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珂为人一向自我,对其玖拾光整理他人的话都不管不顾,可对于她的夫君,她一定听从。太子是东宫之主,就是大雍的储君,被苏如辰当场喝住,她定住了一般。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是这样的,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祭拜余美人,这是我娘亲给我求来的佛珠手串,我是想要送给余美人……”她一下就想出借口,露出自己的手串,垂下眼眸,看起来柔弱无比:“不是殿下想象的那样……”
“不是孤想象的那样,又是孤想象的哪样?余美人不过是得罪了你,便被你在母后面前告状,用了酷刑折磨。母后与孤都想的是为余美人善后,好替你弥平一些业障……未曾想,你竟然是这等蛇蝎之人。”苏如辰倏的一下收起折扇,那折扇铁画银钩,露出锋利的弧度,恰似他话语一般。
他转身就走。
“不是的……”
“殿下!”眼看着苏如辰转身离开,柳珂立刻提起裙摆追过去,她去抓苏如辰的手,柔弱的看向苏如辰,身子往苏如辰怀里撞。
苏如辰一下就闪开了。
她摔在多宝阁边。
“太子殿下……”
柳珂惨然的抬头看向苏如辰,她背抵着多宝阁,露出无助的眼神。她的衣衫有些乱,露出柔弱的脖颈,像是柔弱的羊羔。
男子都有征服欲。
喜欢示弱的女子。
而她最擅长示弱。
苏如辰被她的声音唤住,朝她走过来,她的眼里落了点点希冀,喜悦的泪水一滴滴渗出来。
“真好看……”
她听到苏如辰的赞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受的委屈有了回报,而下一瞬苏如辰的手抚摸过她的脸,轻轻点过她的唇,又抚摸她的脖颈,然后猛地按下去——
她的呼吸一瞬间窒息起来。
“咳咳,咳咳……”她咳嗽起来,张大了漂亮的眼睛,含泪看向苏如辰。而苏如辰的目光依然魔怔了一般,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和脖颈,笑道:“真是好看……你说你这么好看,那余美人看到你,又会不会觉得你好看……”
她的心一下就冰冷起来。
苏如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她更加窒息,张大了眼睛,绝望的看着苏如辰。
嘴里喃喃的话也从“殿下,疼……”成了虚弱的“救命,救命啊……”
她脸庞越来越红,脖颈勒出红痕,快要翻白眼的时候,苏如辰才松开了手。她倒了下去,苏如辰接住了她,她下意识的挣扎,想要推开苏如辰。
可苏如辰却拥得更紧了。
就像最温柔的情人一般,他低头嗅着她的秀发,抬起头来,深情的看着她。
苏如辰握着折扇,轻点了点她的唇,蹭了些胭脂,伸到唇间尝了起来。
“你刚刚的挣扎很好看,味道很甜美。”他忽然叹息:“孤不是不中意你,孤是讨厌装腔作势的人。”
“不必像其他人一样装腔作势,你知道孤喜欢娼妓,像娼妓一样服侍孤就行了。只要你愿意服侍孤,你以往做的事情,孤既往不咎,如何?”
苏如辰蘸着胭脂,伸到唇间细细品尝起来,就像品尝美味一般,露出沉醉的神色。柳珂睁大眼睛,一刻都不想待在他的怀里,只想要逃离。
他微微蹙眉,奇异的偏执:“你不喜欢孤吗?孤见你好几次围着孤跑,宜春楼,醉红院,聆音楼……就连醉红院这种地方,你都跟去了。”
“孤喜欢坦荡的女子,天真娇憨的,赤.裸.裸恶毒的,只要是坦荡的,孤都喜欢……”
苏如辰这样说着,像是恶魔的低喃一般,他皮相生得惑人,柳珂被他看了两眼,只觉得心要被勾走了,她咬了咬舌尖,清醒过来,推了苏如辰一把。
她朝着门外跑了。
而苏如辰被她推的晃了一晃,捡起掉落的折扇,低低笑了一声。他又看向余清清的灵堂,那点笑意飞快化为眼底深处的凄凉。
纤云和春桃在这时候取了佛经回来,她们和小贵子都撞见这一幕,立刻跪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苏如辰没看他们,自顾自走了。
小厮恶狠狠的朝这些人威胁几句,跟着苏如辰出了门。
柳珂慌不择路的往外跑,等到了坤宁宫附近,才冷静下来。她扶着胸口,心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为什么被太子中意,她竟然一点都不高兴……
不,不止是不高兴。
根本是深深的后怕和恐惧!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晚走一步,太子会真的杀了她。
那么亲密的姿势,太子看起来温柔,眼里却都是凌虐,为什么……
为什么太子有这般不为人知的一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人人都说,只要做了太子的未婚妻,她便能得到万人赞叹的好夫君,万人称颂的权势和地位,得到她想要追寻的一切……
她身居高位,冰清玉洁,没有人把娼妓和她联系起来,单是在她面前说这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侮辱。
为什么……他这么羞辱她!
被苏如辰吓了一跳,柳珂早就把余清清的死活抛在脑后,她想起了苏如辰的穿着,绣着龙纹的衣袍,滚金边儿的缎面皂靴,光是绣线就用了千万道……这龙纹乃是储君才可用,蓝色海浪里腾着螭龙。
这就是泼天的富贵。
这就是泼天的权势!
柳珂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拉高了衣领,主动遮住那脖颈的红痕,她转过身去,看向同样惊魂未定的丫鬟。
丫鬟刚刚追过来,连忙过来看她的伤势,她却是避开丫鬟,先一步开了口:“你别把这一切说出去,今天的一切你知我知,都烂在肚子里。”
说到最后,她眉眼严厉起来。
丫鬟呆住了。
小姐和自己从小就认识了。为什么……此刻居然这么陌生呢?
……
皇城之内,设坐更将军百人,每更二十人轮流值更。四门设走更官八人,交互巡逻。
余清清知道宫里轮值的情况,她以往到夜里探查多次,对于宫里的暗哨明岗一清二楚。
而今城墙边禁军林立,披盔持枪。她瞒过内务府的人之后,换了一身宫女的装束,轻手轻脚绕到了城墙边,兔起鹘落,笔直有力的双腿蹬过城墙。
宫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朝四周看去。
……是燕子飞过吗。
冬日里怎么有燕子?
余清清出了宫,在约定的一处墙角停下。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和苏廷约定的马车。
“小主……不对,姑娘上来吧。殿下等你已经等久了。”赵公公站在前面,他过去话少,如今对着余清清很是和善,满脸笑容。
余清清朝他颔首,飞快上了马车,她瞧着坐在里面的苏廷,苏廷见她进来,一瞬间双眸亮起来,一眨不眨的看她,似是想说什么。
余清清坐了半晌,才看见他早早准备了清茶跟糕点,放在食盒里。
他一句话不说,余清清瞧他一眼,他才扭过头,把那食盒往余清清身边推了一推。
等到余清清毫不避讳的捏起筷,吃起蟹黄包,他这才开了腔:“我每日都给你递信笺,一连五六日,你一封都没有回。这些天来,我一直猜测你是否还愿意出宫见我……”
苏廷话语沙哑,有些艰涩,等看到了余清清大口大口吃着糕点,话语轻松起来。
“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余清清又吃了一块金丝饼,看向苏廷:“之所以没回信笺,是因为信笺一来一回,被人拦下会生出事端……不过是几日没见,你就想念我了?”
她凝望苏廷,眼里含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苏廷被她含笑的眼睛看得发慌,轻轻扭过头。
下一眼,却是看到余清清夹了一块金丝饼,放在他身前的甜白瓷碟里。苏廷有些不解,余清清又取出一双筷子放在他身前,他愣了愣,下意识的捏起筷子,咬了一口。
他从前不喜欢甜食,可这一块金丝饼的味道……实在很好。
是换了新厨子的原因吗?
以后也吃些甜食吧。
苏廷咬了两口,放在一边,余清清又道:“因为是我做错……让三殿下失落了。那我自罚三杯,向三殿下谢罪可好?”
余清清给他沏了一杯茶。
却是给自己斟了酒。
苏廷接过茶水。不知是谁备的烈酒,醇香热烈,而余清清连饮两杯,面不改色。
等余清清喝了两杯之后,苏廷端起茶杯,跟余清清碰杯。他看向余清清,余清清回以更温和的笑意。
“这第三杯,我和你同饮。”苏廷的声音,清晰在马车里响起来。
苏廷跟着喝下茶水,却像是喝了酒水一般,有些微醺。他掀起门帘,吹了一阵冷风之后,才觉得渐渐好受起来。
明明没有喝酒。
他怎么微醺起来了?
……
马车行驶了许久,终于停下。余清清看过去,幽幽的红色灯笼亮着,挂着衡王府的牌匾。
苏廷拄着手杖,咳嗽了一声就要下马车,结果手杖一歪,差一点要摔倒。余清清眼疾手快,轻轻带着他的手腕,揽住苏廷的腰。
余清清在半空里转了一转,落下来。
而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飞身过去,登徒子般的揽住苏廷,偏偏苏廷还很文弱,小鸟依人的靠她怀里……
一时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在场的人都是苏廷心腹,出于各种原因被收服,知道苏廷一向杀伐果断,是得罪不起的贵人。
这样可怕的三殿下。
居然在这位姑娘面前露出文弱一面……
是他们的眼睛瞎了吗?
这些人的心里就像被雷劈过一般,而更令人诧异的,却不是三殿下的文弱,而是三殿下跟姑娘站在一起,两人竟是郎才女貌,璧人一般的登对……
等到苏廷落地之后,立刻推开余清清,结果余清清的力气太大,反而把他困住。他憋红了脸,声音在喉咙里转了几转,才艰涩的吐出来,尾音缭绕一股莫名的情意:“快放开……”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余清清立刻就放开了苏廷。
苏廷猝不及防,他身形晃了晃,更加怒目而视的看向余清清。
余清清被他盯的发愣,挠了挠头。
其他人呆呆看着,苏廷立刻朝他们看过去,他脸色冷如冰霜,竟是比以往还要可怕。以往时候,苏廷只有真正动了杀意,才会有这种眼神。
这些人悚然一惊,连忙低下头。
第27章 殿下亲自为姑娘下厨。……
苏廷朝众人看过去, 除了余清清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寒颤。
谁能承受殿下的怒火?
哪怕人人都知道殿下恼羞成怒,也没人敢说出来。殿下阴沉冷漠, 常常用雷霆手段,若是他们做出什么, 一气之下,恐怕真能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们低头,偷偷用眼角余光瞧余清清。
却见这抱过殿下的姑娘,果真是胆量过人,明明知道殿下在发火,还一个劲的往殿下跟前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眼里都是笑。
殿下一直拉长脸, 她却像没看到一般, 说笑道歉, 殿下被她的话哄住,哼了一声, 没再说什么。
这世上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来他们以后还要讨好这位姑娘……
余清清跟着苏廷进了王府,府邸虽能看出年岁痕迹, 却是白墙青瓦,雕梁画栋。等到深入进去,才发现前边的三进院子看得过眼,后面的水榭亭台都是草草了事。内务府的人一向踩低捧高, 见到苏廷不得宠, 草草敷衍。
苏廷跟余清清住在前边,把地势最广的院子给了余清清。他让赵公公给余清清领路,送到了门口之后, 道:“先住这里吧,委屈你了。”
顿了顿,又道:“这里到底不是久待的地方,布置差了一些,等再过一段时日我带你去燕州……我知道你想你的爹娘,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顿了一顿,声音很坚定。余清清瞧见他往邻近的另一处院落走去,忽然大步走过去,拦在他身边。
苏廷朝她看过去。
“那院落面朝西南,采光差了些,也更阴冷,你还是跟我换一间吧。这一路上的布局我看过,我的意思是……”
“我身体比你好一些,刚刚进来的那一处院落就可以。你到底是养尊处优,不比我吃过许多苦,更何况要养伤,还是别逞强。”
她的话一出口,空气骤然冷下来。苏廷的脸色冷起来,半晌没说出话。他目光沉沉的看向余清清,道:“我还没弱到这种地步。”
“方才更深露重,地面湿滑了些,才会如此。但是我让你住在这里你就住着,礼尚往来才是朋友的相处之道,上一次你和我一同去看灯会,送我两样礼物,我还记得。”
他道:“我也应当送你礼物。”
赵公公也在这时候打圆场,走到余清清跟前,笑眯眯的说:“姑娘说什么,殿下都放在心上。殿下给姑娘什么,姑娘收着就是,好友之间有来有往,才是心意。”
“年少的朋友比黄金美玉更加珍贵,姑娘若是不收,是寒殿下的心。”
余清清还想说什么,被赵公公这么一说,没话说了。赵公公朝余清清笑了笑,余清清被赵公公的眼神指点,她见到苏廷脸如冰霜,难得的不知所措。
他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生气了。
但他确实是要养伤,这跟自己是否把他当朋友,有关系吗?
余清清有些疑惑,还是道了一声:“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你别气,一气就伤了身体。这样吧,我替你调理身体,等调理好身体之后再说回燕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