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心安理得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距离皇宫不远处的街口,然后施然然走到皇宫门口,朝守门的将领行了一礼,温和道:“这位大人,我想求见陛下,还请您通禀一声。”
这守门的将领也认识她了,听她这么说,便冷漠道:“颜大人,陛下有令,今日你不得入宫。”
颜溪面不改色,依然笑盈盈的:“大人,您说笑了,我身为监察使,要向陛下禀告出征之事,涉及诚王殿下,还请您通禀一声,陛下定然会召见我的。”
她提起诚王,又提起出征一事,这位将领便有些迟疑,况且皇帝的命令也不是那般正经下的,只是那两个把颜溪拖出来的内侍过来随口说了一句,倘若真是正事,他担待不起。
稍许犹豫,他道:“大人稍等。”
这位将军只离开了大约一刻钟,很快就返回宫门口,朝颜溪拱手:“颜大人,陛下召见你。”
颜溪笑容更深了,她道了声谢,迈步走进宫门,还说了句:“我就知道陛下最疼爱我。”
早晨被丢出来的狼狈仿佛全然不在。
那守门将领用十分诡异的目光看着她昂首挺胸随着内侍往里走。
颜溪猜得没错,皇帝确实在御书房议事,且不仅有连亲王和霍将军,还有其他几位朝臣,以及太子。
她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正巧听见某位大臣在说话。
一直等他说完,才靠近他们,语调愉悦道:“陛下,臣来了。”
皇帝原本带些严肃的目光一顿,便看颜溪大咧咧走了进来,十分谄媚行礼:“臣拜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
不知怎么的,皇帝眉心陡然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颜溪:爹!我来给你送温暖了!
皇帝:·····
皇帝:我后悔了。
第128章 一门三杰
皇帝在眉心一跳之后下意识皱起眉头, 颜溪当即察言观色,又飞快加了句:“陛下,臣痛定思过, 深感今日早朝之不妥, 今特来负荆请罪,请陛下责罚。”
她收敛起脸上谄媚的笑意,严肃道:“陛下便是将臣打入大牢臣也无怨无悔, 可千万不要让臣远离陛下左右,臣一日不能聆听陛下教诲, 便觉头脑顿塞, 五感不明, 混混沌沌,以至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
皇帝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 他面色冷淡道:“天不生你颜溪, 万古如长夜。”
当一个人不要脸到了极致时,你便对她没有任何办法了, 因为说什么她都能腆着脸接上。
就如此刻,颜溪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真把这句话当成夸奖,皇帝话音刚落, 她便赞叹道:“陛下目光如炬,能察千古, 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呵。”
皇帝冷笑一声, “去墙角蹲着,别让朕看到你。”
颜溪也没什么被训斥的难堪,当即满脸堆笑找了个墙角蹲着,在一众站立的大臣中十分显眼, 蹲好之后还愉快道:“陛下,臣蹲好了,随时聆听您的教诲。”
皇帝理都不想理她,直接看向先前说话的臣子。
“此事你协助户部完成,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务必将此事查清。”
“是,陛下。”
那大臣忙拱手应是。
皇帝便又将目光放在连亲王身上。
“阿霄,你将此次出征之事详细说一遍。”
连亲王微垂眼眸,面色平静把这些天从出征一直到回来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一些细节,比如他和霍延庭为了颜溪大打出手等等。
皇帝静静听他说完,沉思片刻才道:“先帝确实有个兄弟,只是早年因谋逆叛逃,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不仅活着,还与芒国有了勾结,这事虽是皇室隐秘,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也算不得什么不能说的,那阿尔歌,说起来也算朕的侄子。”
连亲王面不改色,只语气温和道:“陛下仁慈,可那逆贼早已不是大景人。”
“也罢。”
皇帝叹息一声,似有些唏嘘:“诚王此番身陷险境,倒也不能怪你们,这孩子从小叛逆,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对不起大景的事。”
他说到这,旁边静静听着的太子忍不住道:“父皇,阿诚虽有些桀骜不驯,可他毕竟是大景的诚王,些许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朕知道你向来心善,不愿将人往坏处想,可诚王与你不同。”
皇帝没说太多,只淡声提了这么一句。
太子有心想再为诚王说两句,张了张嘴,却又将话咽下。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弟弟再清楚不过,诚王会如何做,他也不敢保证。
太子有时也会有些心累,他从小心疼弟弟,可诚王永远不能领会他的好意,他们两兄弟像天生对立,无论他怎么做,诚王都对他这个大哥有意见。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弟弟,太子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倒是蹲在墙角的颜溪听到这,忍不住为小弟辩驳了一句:“陛下,诚王虽性子有些桀骜,但人还是不坏的,他不会做出违背祖宗规矩的事。”
皇帝这才瞥她一眼,声音依然十分冷淡:“你倒是对他熟悉。”
颜溪趁此机会从墙角站起来,慢慢挪到他们身边,她笑着道:“陛下,臣所言没有半分虚假,诚王殿下先前曾与臣促膝长谈过,那芒国和阿尔歌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您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芒国就会臣服我大景,这天下君主,只有您才是唯一的皇。”
皇帝没有着重提她后面半段恭维话,只有些诧异挑眉道:“你与诚王促膝长谈?”
颜溪笑容一僵。
好家伙皇帝可真会提取重点词,她说的是芒国!干嘛关心这个?
“你倒是丝毫不顾及。”
皇帝不等她回答,又凉凉说了一句,略略停顿,这才说起正事:“倘若诚王真做出什么对不起大景的事······”
颜溪不等他话音落下,立马义正言辞说了句:“臣打断他的腿!”
皇帝目光微顿,眼眸稍压,略略挑眉。
颜溪便立刻放软了语气,讨好道:“臣替您打断他的腿。”
“太子每每维护,他总桀骜难驯,都是朕的孩子,朕怎能不疼爱?可连父母兄弟之情都不挂念,怎堪为人?”
这话已是十分严重,可见皇帝确实对诚王有诸多不满。
一般人家都最疼爱小儿子,可在皇帝这里似乎反了过来,他并未宽宥溺爱小儿子,反而宠溺大儿子,而大儿子又宠溺小儿子,犹如慈父。
所以大景皇室目前这一代的家庭关系非常奇怪。
颜溪一边听皇帝吐槽诚王,一边小心翼翼斟酌着为诚王辩解两句。
“陛下,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诚王,臣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皇帝静静看她,似等着她说。
颜溪仔细观察了一下皇帝的面色,心中有了些底,才舔了舔因紧张有些干涸的唇角,讨好道:“您看,要不这样,等诚王回来了,您让他进御史院,倘若出了什么问题,您尽管唯臣是问。”
皇帝并未对她这个提议表现出赞同或是反对,只是在稍许停顿后,他语气幽幽:“你对朕的小儿子为何如此关心?”
诚王说起来与颜溪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对诚王之事如此上心,难不成还真喜欢诚王?
皇帝先前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只觉得是颜溪随口胡诌的,这世上怎会有女人不喜欢他的弟弟荣霄,而去喜欢诚王那个倒霉玩意儿?
显然在皇帝眼里,连亲王也是十分优秀的,或者说当今宠爱的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连亲王。
连亲王在朝堂算得上权倾朝野,按理说便是亲兄弟也该有些忌讳,但皇帝似乎丝毫不担心连亲王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将太子交给他教导,平日里也十分信任。
据颜溪所知,连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是当今的同胞兄弟,只比太子大几岁,也许小时候皇帝也是把他当儿子养的。
所以皇帝其实是个挺疼爱儿子的父亲。
她抿了抿唇,眼珠子一转,当即便道:“陛下您说笑了,您看,太子殿下与我姐姐结缘,也算是我的哥哥了,这般看,您不就是——”
“你敢喊朕父皇,朕现在就把你打入天牢。”
颜溪一腔舐犊情深都卡在了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来。
皇帝在她这句话起了个头时便已洞悉她的意思。
太子是她哥哥,所以诚王也是她哥哥,皇帝就跟她亲爹一样,自家人哪能不关心几分,颜溪就是这个意思。
眼看皇帝脸色有些不太好,她讪讪一笑,小声道:“臣、臣只是打个比方。”
啊,认爹失败。
这要是能喊皇帝一声‘父皇’,她在皇宫也能横着走了。
颜溪感到十分可惜。
皇帝大约不想再讨论她为什么这么关心诚王这件事了,他微微凝眉看向连亲王,冷淡道:“明都城这么多贵女,你可是比太子的眼光还不如。”
太子看上的那个他虽然不喜,可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气度才学也能说得过去,颜溪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哪家贵女能在外边随意认爹?
眼看正事就要变成私事,旁边太子忙劝了句:“父皇息怒,颜溪她性子有些跳脱,可人是极善良的,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皇帝似乎也反应过来偏题了,他淡淡瞥了颜溪一眼,在颜溪有些瑟缩的目光中恢复了正常语调,继续说:“州牧之职不可再续存,礼部尽快决策好一干事务,明日早上递个折子上来。”
“是,陛下。”
人群中礼院掌院拱手应下。
皇帝便继续道:“芒国之事需要早些解决,是除是降,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文臣们皆有些面面相觑,霍延庭瞥了眼颜溪,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芒国地处偏僻,地势十分险恶,虽可除尽,但恐伤亡过重,我大景子民每一个性命都十分重要,臣以为,降服比除尽更好。”
“你可有详尽办法?”
“芒国比不上大景宽阔富饶,只要敌首除尽,恩威并施,剩下的百姓自可慢慢教化。”
“朕也不想造下过多杀孽,只是芒国到底是块难啃的骨头,既然如此,我封你为征芒主帅,全权负责这事。”
“臣遵旨。”
颜溪在旁边听得有些目光闪烁。
芒国重要人物其实就三个,芒国王、阿尔歌、阿尔曼,阿尔曼现在还在她家呢,这事要是被皇帝查出来对颜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眸光一顿,当即下了决心。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看在太子的份上,皇帝也不会太生气。
“陛下。”
皇帝还在同霍延庭说些什么,便听颜溪突然又腆着脸凑了上来。
“什么事?”
皇帝显然看都不想看她,语气也十分不耐。
颜溪便笑盈盈道:“对于芒国,臣有个好办法。”
“说。”
“是这样的。”颜溪咽了口口水,面色严肃了几分,她偷偷看了眼皇帝,扑通一声跪下,道:“先请陛下宽恕臣欺君之罪。”
皇帝微微凝眉,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他依然淡淡道:“说。”
至于欺君之罪什么的······他倘若计较,颜溪这倒霉玩意儿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况且皇帝对她有些了解,知道这姑娘虽然不要脸也不怎么靠谱,但大事上还拎得清。
颜溪猜到皇帝不会计较,只略略停顿,便飞快道:“芒国除了芒王,其实也就他们的大王子和二公主有继承王位的可能,大王子阿尔歌心思诡谲,必定得除去,不过二公主阿尔曼······”
她堆起满面笑意,小心翼翼又心虚道:“阿尔曼现在就在臣家里呢。”
“你说什么?”
皇帝这下总算正眼看她了。
这件事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连与她亲近的霍延庭和连亲王都不知道阿尔曼就藏在颜府。
颜溪在众多目光中微微瑟缩了一下,才继续飞快道:“陛下您听臣解释。”
她定了定神,表情严肃了几分:“臣原本也不知道,是那阿尔曼自己告诉臣的,她还给了臣不少芒国的隐秘消息,她许诺登上王位之后便臣服大景,做大景的属国。”
“所以你便信了?”
皇帝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这话透出几分危险之意。
颜溪偷偷瞥他一眼,似有些难以启齿小声道:“倒、倒也不是,臣怎会轻信她,但她、她······”
颜溪一咬牙闭着眼全说了出来:“她爱上了臣的哥哥,愿意为了臣的哥哥背叛芒国,还说只要能和臣的哥哥在一起,她愿意献上芒国王位。”
最后这句还真不是她胡诌的,而是阿尔曼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她愿意为了颜洺轩洗手作羹汤。
皇帝:“······”
皇帝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愣了一下。
颜溪看他表情还算平稳,便趁热打铁道:“陛下您放心,臣聪明着呢,怎会轻信?臣的姐姐有位武艺高强的师兄,您恐怕也知道,这位师兄一直看着阿尔曼,臣可以保证,这期间没做过任何有害大景的事,这事臣的父母和大哥都不知道,只有臣和姐姐知道。”
皇帝安静了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件事情,他没有继续质问颜溪,只道:“那阿尔曼如今在何处?”
颜溪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妥了,皇帝大概是不会追究颜府过错,她当即笑容满面继续往下说:“她现在是大哥的侍女,负责照顾大哥的起居,陛下您要是想见她,臣立马就唤她来,她曾说过愿意拜见陛下,以示忠心,只是臣担心她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一直未曾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