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开口就要萧宴死,确实让她震惊。
她厌恶萧宴,但从没想过让萧宴去死,作为皇帝,萧宴是万民需要的。
萧宴挺起肩背,双眸深邃不见光,慢慢地,他的眉眼舒展下来,带着笑开口:“为何伤心呢?”
皇后是皇后,与他没有感情,就算对方拿着刀来杀他,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秦绾宁神色凝重,“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秦绾宁,嘴下留情,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萧宴扶额,“事实埋在心里就行了,说出来太伤人了。你见过哪个皇帝和谁相亲相爱?”
“萧宴,这么一说,我忽然不讨厌了。”秦绾宁眼底渐渐显出悲悯,望向萧宴:“你很可怜。”
萧宴:“……”欢喜来得有些太快。
第65章 六十五 [VIP]
不知不觉中惹了一波可怜的萧宴兀自叹气。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 周卫从窗户里爬了进来,脚还没有踩到地砖上就被人蛮狠地扯了下来。
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红昭蹲下身子,“周相, 你半夜怎地闯姑娘家的寝殿, 偷看秦姑娘睡觉吗?”
周卫疼得五官都跟着扭曲, 捂住嘴巴不敢说话,又迅速爬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秦姑娘睡觉,你呢, 和我一样吗?”红昭嘲笑,“半夜三更过来, 肯定不干好事。”
“我要见陛、必然不是见你的。”周卫及时改口,疼得脑袋发晕,差点就暴露了陛下。
殿内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压根看不清。周卫叹气,认命地爬坐起来, “秦姑娘呢, 我找她有要事。”
红昭叉腰:“不知道。”
周卫盘膝坐了起来,揉揉摔疼的背, “听闻你盘下一间铺子了,不知你哪里来的银子?”
“你……”红昭望着漆黑的人影,嘴角动了动,半晌后说出一句话:“你跟踪我?”
“那又如何, 在洛阳城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仅知晓你盘下铺子, 还知晓你卖了宫里的宝贝, 陛下若是知晓,你几条脑袋都不敢砍的。我特地将你卖的宝贝又赎了回来,告诉我,秦姑娘在哪里?”周卫唉声叹气,他太难了。
红昭心动了,“秦姑娘走了,不在宫里,这才让我守着呢,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谁晓得是你回来。”
周卫心里咯噔一下,“秦姑娘去了哪里?”
“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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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灯火通明的唯有花楼画舫,客不知醉,姑娘不知愁。
秦绾宁脱下玄袍换上了一件海棠色纱衣,搭配着如意云烟裙,身子纤细,腰不盈一握。眉眼比起及笄时多了些风情韵味,举手抬足间更让人挪不开眼睛。
貌美多姿,风情韵味,引了不少划船靠近。
办事回来的萧宴见到靠近的船只后气得脸色阴沉下来,国舅的船只更是靠了过去。
国舅的船上不止有国舅,还有几名朝廷重臣,他们本在议事,听到一阵箜篌声,不觉动心,便不管不顾地让人将船只靠了过来。
船上花灯摇曳,彩绸满舱。
喜庆的船只作掩盖,岳徕却行见不得人的事情。素来阴狠狡诈又贪慕美色,如今独揽大权,欺上瞒下,如今,许多人都敢怒不敢言。
箜篌声难得,几乎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
可惜船上梨木屏风遮掩,人影绰约,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岳徕靠近就想多看两眼,在座的人都跟着冷了脸色,各自对视一眼,都跟着叹气不语。
片刻后,有位郎君登上箜篌的船,岳徕立即慌了,吩咐人:“将船截住,人送去本官的府上。”
这么一说,有人就坐不住了,但在船上,无路可走,总不能跳河离开。又被身边的人就拉着他坐下,忍耐一下。
方才登船的是萧宴,岳徕距离太远看不清,萧宴上船后就见到秦绾宁一副调笑逗乐的模样,“你不是要去做道姑吗?”
“听闻这里小郎君比较多,我就来看看,招婿入府,也是不错,相貌好、人品端正、脚踏实地就行。”秦绾宁双手停在冰弦上,骨节分明。
萧宴冷笑,一张脸都黑了,纵横捭阖多年,早就起了杀心,但经验让他强压着自己的怒气,再一怒,秦绾宁对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来画舫之地的能有几个好郎君,你看一年也看不到好郎君。”
秦绾宁放下箜篌,迎着晚风微微一笑,小脸上是更是露出狡黠的笑,“那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郎君。不过,我秦绾宁不是良善的人,也配不上太好的郎君,寻常一般亦可。陛下往一侧站站,你看那个长得如何?”
萧宴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对面一艘船上站着一位白衣郎君,容貌俊秀,衣袂飘飞。
“你们小女子就喜欢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
秦绾宁不觉摆手,又看向白衣郎君身侧的蓝袍青年:“那个呢?”
萧宴定睛去看,嘴角抽了抽,“胖了,你看他的腰身都是白衣的两倍,过于油腻。”
“你怎么那么挑剔,是我选夫婿,还是你选后妃?”秦绾宁压低声音道。
哪里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人,放眼洛阳城内,未必有相貌好又值得托付的男儿。汉王虽好,可性子软弱,楚王呢,没了命根子。
珠玉在前,萧宴的手腕与智谋都远胜寻常男儿,再去看洛阳城内的世家子弟,就不那么如意了。
不过再多的荣华富贵,若是过得不顺心,还不如嫁给平民百姓。
“你眼光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时,岳徕的船靠近了,准确说是撞了上来,秦绾宁抓住屏风才没有摔倒,萧宴却伸手将她揽住,手圈住她的腰。
对面的人直接跃进来,秦绾宁下意识将萧宴推到屏风后,萧宴却冷笑:“你躲进去。”
说完后又吩咐人:“将人丢下去。”
秦绾宁却趁机提醒萧宴:“那是国舅,我一直等着他,你别给我惹事。”
萧宴知晓此事轻重,但与秦绾宁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将人挡在屏风内,“朕的天下还不需你来操心。”
秦绾宁咬咬唇角,也没有心思与他吵架,只蹙眉道:“我们回岸上。”
“对面船是枢密院副使和巡防营统领,岳徕是想拉拢他们。”萧宴怒极后神色反倒平静下来,他压不住自己的性子,敢觊觎秦绾宁的,他都想剁碎了喂狗。
国舅府上的侍卫都被丢下船,噗通噗通几声吓得不少船开始后退,却是使得更多人好奇。
“哪家府上的船?”
“别吱声,那是国舅的船撞了,侍卫强上船,被丢了下去。”
“那、别过去了,免得殃及池鱼。”
船上的岳徕暴怒,“将船给砸了。”
巡防营统领楚羌猛地站起身,暴怒道:“国舅这是当着下官的面强抢民女,与盗匪有何区别。”
岳徕本就不高兴了,听闻这句话后更是不悦,“统领哪只眼睛看着我抢了,再者不过就一妓.女,本就是皮肉勾当,我也是给她颜面,这是她的荣幸。”
“国舅所言是实话,统领急甚,不急不急。”副使再度将人拉了回来,悄悄捏着他的手,慢慢摇首。
巡防营统领冷若冰霜,两只手在袖口里攥紧,恨不得一拳过去。而副使畏惧国舅在朝的势力,不想惹祸,极力将人劝住。
那厢的萧宴被秦绾宁安抚住,两人躲在屏风内看向外间,国舅出行带了四五十人。被丢入水里的侍卫很快又爬了上来,而萧宴一行区区五六人,几番折腾下来,早就精疲力尽。
有人靠近过来,萧宴一脚踹过去,将人踢翻出栏杆。
“将船靠岸,回去。”
秦绾宁却道:“你说明日会不会传遍洛阳城。”
国舅砸船抢姑娘,会不会惹来群臣的抗议。大周立国不足十年,朝臣也是经历过疾苦的,国舅岳徕所为与前朝陈帝有何区别呢?
船迅速靠岸,不想,还没停稳,岸上的侍卫就堵截过来。
秦绾宁笑了笑,同萧宴商议道:“你跳下河吧,别当我的累赘。”
“秦绾宁!”萧宴面红耳赤,秦绾宁在嫌弃他。
秦绾宁柔柔一笑,云鬓珠钗在灯火下散着光色,妩媚柔情,瞧出一股狡黠的笑意,“你不跳,难不成我跳?”
萧宴捏着她的手,强压怒气,隐忍了片刻,见她神色自若,只好听她的话,翻身跃下河里。
隔着重重灯火,秦绾宁抿唇浅笑,步步走至台阶处,凝向众人。
“你们做什么?可知我是谁?”
事情闹得这么大,岳府的侍卫早就不顾姑娘的身份,蛮狠道:“不论是谁,都需随我们离开。”
秦绾宁环视众人,这些时日以来,岳家人也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她可不是乖巧的姑娘,任由旁人欺负。
这件事闹大了,就闹大,她就送岳徕一程,大声道:“我乃胡国公府的姑娘秦绾宁。”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骤然顿住脚步,秦绾宁却当着他们的面立即跃下了船。
噗通一声,围观的都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是胡国公府的姑娘。”
船上的几位朝臣闻声骤变,巡防营统领楚羌再也忍不住,一脚踹翻了案牍,跟着跳下河去救人。
岳徕也是一阵迷惑,秦绾宁跟着萧宴出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萧宴也回来了
岳徕蓦地慌了,“快、快,去捞人,去捞人,快……”
护城河上顿时人仰马翻,岳府的侍卫下水救人,还有其他府邸的侍卫都跟着一道下水,如同下饺子一样,咕咚咕咚。
半个时辰后,依旧一无所获,楚羌浮出水面,爬上船。
岳徕忙问:“人呢?”
楚羌在水下待了半个时辰,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听到这句话后直接一拳砸向岳徕,其他人忙拉住他。出
楚羌暴怒:“那是秦公的女儿。”
秦州翻案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们这些旧将高兴,没成想,国舅混账到这等地步。
很快,楚羌暴打国舅的事情就传遍了护城河岸,换上干净的衣裳的秦绾宁听后温柔一笑,朝着萧宴挑了挑眉,“怎么样?”
萧宴没好脸色看她:“没有我,你就死了。”
“不会,我在水下安排了人。”秦绾宁坚持,没有萧宴,她也能让岳徕吃哑巴亏,明日就让阿嫂去岳府要人,将国舅府闹得人仰马翻。
“秦绾宁,你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还很高兴,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拿自己做诱饵。”
秦绾宁顿时皱了眉头,萧宴心中一颤,“朕才是最愚蠢的人。”
▍作者有话说:
换了文名。
第66章 六十六 [VIP]
萧宴承认自己是最愚蠢的人, 秦绾宁蓦地皱眉,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两眼,挺古怪的。
萧宴的自尊心最强, 什么时候承认自己不如人。
这是第一次。
秦绾宁心里觉得奇怪, 嘴里没有说话。
外面的侍卫越远越多, 巡防营调来了将士,楚羌焦急地站在岸上, 双手负在身后,焦躁不安。
“这人还是那么傻。”秦绾宁躲在花灯后面, 凝望那个脊背挺直的青年,身形岿然不动, 犹如山岳。
楚羌祖籍徐州,多年前也曾是秦州的手下,跟在秦绾宁后面,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
后来不知怎地就消失了,再见的时候,楚羌便成了先帝身边的亲卫, 上阵杀敌, 立下不少战功。
护城河上的局面越来越乱,水里的人越来越多, 巡防营沿着去下游找,举起的火把成了一条长龙,犹如星辰点缀着漆黑的河面。
岳徕也有几分慌了,慌的不是秦绾宁的性命, 而是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楚羌刚当众反他, 日后再想收服就难上加难。
今夜都乱了, 恰是最好的机会, 他立即唤来属下:“趁着今夜,找机会将楚羌杀了。”
早知如此,方才在酒水里就该动些手脚,免得夜长梦多。
属下接到命令后,快速消失在护城河岸。
萧宴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岳徕,见到他的心腹离开后,唇角勾了勾,“跟上去。”
侍卫领命,身形一转,就贴了过去。
秦绾宁累了,依靠着车壁睡着了,萧宴吩咐车夫回去,又拿了衣袍给熟睡的人盖上。
黑暗中,视线模糊,萧宴就贴着秦绾宁坐了下来,手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秦绾宁在睡梦中略有几分挣扎,想要挣脱开,萧宴却越握却紧,将剩下的一只手圈过她纤细的腰肢。
秦绾宁上半身就靠在了萧宴的身上,发稍戳过他的脖子,微痒,可他没有动,反而选择亲吻她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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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赶出宫的时候,都已是子时,策马去了护城河,见到犹如白夜下的河面吓得双腿差点软了。
“捞上来没?”他心有余悸,问着周遭的侍卫。
侍卫摇首:“未曾。”
周卫不知所措,掉河里的是真秦绾宁还是假的,陛下又在何处?
这两人的猫腻太多了。
周卫正想着对策,楚羌大步跑了过来,军人的步伐在这个时候依旧没有乱,他朝着周卫揖礼,大声怒斥着国舅的行为。
“秦姑娘是秦公唯一的子嗣,是徐州将士的希望……”
“打住……”周卫急忙按住楚羌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正愁没有给赵启名正言顺围城的机会呢。
快马去徐州一日,徐州将士日夜兼程赶来,恰好是登基那日。
岳徕作死作得真好。
周卫忙安抚楚羌,装腔作势一番,“此事不能传回徐州,若是赵启知道这件事,只怕徐州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