拧了下眉,刚想抬头。
大掌扣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将她的脸贴近宽阔的颈肩。
沈遇舟惩罚似的,再次轻轻咬了下她发烫的耳骨,气息近在咫尺,“专心。”
“……”
专心个鬼啊!!
时柚微微气恼,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轻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