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高处一盏白玉莲花座长明灯道:“是为顾乳娘。”
“顾乳娘?”陆采盈十分惊讶。
谢子谦道:“你知道她?”
陆采盈摇头:“不曾听说过。”
“是,自从那件事之后,秦王妃便严令任何人不准提及顾乳娘,你是后面才进府,应当不知道。”
“那顾乳娘到底是谁?”
“她是兄长的乳娘,”谢子谦斟酌道,“十年前已经去世。”
十年前不就是谢易安差点死掉的那次?
“十年前听说兄长与王妃、顾乳娘一道来云岭寺,也是遇到刺客,回来的时候受伤惨重,太医都说兄长不行了,后来总是救治回来,在家中躺了一年,他才能起身。”
“他能够走路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秦王妃等人一道,再次来到云岭寺。那时候源华殿已经复原,改名叫朝阳殿。兄长特意来点了一盏长明灯,在兄长卧床的时候,本来我想去看兄长,但是母妃不让我过来。我听说那一年时间里,许多人都不曾与秦王府接触,除了温家。”
温家,不就是温皓月他们吗?
在所有人避嫌的时候,温家主动与秦王接触,他们还真地挺大胆。
“……后来兄长身体好了大半,皇上也大加赏赐秦王,还加封爵位,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才逐渐与秦王相交。我也被准许来看兄长,那盏长明灯一开始我也不清楚他为谁而点,后来有一次我们一道来了云岭寺,我才知道这盏长燃的烛台,用了珍贵的和楠木灯油的长明灯不是给别人,而是给的顾乳娘。”
陆彩云惊讶疑问,谢子谦出声点点头
“那个顾乳娘对小王爷这么重要吗?”
顾乳娘是从兄长小时候就一直带他,印象中她很温柔,而且做得一手好点心啊。尤其会做桂花乳糕,兄长每次进宫都带着,然后分给我吃。顾乳娘对他无微不至,兄长需要什么她都能从袖笼中变出来。”
陆采盈听了暗忖:看来这位顾乳娘真的很出众,要不然也不会让谢子谦,谢易安两个人都记到了现在。
“她怎么死的?”
“兄长御赐那次,她为了护兄长,被射中手臂,又在山崖下被野狼咬死,找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骨头。骨头被捡起放在一堆,码得整整齐齐,兄长就剩下一口气在一旁守着。”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谢易安会在梦里会说乳娘不要去,有狼,难不成顾乳娘是被狼活活咬死在他面前的,所以他才如此害怕?一直没有摆脱过噩梦?
她眉头紧锁道:“小王爷好可怜,既然你说顾乳娘如此出色,到现在还想起她,小王爷作为乳娘一手带大的人,估计心里更难过。”
为一个下人点如此贵重的长明灯,在很多人眼里不合规矩,谢易安却不管那么多,执意如此。
算算时间,已经燃了□□年,听安心说谢易安还会来看长明灯,默默坐一会儿。
怨不得谢易安最后能收拢人心,瞧瞧现在就知道了。
他脾气坏,面容冷,可他有情有义了,这一点足够了。
谢子谦赞同道:“是,他的兄长的确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冷酷,我与他相识这么久知道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冷,心肠很好。”
这一点陆采盈一起不知道,现在倒也是有些体会。
两人又在一处说了些话,然后就准备再走走就回去。
山路已经清理大半,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下山了。
陆采盈跟谢子谦沿小路回去,陆采盈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对,有两个。
他的对面是一女子,两人相对而立,正是谢易安与温皓月。
他们望向彼此似乎在说些什么,身边只有彼此的侍卫与丫鬟,再没其他人。
谢子谦微微皱眉,他与兄长从小玩在一起,而温皓月则是在兄长七岁那年熟悉起来,后来两人关系不错,因为这样,他也与温晧月走的近一些。
不过自从父皇下旨赐婚温皓月与太子,他为避嫌,减少与温皓月的接触。
现在看见兄长与温皓月在此见面,他觉得不妥。
他下意识望向陆采盈,陆采盈是喜欢兄长的,她刚给兄长点了长命灯,出来就看到兄长与温皓月在一起,她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陆采盈也在观察谢易安跟温皓月,她回想起来,剧情里,在云岭寺,男女主发现她换了荷包,似乎没有谢易安受伤的事?也没有原主跟谢子谦一起撞见两人见面?
难道因为她没被赶去别苑,所以剧情稍微有所变动,谢易安才受伤,她跟谢子谦共同看见这一幕?
不过她记得男主是有去看温皓月的,可能两人现在就在说这个荷包的事吧。
毕竟从昨天到现在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男女主嘛不管剧情怎么发展,还是会纠缠在一起的。
既然这样她还是离远一点,免得两人想起这个换荷包的罪魁祸首,再生出什么对她不利的想法来。
不过谢子谦跟自己一块看到了他没关系吗?
她偷瞄了一下,没承想,谢子谦在看她,两人目光相对,谢子谦的眼中含着一丝同情和不悦。
果然就不该让谢子谦看到,他也是喜欢温皓月的,虽然最后选择的是默默守候,可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敬爱的兄长在一起,心里难免还是难受。
还是得走。
“我们走吧。”
“离开这里吧。”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他们的声音小,并未惊动前面两人。
陆采盈点头心道:他果然是看不下去了。
谢子谦则是认为陆采盈伤心了,不想再这里久待。
两人达成默契,悄无声息的离开。
谢子谦只觉得谢易安做的不对,既然温皓月已经要成为他们的嫂子,两人就不该再有任何的牵连。
尤其是他的身边已经有陆采盈了,他就不该再如此放纵自己,应该要珍惜身边人。
莫非……
谢子谦心中一动,不由站在了原地。
陆采盈没发觉,还在往前走。
路上有土,她轻提裙摆,鬓上簪了两支蝴蝶钗,随着她走路而轻轻跳动,生动极了。
这样的陆采盈,兄长真的不喜欢吗?
他想起往日谢易安对陆采盈的无视,听说兄长在府里还把陆采盈当丫鬟,让她布菜,晒书,十分辛苦。
兄长应该是不喜欢陆采盈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
心中有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三皇子,你怎么不走了?”陆采盈回头,清澈的眸子里浮现一丝疑惑,鬓上的蝴蝶摆动得更厉害,像是要在她发间起舞。
谢子谦眼睛亮起来:“来了。”
他展颜一笑,陆采盈等着他上来,发现他神采奕奕,比刚刚精神多了。
看吧,眼不见心不烦,三皇子也是一样的。
谢易安只模糊看到一道人影掠过,再去瞧却没了,他只当自己眼花。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温皓月,他只是从皇帝那里出来之后想去看看乳娘的长明灯,却在这里顶头看见温皓月。
温皓月也看到了谢易安,两人想要转身却已是来不及。
谢易安心道,自己没有做任何的亏心事,倒也不用如此小心。
他目不斜视,欲从这条路走过去。
郭青跟李达则是有些紧张,那刺客来历不明,说不定是太子派来的太子,太子心胸狭隘,指不定就是看谢易安与温皓月在观音庙前对视一样,所以故意派人来刺伤他,想给谢易安一个教训。
不然那刺客下手为何不重,又为什么能够轻易逃脱?
主子还是同这个未来太子妃不要再有什么接触才会。
他们速速陪着谢易安走过去,刚走到温皓月的身边,只听温皓月道:“你没事吧?”
郭青跟李达对视一眼,只觉糟糕。
温皓月出声之后心中一紧,她迅速扫视一圈,担心有人听到看到。
她来到这里是为散心,因为范雁菡的缘故,这一趟云岭寺之行并不愉快。
范雁菡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出说了她跟谢易安的事,好奇来问自己。
换成一般人不会去追问这么尴尬的事,可范雁菡根本不管,她特意来问了两人之间许多事情,和谢易安的喜好。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谢易安真的感兴趣,想要与谢易安在一起。
温皓月实在不想多聊,范雁菡却阴阳怪气地说她都快是太子妃了,却依然对谢易安不死心,所以才不愿意帮她。
她自然是没有这个想法,既然圣旨已下,她也愿意接受。
只是有时候人心很复杂,一样东西,它明明白白属于你的时候,你可能根本对它不屑一顾,可是当它成为别人的心头宠,你反而会生出些在意。
她也不确定自己现在对谢易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只不过今天看到他身边的陆采盈与他如此亲密,她有些不习惯,毕竟以前谢易安那样温柔的目光独属于自己。
他在京都名声不会,桀骜不逊,霸道冷漠,心狠手辣,可他有着潘安之貌,还是秦王独子,京都多少名门闺秀嘴上说着讨厌他,看见他就什么都忘了,嬉戏玩乐都只为他能够看她们一眼。
可是他从来不会为她们驻足,这样一个他却独独为自己展颜,对自己好。
说实话,她心中也是高兴的。
只不过没想到仅仅一年,他的偏爱便给了别人。
范雁菡那样说,她不不好再什么都不讲,如果再隐瞒下去好像自己真的成了水性杨花之人。
可她到底是不情愿,只道:“表妹说错了,我心中有太子,小王爷与我只是多见过几次面罢了,并不是你说的青梅竹马。还有,如果表妹真的喜欢小王爷,可以去多跟他接触,观察了解他。”
“太慢了,”范雁菡道,“我知道表姐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这里得到的消息更真实准确。表姐的意思是,你们没有互相爱慕,那太好了。表姐快多多讲讲小王爷的事,我了解的越多,便能多靠近他一分,到时候我就成了他的知己,成为他的心上人。”
她说的如此直白,温皓月眉头微蹙,心中更加不喜。
范雁菡却又抓住她的手撒娇道:“表姐你就帮帮我嘛,求你了。我真的是很喜欢小王爷,你已经有了太子,以后就是太子妃,如果我能成为俘获小王爷的心,我肯定会成为他的正妻,到时候我就很满足了。”
温皓月被她扯得头晕,又听范雁菡道:“表姐,你是我的表姐,你看小王爷身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贱蹄子,我再不抓紧,可就被她牢牢霸住小王爷的心了。你难道愿意看着一个贱婢,只凭着相貌跟你有几分相似就毫不费力地取代你?她算什么东西,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成全你的表妹,你说是也不是?”
第36章 相反 陆采盈是一个下人。
范雁菡平时不怎么聪明, 在这一点上却能够举一反三,软硬兼施。
温皓月无意在与她强辩,可这句话正好刺在了温皓月的心里。
毫无疑问她并不喜欢那个所谓的替身, 她的存在让自己有些尴尬,谢易安对陆采盈的态度更让她心中有计较。
范雁菡如此一提,她倒是有个小小的念头。
她这个表妹不是说想要得到谢易安的喜欢吗?她与谢易安相识多年,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自己还是有些了解的。
范雁菡如果真的不怕死了靠近谢易安,不管她最终能不能让谢易安对她上心,对那个替身来说, 都不会是个好结果。
如果她弄巧成拙,谢易安讨厌她,那她应该也没脸再来烦自己。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一想, 终是觉得不对, 没有松口。
只是随意说了一些谢易安的事应付范雁菡, 又借口屋内闷,她与丫鬟一道出来了。
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谢易安,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听说昨天谢易安遇刺受伤, 得了风寒,太医专门去为他看过。
她听到的时候就已经想去看一看, 可是为了避嫌, 只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作若无其事。
现在看他脸色如常,应该没什么大事。
只是为何他看自己的眼神如此疏离,难道他真的要同自己生疏?
就在两人将要擦肩而过, 温皓月没忍住与他说话。
谢易安似是意外,他停下脚步简单回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温皓月想到谢易安是为身边的陆采盈挡了一刀才受伤的,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厉害,她忍不住嗯嘱咐了一句:“你以前身体不好,后来才慢慢恢复,还是要注意一些。你身份尊贵,下人该保护你,而不是你这个主子去保护她。”
两人都是聪明人,况且又是从小的玩伴,谢易安一下听出她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还脸色如常,此刻已经微抿起唇角,但他不易多说,只道:“谁的命都是命。”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温皓月的脸色一白,似是不敢相信,谢易安会这么跟她说话。
她抬头,眉心微蹙,碧色的宫装,盈盈的双眸让她宛如湖灵仙子。
尤其是此刻她眉宇间一抹愁绪,忧郁的气质比平日更让人心动。
谢易安却不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只是他也看出来温皓月因为他的这句话不舒服了。
毕竟她还是为他好,他略微缓和一下道:“外面危险,你还是回去吧。”
温皓月也恢复过来,脸色如常点点头道:“我再待一会儿就离开。”
谢易安自觉没什么了,他抬脚走人,轻易走过温皓月的身边。
温皓月突然一声惊呼,谢易安下意识回头,见她脚边趴一条青蛇,她吓得后退,马上要摔倒了。
他立刻扬起马鞭,打在了青蛇的七寸上,然后又用鞭子扶住了温皓月,完全没有碰到她。
青蛇扭曲成一团,没一会儿不动了。
温皓月腰上顶着马鞭,依旧惊魂未定,她第一时间注意到,谢易安手上的鞭子贴在自己的腰背后,他的手始终没有碰触自己的衣角。
她心中莫名复杂,谢易安问她道:“你没事吧?能走吗?”
温皓月道:“没事,谢谢你还关心我。”