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瞥了她一眼,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平静回了句:“你便这么无聊?”
颜溪讪讪一笑,“我、我就随口说说。”
她这不是见着没事做和姐姐扯两句八卦吗,哪能真觉得诚王会被美色所迷啊,诚王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这么蠢。
“谨言慎行,颜溪,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
“我知道的,姐。”
颜溪应声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便在这时,诚王进去的那间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颜溪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师兄破窗而入,接着就是那女子面色沉重执刀从门口掠出来的模样。
她身后是被师兄护着的诚王。
诚王看上去多了几分狼狈,衣袖被划开了一条口子,但应该没受伤。
颜溪忍不住小声道:“靠,还真钓错了。”
这女人是来杀诚王的?
因着出了这事儿,顾霜立刻带着她同诚王和师兄汇合,而那女子飞快逃离了此地。
因担心他们的安危,师兄没有去追。
颜溪跑到诚王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松了口气。
“你看看你多遭人嫌,随便遇上个人竟都想杀你。”
诚王还没来得及反驳,颜溪便觉目光有些刺痛,她下意识顺着目光刺痛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股刺眼白光,那是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线。
而只一瞬间,那道反射白光的光线脱弦而出。
颜溪已经来不及提醒了,因为光线在诚王背后。
她飞快拽住诚王的手臂奋力往旁边一扑。
那道泛着金属光泽的箭矢便从她手臂外侧划过,带起一阵灼热刺痛。
颜溪当即捂住手臂,躺在地上滚了两圈,倒吸了口凉气。
她来这个世界还没受过伤呢,陡然这么一下真刺激。
许是见她倒地,师兄眸光微沉,当即朝那道箭矢射来的方向掠去,他速度太快,那射箭的人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受了他一掌,口中鲜血涌出,脚下却飞快逃窜。
顾霜在身后唤道:“师兄,穷寇莫追。”
师兄这才脚步一顿,又回返了过来。
因着院中视野开阔,担心还有弓箭手,师兄立刻道:“去厢房中。”
然后他朝院外高呼了一声,唤来了寺庙中的沙弥。
顾霜皱眉扶起颜溪,见她只是手臂受了伤,这才松了口气,把她飞快扶到了厢房里。
颜溪捂着手臂狠狠道:“等我找到这些行刺的人,我要在他们手臂上划上三百刀!”
“行了,受伤了便少说两句。”
顾霜有些无奈看了她一眼,但见到她精神这么好,还能骂人,倒也放下心来,可见颜溪伤得不重。
颜溪委屈道:“姐,我以前连小拇指那么大的伤都没受过呢。”
虽说她前世经常作死,可这辈子确实连小伤都没受过啊,陡然这么一下,可把她给委屈坏了。
“好了,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顾霜正准备查看她的伤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扭头道:“诚王殿下,可否请你暂避?”
虽然自家妹妹是个不得了的女人,但到底还没出阁,姐姐大人对她的隐私还是很注意的,见诚王只愣愣看着,她便提醒了一句。
诚王目光一颤,似是如梦初醒,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半响才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一直觉得,颜溪就是以折磨他为乐趣。
颜溪见他这个样子,她面色沉重,认真又诚恳叹了口气,道:“我说了我把你当弟弟,姐姐救弟弟不是应该的吗?偏生只有你一直觉得我是虚情假意。”
诚王听了她的话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动,许久才有些恍惚走出厢房,到门口去守着了。
顾霜则无奈道:“你非要诓骗他做什么?”
万一诚王想歪了怎么办?
颜溪则咳了两声,讨好道:“姐,我开玩笑呢。”
她嘿嘿笑了两声,看得顾霜十分无语。
她再次摇头,也不再管诚王心情如何了,只掀开她的袖子,查看她伤口情况。
诚王却有些失魂落魄站在厢房门口,他低垂着头,眸光有些暗淡,直到师兄同小沙弥交代完了事情,走到厢房门口,才听他恍惚道:“师兄,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师兄神色一愣,认真看了他一眼,才诚恳道:“你脾气其实很好。”
真的,师兄觉得能忍耐颜溪这般作为的男人绝对称不上糟糕。
只是诚王依然有些恍惚,他垂头站着,整个人都有些沉郁,仿佛被失落笼罩了全身。
第80章 一脉相传的演技
而房间内顾霜给颜溪仔细检查了伤口, 幸而只是些擦伤,并未伤及到肌理。
颜溪刚想说两句来表达一下自己受伤的痛苦,想跟姐姐卖个乖时, 便看顾霜突然皱起眉头, 她面色沉重道:“箭上有毒。”
颜溪:“?”
她吓了一大跳,赶忙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却没看出任何端倪。
“有毒?什么毒?严重吗?”
顾霜摇了摇头, 平静道:“我对毒道并不精通,让师兄帮你瞧瞧。”
“好。”
颜溪一听箭上有毒, 哪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她当即朝外面喊了句:“师兄, 我中毒了,快来救命啊。”
顾霜有些无奈道:“应该不是什么致命的毒素, 你不用这么激动。”
但颜溪还是很紧张。
听到她的喊声, 最先进来的不是师兄,而是诚王。
诚王飞快推开门冲了进来, 还一边嚷嚷着:“什么毒?你中毒了?”
他目光在颜溪的手臂伤口上定格了一瞬,飞快挪开, 他侧身对着她道:“男、男女有别。”
颜溪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又没喊你, 我喊师兄。”
诚王罕见没反驳,他默默侧着身子, 低垂着头, 还往边上靠了靠,活像个可怜无助还被骂的小媳妇。
见到师兄上前,诚王忍不住轻声提醒他:“男女有别。”
师兄目光淡定瞥他一眼,声音一贯从容, “我对她没兴趣。”
诚王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默默背对着他们垂头静默。
而师兄在颜溪身边坐下,抬起她手臂仔细看了看,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银针,飞快扎在她手上,看得颜溪一哆嗦。
师兄很快检查完毕,他瞥了眼颜溪,从容道:“剧毒,扩散很快,你完了,神仙难救。”
“什么?!”
颜溪眼眸睁大,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一脸惊闻噩耗的震惊,转头就把脸埋进姐姐怀里,呜呜呜开始哭嚎:“姐,我不想死······”
顾霜则头疼拍了拍她背脊,声音冷了两分:“师兄!”
什么时候师兄也染上了这吓人的臭毛病?
颜溪本就咋咋呼呼的,还去吓她,闹得她头疼得很。
而听见师兄说剧毒的诚王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了,他飞快转身,凑了过来,焦急道:“怎会是剧毒?我看她精气神都挺好的,中了剧毒不是该脸色发青,吐血而死吗?”
颜溪一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厉害了。
师兄却老神在在,没被他们影响。
最后还是顾霜无奈道:“他骗你的,别哭了。”
颜溪这才停了哭声,她从姐姐怀里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委屈又可怜道:“真的、真的不是剧毒吗?”
“不是。”
颜溪扶正她的肩膀,没好气道:“你平日里不是最会察言观色?倘若你真中了剧毒,他能是这个样子?”
再怎么样终究是有几分亲近的,师兄不至于冷酷到这种地步,见她快死了还这般淡定。
颜溪这才相信了几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吸了吸鼻子,突然面露凶狠之色,狠狠在师兄肩上锤了一拳。
“坏人!竟然吓我。”
师兄却十分无谓挑了挑眉,才缓缓道:“这毒-药确实是剧毒,不过药效没有那么强烈,你只是擦伤,我用银针帮你抑制住,服用两幅药就好了。”
而颜溪依然用凶狠目光看他,显然对他先前的举动没有释然。
师兄便轻笑道:“怎么?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跟你开句玩笑都不行?那你下次三更半夜别找我。”
颜溪脸上的凶狠一顿,愣了一会儿,她有些泄气,无力道:“我没生气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奈师兄是她目前接触到的武力值最高的人,虽说很多时候个人武力没法抵过千军万马,可关键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颜溪只得吃瘪。
师兄见她这个模样愉快笑了笑,起身到旁边找出笔墨给她写方子。
颜溪默默瞥了他一眼,低声啐道:“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
顾霜扫过她脸颊,并没站在她这边谴责师兄,反倒淡淡道:“倘若你平日里收敛点,也不至于满世界都不是好东西。”
颜溪哑口无言,只得用幽怨目光看了姐姐一眼,心下暗自腹诽:姐姐最爱的果然不是她。
被他们这一系列操作弄得有些懵的诚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颜溪没事,他目光茫然了一瞬,清了清嗓子重新转过身去,侧身对着他们,不去看颜溪的手臂。
颜溪瞥见他这动作,眼眸一转,突然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唤他:“阿诚啊,你看看,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倘若一个不慎,说不定我就死了,以命相救可是天大的恩情,你是不是得报答我?”
诚王背影一僵,很快垂着头往这边转了转,但依然侧身没看她。
出乎意料,他没反驳,只是低声道:“你想我如何报答?”
颜溪有些惊奇:“你不跟我争执?”
诚王身影再次一顿,他声音愈发低了。
“谢谢你救了我。”
或许他真的误会了,倘若不是为了他好,谁愿意舍命相救呢?
诚王心中既复杂又有种奇怪之感,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觉得自己不大好受,也不想跟颜溪争执。
颜溪这下子来了兴致了。
舍命相救这个她心里自然有数。
当时情况危急,确实有那么些可能她也会有危险,但更多的是颜溪觉得自己应该能躲开,她不否认自己想救诚王,当然有没有她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诚王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颜溪当即打起精神,笑盈盈道:“阿诚啊,我救了你的命,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帮我些忙总不过分吧?你看我母亲还没有诰命,要不······”
“好了。”
姐姐首先打断了她的话,她无奈道:“伤好了再说。”
方才还在哭天抢地,如今便想着怎么坑人家了,顾霜对她这种心力只觉佩服。
这姑娘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坑人谋好处。
但诚王却看了她一眼,主动说:“我如今还做不到,等我恢复了昔日荣光,我便帮你去求。”
顾霜叹了口气,目光看着他平静说了句:“颜溪胡言乱语,诚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诚王自个儿拒绝了她的说法,接着还认真道:“她说的也没错。”
姐姐大人目光一顿,半响,她语气更淡了,“随你。”
她不管了。
就如那几个人一样,人家自愿给颜溪糟蹋,她也懒得掺和。
顾霜静静看了妹妹一眼,只愿她日后不会有被人大卸八块的那一天。
颜溪却没觉察到她目光中深意,虽然之前的话被姐姐大人打断,但她依然很开心,还对诚王这个倒霉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因着出了这事,几个人也没什么钓鱼的心思了,给颜溪简单包扎之后就匆匆离开大还寺,准备回家。
入了城后诚王和他们分道扬镳,顾霜回家之后便着人去请连亲王过来,诚王却没回诚王府。
他面色沉静,眸光黝黑,走到了皇宫门口。
守门的将领大声斥责,才发现这人竟是诚王殿下。
可他不是在幽禁吗?怎么出府了?
将领有些疑惑,却听诚王声音平静且有些低沉道:“本王要见父皇。”
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又受太子宠爱,将领不敢怠慢他,只好让他先等在宫门外,自己去禀告内宫。
诚王在宫门口等了两三刻钟,终于等来了皇帝召令。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沉着目光迈入宫门。
其实皇帝很少召见他,他也很少入宫求见,便是有,也多是皇帝问责,然后他和太子一起受皇帝斥责,单他们两父子相处的机会实在太少。
是以皇帝见到他时面上并无什么喜意,只是神色淡淡,看着他的眸光也十分淡漠。
“求见朕何事?”
皇帝目光从他被割裂的衣袖上划过,却没询问原因,只再次冷声道:“你可知违背朕旨意的后果?”
诚王深吸了口气,突然跪伏而下,他对皇帝行了大礼,三拜九叩,才有些颤声道:“儿臣······方才历经生死。”
皇帝目光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
诚王便继续跪伏在地上,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生死间有大恐怖,那一瞬,儿臣才知道以往的自己做过多少错事。”
皇帝面色浅淡,他询问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儿臣实在大错特错。”
诚王指尖收紧,闭了闭眼,继续往下说。
“母后仙逝,皇兄受父皇喜欢,册封为太子,儿臣一直觉得自己不受重视,父皇喜欢的永远是皇兄,而非儿臣,可儿臣也是母后所出,这样的想法萦绕儿臣多年,所以儿臣想与皇兄争锋,想证明自己比皇兄更优秀,但直到刚刚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