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七海先生看到的风景是否和我有异。
但是天鹅先生应该看看这样的好天气,不管是返回居所,还是去往下一个拥有繁茂枝桠和清澈河畔的新家,都是非常适宜的。
就算,真的有必要停在这里,被不可名状的东西压住。
就算他现在只能低下头,捧着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甜品师小姐。
就算他好像试图忘掉天鹅的身份和同伴。
但是再怎么勾着脖子,他还是不会变成他以为的、他试图强迫自己接受的、被圈养的某种不如天鹅可爱的鸟雀。
毕竟七海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啊。
“七海先生,失礼了,但是你现在可以好好看看我吗!”
我把手放下来,很可笑地向上张开双臂,闭着眼睛喊:“先生你看我!”
看我手指着的好看天空,还有在我用手臂向先生展示的所有花花草草,甚至还有一直跟着先生的猫咪,全都是属于七海先生的景色。
只要看到它们,就觉得明天还是可以期待的。
我害羞地说不出这些话,只好用力振着手臂,像是花田的主人考察自己的领地时骄傲地伸展双臂拍宣传照一样,急切地说:“先生你快——”
打断我的话的是突然拥住我的七海先生。
他压下我的手臂,贴近我,绕过我的手臂将我环在他的怀里,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猛地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发出一个疑问词:“……诶?”
七海先生微微收紧手臂,只露给我泛红的耳垂。
虽然,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太和合时宜。
但是,不知道为何突然抱着我的七海先生——
“好可爱。”
我没控制住,喃喃出声:“虽、虽然有点意想不到,但是如果这样抱抱先生能让先生好受一点的话……”
“泷岛小姐,我……”
然而我的后半句话与七海先生无比慎重说出来的话语碰撞在一起,我停下来,等着七海先生讲完。
拥抱着我的七海先生也停了下来。
他身体突然僵住了。
——
那之后七海先生非常迅速地放开我,非常迅速地送我回医院,然后语速非常快地、一条一条地盘问我是否需要一系列物品和事项。
我被他问得两眼发懵,但是鉴于他势必问出什么然后赶紧去办的气势,好不容易用被轰炸得晕乎乎的脑子思考出来一件事。
“能拜托七海先生去甜品店帮我检查一下后厨还有厨房吗?如果有食材坏掉,想麻烦您帮我扔掉。”
“护士姐姐让我再过两天再出院,说这样可以多观察一段时间,出院之后就能很方便地独立依靠拐杖,好得也更快。”
——她还补充了一句“就不需要别人离得那么近扶小阿月,免得被欺负。”不过这句就不告诉七海先生了,这种揣测太不礼貌了。
“很好。”
……虽然我知道七海先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在这里回答很好,总感觉有些奇怪。
七海先生抢一般接过我手中的钥匙,背对着我离开时,衣角都在飞扬:“我今晚需要加班,要加到明天、不对、可能要到后天,等你快能出院的时候我才能来还钥匙。”
“这个倒是没事,不过七海先生之后还来……七海先生??”
回答我的是快速关上的门,和隔着门传来的话语:“泷岛小姐不用等我,我会拜托护士小姐照看好你,有问题请联络我,那我先过去了。”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七海先生之前从来没有过不听我讲完话就关门的情况,难道说,这次是突然接单价值几千亿的紧急大单子,所以要加班吗?
算了,先生的工作一直很难懂。
我放弃思考这件事,重新回忆起上午高贵矜持的天鹅七海先生突如其来垂首示好的可爱拥抱,再次被可爱得心跳加速,连脸都被可爱得热腾腾的。
我在床上向左滚了一圈,又向右滚了回来,最后面对天花板,傻兮兮地翘着嘴角,死活放不下来。
虽说现在七海先生看上去似乎非常紧迫,但是至少说明他的心情没有太糟糕。
五条先生那次我就在怀疑,原来抱抱真的这么有效?!
我又坐直,端端正正放好自己的脚和腿,如同古代仕女图中的大家闺秀一样,将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
这、这样子有天鹅的感觉了吗,退一步,是一个优雅的小鸟也好啊!
这样子我也许就足够有资格拥有天鹅的拥抱了。
我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坐了一会儿,捧起手机找出赤也在甜品的照片,再次思考起来。
七海先生对故友的描述,听上去意外地与赤也很相似。
如果带他去看赤也的比赛,带着赤也和他吃饭,也许他会因为很喜欢与赤也这样的孩子相处,而短暂地放松呢。
或者,如果,我以与同期同学很像的赤也为原型,为七海先生画一副画,能让他感到安慰吗?
素描的方式也许还挺、
我被七海先生轰炸的脑子突然宕机一秒,然后迅速运转起来。
画,画,画。
我画过七海先生,好像仍然以面朝外的方式,贴在甜品店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七海先生走了多久了?
我一把抓过来手机,看到上面显示出足够令七海先生走回甜品店的时间差。
七海先生一定会看到画的,他一定会看到画的。
他会因为我不经允许就画了他感到不快吗?
我为很多来过甜品店的客人都画过画,但是被七海先生看到画像这件事令我感到无比紧张,我甚至能感觉到动脉汩汩流动过血液,把热量从全身送到了脸颊上,脑子中反复地响着一句话:该怎么和他解释啊。
如果被看到画像返回的七海先生再次用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眼神逼得只敢缩在床边上,抱着枕头对他笑,可以逃避向他解释我为什么要画他的理由吗?
因、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画七海先生。可是一想到他的申请,我就没法说出我其实为所有人都画过像这样的话。
[满月]:七海先生。
[满月]:白熊落泪,jpg
[满月]:七海先生,您到甜品店了吗?
[满月]: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拜托过隔壁的阿姨帮我照看,您不用再跑一趟了。
[满月]:所以,您能回来吗?
良久,line终于响起了回复的声音。
[七海先生]:冰箱里有一点青菜,我已经带出来了,怎么了?
……诶?
我捧着手机,反复研读这句话,持续不被操纵而变黑的屏幕映出我的颜色不同于往常的脸。
这是看到还是没看到啊。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超级多的新的小可爱!!快来陪我聊天鸭!!!酷爱看评论!
——
总之七海以为女主是要拥抱,结果猛地反应过来,猜猜看他原本准备说什么。
以及今天又是奇妙比喻,不要嫌弃我文艺啦,七海值得所有的美好比喻。
——
正好看到七海的公式书,刚因为公式书意外和我设定合上开心两秒,看到灰原享年17岁还有和七海关系非常好的情报,我:……。
不知道前面半段刀不刀,想了很久怎么样让七海形容灰原比较符合他的性格,差点把自己写哭了一大段又重新删了,最后只剩下文中这些——
“关于友人,我一下回忆起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七海到底记得多少或者是真的离开太久忘记了,大家见仁见智就好了。
赤也和画的位置也是两个小伏笔前后呼应,我好喜欢搞这种剧情hhh,赤也很可爱,七海会喜欢他的。
亲亲大家,我要去自闭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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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推门的他
七海先生再次发了个问号过来。
我在键盘上删删改改, 最后颓丧地发了句“谢谢先生”。
如果直接问他有没有看到画像,万一七海先生好奇心一起又重新回去,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我就这样在纠结中翻腾了一天, 七海先生除了line上问候, 竟然真的没有再来病房找我。
出院那天, 我按照约定同中也发讯息拜托他接我回家, 然后又删删改改给七海先生发信。
[满月]:七海先生, 我一会儿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有人来接我, 请您放心。
中也没回复, 七海先生也默默无言,我得空拿着护士姐姐给的拐杖跑出门, 准备临行前探望据说今天检查完就有空闲的幸村君。
电梯向下走了两层, 孩子清脆的声音格外热闹,护士台旁的病房门口,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护士:“幸村哥哥呢?”
她一喊,好几个小萝卜头从病房里探头探脑, 叽叽喳喳:“幸村哥哥说他今天就能检查完, 为什么我们还没有看到他回来?”
这儿就是幸村君说的新更换的病房吗?我摸摸下巴, 坐过去听他们对话。
最近几天与我关系火速变好的护士姐姐正应付着小朋友, 一看到我,眼睛晶亮地快步冲我走来:“阿月, 你来的正好,我现在要带两个孩子去打针,能拜托你去放射科看看幸村君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点头应下,慢慢走向护士姐姐指的位置,偏近下午的阳光正斜照进检查科室的长廊, 靠近窗户的分岔口处,我看到显眼的鸢紫色头发的少年倚着墙璧,刘海垂下遮住眼眸。
病恹恹趴在我肩膀上的小妖怪突然揪住我的领子,让我停止在走进幸村君视野范围之前的拐角处,我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交谈声。
幸村君的神情被阴影打得晦涩不明,宛如失去气力一般背靠着墙璧滑落,岔口另一边哒哒哒的脚步声走远,然后,一句清晰的话语传到我与幸村君的耳中。
“那个孩子之后可能没办法再打网球了吧。”
医生的声音?他们说的是幸村君。
我屏住呼吸,抓紧拐杖,小心地藏起来,避免让幸村君发现有人在注视着他。
他大概不会想被别人撞见如此颓丧不安的一面吧。
肩头的小妖怪揪紧了我的领子,我发现,它的身体好像变得淡了一点。
“泷岛大人,”经常处于休眠状态、话非常少的小妖怪突然对我开口讲话,“我能找得到针对精市的几个咒灵的位置,只是其中一只已经成长成为了二级。”
“我不敢贸贸然让您尝试祓除它,但是至少我想拜托您,在精市生病的这段时间,将那只咒灵带离他,可以吗?”
“我会把我的力量都献给您,”它急切地说话时,声音又虚弱下去,“只要在他手术之前,让诅咒转移,可以吗?”
长廊尽头,纤细的少年颤抖着身体攥紧拳头,轻轻张开嘴巴就像在无声尖叫。
“我要怎么做?”我毫不犹豫地将小妖怪捧下肩头,认真地看着它:“幸村君的身体已经这么糟糕,只是这种程度的举手之劳,我当然没有问题,所以,我需要怎么做?”
“请您对它许愿吧,许愿将您的身体和咒力作为交换,让咒灵来到您的身边。”它跪伏在我手中,额头抵着我的手心,“我会保证不让您受到伤害的。”
我立刻点点头。
不知道将“跟着我”念了多少遍时,那只紧勾着幸村君的咒灵终于呆滞地抬起头,转动脚步走向我。
我紧张地捏紧手心,在它到我面前时,后退一步用最小的音量喝道:“离我远点。”
没想到咒灵真的乖乖听话,像是跟屁虫一样保持着几步距离,缀在我身后。
我向前走两步,它便也跟着我走,我原地转个圈,它也像延迟几秒的影像一样沿着我走过的轨迹转了一圈。
因为它看上去太听话,我也逐渐放松,试图同它交流:“你好像比之前更大一点了,可不可以离开我和幸村君呀?”
咒灵发出我听不懂的机械叠声。
“好吧。”我双手交叉对它比出叉号,“那我们和平共处,你不要打我,我也不打你,等、对了,等我之后带你去找五条先生。”
“成绩、这么好……”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迟疑着说。
“运动……也……”
“啊我不管了,总之你要跟着我,不要去影响幸村君养病,这样很不道德,明白吗?”我大胆地隔空用手气势汹汹地隔空戳咒灵的额头。
“都这么……好……”
它长得太难看,头上还定着看上去非常扎手的尖刺,我怎么也不敢伸手去碰它,但是身为咒术师的五条先生一定有办法的!
也许还可以带上七海先生?
……不不不,咒灵什么的看起来太危险了,果然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七海先生知道比较好。
接下来十几分钟,我和咒灵保持着奇怪又沉默的和谐距离,偷偷望着幸村君以手覆面,终于缓了过来,摇晃着站起来时,病号服衬得身体摇摇欲坠。
我见他即将离开,脚和拐杖的端重重踩过地面,发出极大的声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自语:“咦,幸村君是在这个位置吗?”
与我面对面相遇的少年表情有些惊愕:“泷岛小姐,您怎么来了。”
“幸村君,刚刚做完检查吗?”我其实不是特别会假装不知情,见他狐疑地看过来,便不自在地把头扭向来时的电梯:“刚才下楼练习走路,正好碰到护士姐姐和一群找你的孩子,我就临危受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