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低声对温蓉蓉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南荣元奚,也不是……”不行。
“奴家岳秋莲,愿为在座诸位即将出战的将领献舞一支,”
一位女子自温蓉蓉不远处的一个上首位桌案后站起来,显然身份地位不低,千娇百媚道,“祝愿我坛渭国烛龙大军,旗开得胜。”
温泽阳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温蓉蓉本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南荣元奚哭,索性不谈,朝着对面女子看去。
谁料女子正看向她的方向,然后扬起小巧的下巴,眼神挑衅意味十足,接着莲步轻移,直接飘到了宴席正中间的高台上去了……
飞……飞上去了?!
温蓉蓉都顾不得哭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身段柔若无骨的女子,站上台后三百六十度来了个旋转,长裙飞舞环佩叮咚,实在是养眼极了。
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很快在她带来的乐师和伴唱中,开始了表演。
场中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台上,这舞蹈确实好看,舞步柔美飘逸,而且她时不时地就飞一下,虽然没有太多技巧性的动作,但是加上衣裙的飞舞,有那么点翩翩若仙的意思。
只不过旁人看的是女子,是腰肢,是这个自称岳秋莲的女子如何顾盼风情,温蓉蓉看的却是她的脚腕。
因为每一次短暂飞起来,她的脚腕会散发出一阵幽光,就是系在她脚腕上的那一对儿铃铛发出来的,温蓉蓉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到一舞终结,岳秋莲在台上气喘吁吁地盈盈一拜,然后带着娇笑又飞下了台,获得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和称赞。
温蓉蓉听到有人说,“这岳家虽然如今门庭凋零,但这岳氏女却是个百媚千娇的人物呢……”
“这一舞确实妩媚万千,”另一个人说,“只是……利用那些投机的机巧灵器,倒是跌了身份如街头杂耍一般……”
温蓉蓉敏锐地捕捉到了“机巧灵器”四个字,见那岳秋莲听闻了这话,面色霎时间一白,接着通红一片,然后只见骄傲的小孔雀,就立即垂头成了秃毛鸡,羞愤欲死。
而这一波讨论还没有过去,马上又有一位模样生得美艳打扮也分为精致的女子,站起来,说道,“奴家慕容语,也愿为在座各位即将为人族百姓出战的英雄们,献画一幅,”慕容语很显然走的不是百媚千娇的路子,而是冷艳的路子。
说着便只是微微一拜,便缓步走上了高台,接着她的侍从为她拿来了一张巨大的纸张,她抓起只比她手臂细一点的毛笔,开始作画。
作画用的时间长一些,温蓉蓉还沉浸于岳秋莲用的那个脚踝铃铛,忍不住问身边垂首立着的红烟,“哎,她摘下来让婢女丢掉的那个铃铛……”
温蓉蓉悄悄吩咐红烟,“去给我捡回来。”
红烟一愣,片刻后点头,悄无声息地快步消失在温蓉蓉的身后。
而温蓉蓉一边喝着这个世界味道奇特的茶,一边思索着。
她干着急毫无作用,倒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躲过她眼前的剧情,摆脱虚罗门败落的下场。
她刚才是一时间情绪过于敏感,她孤魂一只来到异世,得到了温泽阳这样的大哥爱护,知道他战死的结局,她不可能不难过。
不过被这美女献舞和献画一打岔,心里那种悲痛减轻了一些。
距离温泽阳那个战死的剧情,还差四年,她就不信,四年的时间她找不出办法救温泽阳!
不能急躁不能急躁……
温蓉蓉搓了搓手心的汗水平复心绪,拿起茶杯一口干了。
都是因为她对这个神乎其神的世界知道得太少了。而她虽然看过这本小说,却真的生活在这个小说世界才发现,她看到的那些剧情,都只是表象而已。
就像她觉得自己会游泳,她在游泳馆里面肆意畅游,然后她又信心满满地跳进海里,觉得都是水,肯定一样会游。
可是跳进去才发现,海太大了,水太深了,一个浪打过来,她就被淹没,好容易挣扎着浮出水面,口鼻的苦咸和濒死的恐惧,吓得她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游了。
“蓉蓉,蓉蓉……”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正想事儿的温蓉蓉“啊?”了一声,侧头看向温泽阳。
手里的空杯子放在桌上,舔了舔嘴唇。
温泽阳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凑近她小声问,“你怎么把漱口水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坐在不远处的秦安发出了一阵毫无礼貌的尖笑,其他人听到了笑声看过来,不明所以。
温蓉蓉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杯子,一时间面色比岳秋莲还要五彩斑斓,她是真不知道……这味道还不错,有点酸酸的像柠檬水的东西,是漱口水。
她只能硬着头皮抬头问温泽阳,“这个……脏吗?”
温泽阳抿唇憋着笑,“倒是不脏,是一种酸枝熬的,喝了也无碍,还助消化。”
但是没有人喝这玩意,除非平民甚至是买不起药的下等奴隶,会用这东西当作消胀气的胃部用药,连马都不吃。
温蓉蓉松了口气,然后按着胸口一抬头,发现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有些笑得像秦安一样,有些凑在一起不知道叽咕什么。
而台上作画的慕容语,刚好已经画完,要婢女拿着她的画作展示。
她站在那里尴尬地正想说两句祝愿大军得胜的话,却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温蓉蓉吸引过去了。
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笃定温蓉蓉是故意的,就连南荣元奚的视线,也在看向温蓉蓉那边。
南荣元奚侧头对着身侧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睛却还在温蓉蓉身上没有转开。
慕容语画得其实很好,是一副千军万马摇旗过境图,显然是胜利凯旋的画面。
她在图东都城,一直有第一才女名号,平时不知道被多少文人墨客追捧,哪里有过这样,被众人忽视的时候。
于是她不甘地咬唇,和台下一个女子对视了一眼,挥手让展示画作的婢女下去,自己也装着无事地施施然走下台来,却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走到了温蓉蓉的面前。
笑了下,说,“温小姐,前些日子,我们一同在聚欢楼里面喝茶,你不是说,饯军宴上,要表演已经失传的仙羽红罗舞,祝愿烛龙军大胜而归吗。”
慕容语笑着看向在场众人,环视了一圈,才又说,“传说仙羽红罗舞,乃是上古大能红罗仙子所创,当日一舞不仅名动天下,甚至还引来了仙人围观……我想在座各位,一定非常期待温小姐重现当日红罗仙子的舞姿呢。”
她这么说完,居然还有人附和,温蓉蓉一脸懵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向慕容语居高临下的艳红嘴唇。
感觉那张嘴因为幸灾乐祸的笑不断扩大,已经裂到耳根,要把她整个儿给吞进去不吐骨头。
但此刻的她只想问,这是什么剧情?这位角色您是哪位?!
剧情没有写什么献舞。
啊啊啊她会跳个鬼的舞,她就会做小学生第八套广播体操……
第8章 那人如山般沉稳
温蓉蓉也曾年少轻狂,大概十一二三四五六岁的时候,看电视剧,里面有穿越的女主角如何凭借一舞动天下,一曲动天下,一诗一词动天下,或者干脆凭借美貌名动天下。
然后轻而易举撼动了男主角的心,大概台词总结下来也就是现代挖肾掏心的霸道总裁的经典台词,“这个女人好特别,和其他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当然温蓉蓉并不是贬低,这都是和杀马特一样属于时代的印记,充斥着她曾经快乐无敌的青春岁月。
哪个女孩子没有幻想过,如果自己穿越了,就这样凭借什么名动天下,然后博得帝王欢心,从此专宠后宫,让帝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宠我,就宠我呢!
但看小说在床上打滚幻想是一回事儿,真的穿越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且不说温蓉蓉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仙羽红罗舞,但是这个挑衅莫名的熟悉,非常像是某嬛传里面的那个,“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那个场面。
温蓉蓉快速眨巴着眼睛,试图把她过热的CPU冷却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温蓉蓉却在思考着,她要是翻个白眼昏过去,这件事能不能躲过去。
但是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场中修炼之人不在少数,就算她大哥能看出她故意帮她隐瞒,万一让别人戳穿了不够丢人的……
她把脑子想漏了,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技能,还有那什么仙羽红罗舞,让温蓉蓉想起她那个赤翎羽衣。
慕容语挑衅她这一段剧情里面没有写,原角色是穿赤翎羽衣来的,那么会不会……其实原角色真的艳压群芳了?
可她别说根本就没有穿着那个什么赤翎羽衣来,她也根本不会跳舞啊啊啊啊啊!
“温小姐?”慕容语看出她比肾还虚的脸色,顿时表情闪过不屑,“温小姐请吧。”
温蓉蓉坐着不动,慕容语掩唇轻笑了下,却没有什么笑意,语调阴阳怪气地说,“当日在聚欢楼,你可是信心满满地说定要艳压我们姐妹,不会是吹牛的吧。”
慕容语还在拱火,温蓉蓉环视了一圈,这次是真的很无助,她大哥再护着她,也不能连女子之间的这种分明是攀比的小心思都要管,那也太掉他大将军和虚罗门门主的价了。
于是温蓉蓉默默咽了一口血,一闭眼一咬牙,索性突然站起来了!
慕容语被她吓一跳,站得离桌边太近了微微向后闪了下,表情微变,心道难不成当日这温蓉蓉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寻到了仙羽红罗舞的残本,对着苦练了?
谁料温蓉蓉却站起来,带着笑对着慕容语一拱手,坦荡地认怂,“慕容小姐,实不相瞒,当日我就是开个玩笑,逗你们玩。”
温蓉蓉绞尽脑汁地尽量让自己不说大白话,咬文嚼字道,“论跳舞,我自认远不及岳姑娘腰肢曼妙,舞技卓绝,论才华,我自然远不及慕容小姐底蕴深厚,实在是惭愧。”
她说得情真意切,“方才我算是见识了,我认输,就不上去献丑,给我家哥哥丢人现眼了。”
温蓉蓉说着还看了一眼温泽阳,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嘴边,调皮地对着慕容语说,“慕容小姐担待,若是今日我丢了脸,散了宴席回家,不光不许吃饭,还要罚跪上家法的,好姐姐饶我一命,我家教太严,改日聚欢楼我摆盛宴,给姐妹们赔罪……”
她装作说得很小声,但是在场大部分都是修炼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也就是故意让这些人听着,这样他们就不好再找理由为难她了。
可是她说了这话,慕容语一开始惊讶,而后面色也缓和了一些,准备放过她了,谁知道最后听到了家教太严四个字,顿时腾的一下内火中烧起来。
慕容语面色难看地瞪着温蓉蓉,场中众人因为温蓉蓉的话笑起来的声音,简直像是化为巴掌打在脸上。
家教太严?
谁的家教不严,谁没有家教!
这一下不光是慕容语,连带着场中其他还未曾表演,却实在费尽心力准备了节目的一众姐妹,全都红透了脸。
温蓉蓉不了解这个世界,或者说她了解得太少了,今日这饯军宴,场中来的所有高门贵女,没有几人是自愿而来。
生在高门,她们自小便受人呵护追捧着长大,若不是无可奈何,谁又愿意千娇百宠着长大,到了如今年岁,不在家中等着适龄的公子们求娶,而来这样的宴会上,费尽心机使尽浑身解数地展示自己的所长,给男子们欣赏,就为了争一条好出路?
可时逢乱世,人魔妖族混合而居,一同分割这灵力渐渐匮乏的稀少土地,贫民奴隶命如草芥,他们这些高门贵族出身的,又何尝不是身若浮萍。
家中稍稍在势力中心被排除,家中适龄男子便必须出征魔族,每一年入冬,都要抵御兽潮来袭,兽潮之中无自保能力者,尤其是高门贵族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被践踏成肉泥连尸首都寻不回来的比比皆是。
因此所有人,都只能削尖了脑袋朝着权势伸出手,哪怕权势本身就是一台大型的绞肉机,到最后都会成为牺牲品,成为那些被搅碎筋骨的血泥,供更高层的掌权者们食用,他们还是必须伸出手去抓,去攀附。
因为在这坛渭国,在这图东都城,在这个天下之中,一夕之间声名鹊起鸡犬升天的例子不少,但一夕之间家族败落沦为贱奴的世家也比比皆是。
而这一切的起落的因由,可能因为在追逐权势的过程中站错了队,但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被更上层的人看不顺眼。
一颗上品灵石,一个嫁错人的女儿,都会变成家族覆灭的根由。
所以今天这饯军宴之上,一大半女子是为南荣元奚来的这句话,并非染着什么情爱的意味,是真正意义上的为他而来。
他是南荣家也就是现在德明宗的少宗主,嫁给他,比嫁给王公贵族不知道好多少倍,修真者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就是护身符。
而这一切,都如压在这世界看似平静湖面之下的狂澜,让温蓉蓉这个外来之魂,根本无法一眼窥见。
但她至少因为小动物的直觉,对危险的感知,还算敏锐,因此还未被卷入其中,她便已经感知到了带着危险的风,盘旋在她身侧,刀子一样地想要伺机刮破她的皮肉。
她发现慕容语的面色变了之后,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损就损在,她那些都是玩笑,她根本不知道哪就话说错了。
温蓉蓉环视一圈,发现场中男子大多表情并无变化,还在吃喝低笑,但是女子们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面色微变,盯着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温蓉蓉连忙试图补救,她倒是并不真的怕这些世家贵女,但她真的不想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一次性树立这么多的敌人。
可她刚张口还未等说什么,慕容语短暂变化的神色却已经恢复,挂着不冷不热的笑意,盯着温蓉蓉片刻,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那怎么办呢,”慕容语说,“那天你还说,等到跳完了仙羽红罗舞,南荣公子定然会为你痴迷,”
慕容语这话一出来,温蓉蓉顿时脑子嗡的一声,恨不能上前去捂住她的嘴。
温蓉蓉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剧情竟然以这种脱肛的方式朝着她九曲十八弯地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